“去這混蛋家幹嘛?”我指着高富帥,“師父是要救他家那兩個女人麼?”
師父點點頭,“看看再說。”
“師父,這村上的人這麼可惡,包括這混蛋,他們是貪生怕死,才聽你的吩咐給三大爺磕頭認錯的,根本不是誠心誠意!那兩個女人愛死愛活去,不關我們的事!”我說道。
向風擡頭望着屋頂,“師父,阿冷說的沒錯。”
師父搖了搖頭,“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冤有頭債有主,逼死高三哥的罪魁禍首是高小文的哥,此刻已經死了。這些村民雖然也有罪,但罪不當死,當年逼死徐政委的,是他們的先人。現在,他們把徐政委父子的牌位供進了高家祖廟裡,並且給高三哥披麻戴孝送葬守七,無論是不是出自真心,也算是受到懲戒和進行贖罪了,諒他們以後也不敢再爲惡。那兩個女人是無辜的,身爲奇門術師,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反正我不去救她們…”我嘴一撅,低頭憤憤的說。
“冷兒!”
我吞了口唾沫,不敢言語了,指指高富帥,“那這個混蛋呢?要不是他去告密,高家村的人不會知道狐大爺的身世,他是害死三大爺的間接兇手。”
師父看向高富帥,那混蛋似乎想狡辯,和師父的目光一對視,立時把話嚥了回去,耷拉下了腦袋。
“這人怎麼處置,看狐老哥的意思。”師父說。
老狐閉上眼睛,啞啞的說,“謝謝張師父替窩(我)們家伸張正義,這人該咋處置,窩(我)一切都聽膩(你)滴。”
“那就從這一刻起,讓他一直跪在這裡,給高三哥守靈,高三哥下葬的時候,三跪九叩送葬,你覺得怎樣?”
老狐點頭說,“窩(我)說啦,一切都聽膩(你)滴。”
師父點點頭,抽出一張符紙遞給老狐,“如果他沒做到,這張保命符就不給他。還有,到時候我會告訴村長,以後,你和你侄子高大上的口糧,由高家村供給。如果高家村的人再敢欺負你們,那麼,高小文的哥就是他們的榜樣。”
老狐顫抖着拱了拱手,倏然起身,“謝謝張師父…”
說着就要往下拜,被師父一把給扶住了。這時候,雨馨已經做好了午飯,村支部裡有鍋碗瓢盆,村長老頭兒要給我們拿米麪過來,被我冷冷的拒絕了。因此,午飯無非也就是煮了一大鍋我們自帶的泡麪,裡面加了肉乾,以及醃菜,聞着卻也挺香。雨馨盛了一碗當先遞給了師父,師父轉手給了老狐。老狐把筷子插在面上,小心翼翼放在了高老三頭部。
“三兒,三兒嘞,吃飯啦起來,張師父已經給膩(你)報仇啦,三兒,快起來…”老狐溫柔的說。
衆人無不動容,師父嘆了口氣,臉頰肌肉鼓動幾下,將頭扭向了一旁。
第二碗麪給了楊書軍,楊書軍一邊吹着熱氣,一邊哄高大上,“上啊,快吃,香着嘞,你聞聞?…哎,我知道你難過孩子,咱吃完了再哭,吃完了再哭,行不?…”
雨馨又盛了一碗麪,朝我遞過來,眼睛也不看我。我遲遲未接,她一擡頭,見我正怔怔的看着她,眼圈一紅,立馬又將視線移開了,強作平靜,冷冷淡淡的說,快吃吧,等下涼了就不好吃了…
麪條吃在嘴裡,感覺像嚼蠟一樣,我用筷子大力在碗裡一翻,煙氣衝上來,薰到了我眼睛。揉眼睛的同時,我感覺好像有一股水流涌到了我鼻子裡,堵塞在了裡面…
高富帥跪在地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吧唧吧唧’吞嚥着口水。
“雨馨,給他也盛一碗。”師父說。
雨馨盛了一碗,‘哼’了一聲朝他遞去,那混蛋慌里慌張在身上搓了搓手,接過麪碗,一邊燙的‘吼吼’直叫,一邊道,謝…謝謝啊…然後便‘撲嚕嚕’吃了起來。
吃完飯以後,師父命楊書軍留在村支部裡陪高大上和老狐,其餘我們則一起先去高富帥家,然後再出村尋找那‘陶土盆子’,看看是不是傳說中的上古河圖。
“窩(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老狐說那些狐狸來的奇怪,他會‘狐語’,可以跟狐狸交流。
師父想了想說,“也好。”
“俺…俺也去吧,帶你們去俺家,俺家鎖着門嘞,你們進不去。”高富帥說着就要起身。
被我一腳踹在膝彎裡,又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的。
“把鑰匙給我就可以了,你給我老老實實跪着!…”
去高富帥家的路上,碰到不少村民,一個個畢恭畢敬點頭哈腰衝師父打招呼。我們一個個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師父也不說話,只是微微點一點頭。來到高富帥家,門剛一打開,那兩個女人就從屋裡衝了出來…
“你們這些兔崽子…”
我正準備拿七星劍時,師父停住腳步,雙目如電,朝兩個女人只一看,她們就雙雙閉口僵在了那裡。
師父走過去,分別翻開兩個女人的眼皮看了看,兩人既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怎麼樣師父?”我和向風異口同聲的小聲問。
師父搖頭不答,問那兩個女人道,“你倆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裡不舒服?”
師父這麼一問,那兩個女人才像大夢初醒一樣回過神,愕然地互相看了看對方。
“啥不舒服嘞?…沒有,俺們覺得可舒服嘞,見天(每天)走路都輕飄飄嘞,今天俺們感覺好像有啥東西在身體裡面一拱一拱嘞,想要出去似嘞…”
我不由吃了一驚,和向風對視了一眼,按這倆女人所說的,‘有東西想要出去,一拱一拱’…這是魂魄要離體的徵兆…
師父微微皺眉,上上下下掃視了一圈整座宅院,然後閉上眼睛一邊掐指一邊緩緩說道,這宅子裡有煞氣,‘缺角煞’,‘斜衝煞’,不能繼續住了,到時候我想辦法幫你們化解…
我心說,還是師父厲害,關於高富帥家住宅風水的事我先前忘了告訴他,他根本就不用上房去看,只這麼感應一下,掐指一算,就算出了這兩種煞…
一聽說讓她們搬出去,那兩個女人死活不肯,卻也不敢衝師父叫罵,只是賴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肯走。
“師父,動手吧。”我小聲說。
師父嘆了口氣,擺擺手。我和向風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一左一右衝上去,分別抓住一個女人。
“喂,你們要幹啥嘞?!…”
兩個女人一邊蹬腿兒一邊怪叫,我和向風毫不理會,扛起來就走。說也怪,從宅院裡一出來,兩個女人就不叫了,就好像受涼一樣,哆裡哆嗦趴在我們肩頭。攔住一個村民,對方帶路之下,我們來到高富帥哥哥高富生家。那高富生被抓以後,他媳婦就帶着小孩兒回了孃家,因此,家裡面空無一人,大門緊鎖着,被向風兩腳就給踹開了。高富生家的宅院比高富帥家的還要破爛,不過風水氣場倒是挺好,沒有煞氣。
我們把兩個女人弄進屋裡以後,師父將她們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上,分別刺破兩人的手指,在每張紙上生辰八字外圍特定的位置上點了十個血指印,代表‘三魂七魄’,然後,剪下她們一綹頭髮包在紙裡,分別用五塊小石頭,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把黃紙壓在了房頂的艮位,也就是東北角,地盤生門的本位。師父這麼做,是藉助生門之氣以及陰陽五行鎮住了兩個女人的魂魄,免得脫離出去…
“師父,這樣就行了麼?”我問。
師父搖了搖頭,“想要徹底救她們,必須要找到促使她們中邪的那東西,走吧。”
把兩個女人鎖在屋裡,丟下一些從車裡帶過來的吃食,我們便來到外面。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的兩點多鐘了,天陰沉的厲害。
“我去開車,你們在這裡等會兒吧。”
雨馨說完,便朝村支部方向走去。不過幾個小時的工夫,她就變得給我感覺就像一個陌生人一樣,說話冷冷淡淡,就像我去年剛認識她那時候。
我盯着雨馨遠去的背影,心裡面莫名的感覺空蕩蕩的。晨星打算回國了,可是,最初的興奮過後,爲什麼我卻似乎開心不起來?我這是怎麼了?…
“冷大師…”
“嗯?”向風連推我兩下我纔回過神。
“幹嘛失魂落魄的?師父叫我們。”
“喔喔…”
“冷兒,阿風,走,跟我去蘆葦蕩採點蘆葦過來…”
我們來到高家村村前那片蘆葦蕩裡,看到當初那些村民砍伐和燒灼的痕跡,我不禁想到昨晚救我們那隻狐狸,心裡一陣陣疼痛。同時又想,昨晚回來的時候,雨馨在車裡還跟我有說有笑,可是現在…
採來蘆葦回到原處,雨馨已經把車開來了。出村的路上,我坐在副駕駛上,不時便偷偷的打量雨馨,想看看她是否也在暗中留意我,想從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表情裡挖掘捕捉到她內心的想法…可是,整整一路,雨馨表情十分平靜,連眼皮都沒斜一下,似乎我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團在旁邊座椅上的一堆空氣…
終於來到那條溝旁,雨馨把車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張師父,昨晚我和阿冷一直被那些狐狸追到的這裡,過了這條溝不遠,就是有死人的那個‘凹壁’。”
說完,雨馨便伸手提師父帶來的那個大包。
“我來提吧,很重的。”
我急忙去搶,結果碰到了雨馨的手,觸電一般把手縮了回來。
雨馨像沒發覺一樣鬆開手,輕輕撩了撩頭髮,目光水一般平靜的看了看我,攤攤手,淡淡的說,嗯,那你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