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指望你是肯定指望不上的了。”
張野微笑着,一邊轉手把那幾十塊錢轉進了自己口袋。
他的構想很簡單,老老實實刷錢,把低等任務的榜單刷完一遍之後,大體也能賺到一筆不小的數目。然後目光放長遠,把心思投入標金榜前列的妖物當中。
禁絕陣術的威力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如果真的能做到依靠八杆煉製過後的令旗隨意決定佈陣方位,那這門奇門之術無疑將成爲便攜式加農炮一類的BUG級武器!
榜單上的賞金遵循了一個嚴格的遞進原則,即不同段位的任務在獎勵金額方面會有一個固定劃分的區間。木牌的狩獵目標對應在千元的賞金數額,而到了鐵牌層次,起步價都是一萬!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只要有了實力,林九口中的“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根本就不是一句空談!
要麼就不玩,要玩就玩大。
無可否認的地方在於那幾個木牌雜碎的行爲確實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無論是利益驅使還是尊嚴使然,於他而言的這條路,都有了這個闖出一番名堂來的必要。
之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倒是想翻身,但自身的水平就在半桶水這個階段賴死不活地吊着,他有什麼辦法?
但現在有了合理可行的路徑呢?
他自己的廢其實他認識的一清二楚,對於一個還夢想過飛黃騰達的人來說,只要有這個機會,但凡是腦子沒坑的人都不會錯過!
是夜,方針既定。
受掣於兩人身上的資金限制,計劃中的採購清單受到了堪稱人道閹割的縮水。
原本打算大批量購置的基本材料現在只能每樣來一點聊表過場,最關鍵的稀有金屬更是因爲價格的高昂而直接砍掉!
錢非萬能,但沒錢是萬萬不能。
繼房租問題之後,這是張野第二次在這句至理名言之前俯首拜服。
那些木牌雜碎的行爲並不能說沒有半點道理。因爲至少就實際情況來看,標金榜上所提供的這些數量有限的低等任務,的確是還不夠那幾個人分。
看了一眼僅僅月半就已經勾去半數的榜單,幾經沉思後的張野在剩下的幾項任務中選擇了尚未有人接單的“鋼廠疑雲”。
相比於其他可選任務而言,這條任務的賞金數額並不高。
一千出頭,談不上中規中矩,甚至在這個木牌區間裡,說是墊底也不爲過。
除此之外,整條任務的描述也是空前簡單:“城南的一家造鋼廠近日來多發鋼材損壞事故,經警方調查後多次不得其果。有意願者可自行前往調查。”
不明不白的一句話,連目標對象是人是妖都不確定,這種程度的任務,也難怪會剩到今天還沒被人接下。
但對張野來說,恰恰也是這條模棱兩可的任務,有着其他任務所不具備的優越性。
第一是較高的安全係數,第二是獨特的案發地點。
鑄造令旗缺的是什麼?
缺的不正是大批量有待篆刻雕琢的鋼材!
所有的代購材料中,偏偏是金屬花費最高,你讓這時候紅了眼的張野去鍊鋼廠調查事件,某種程度上已經無異於派齊天大聖去看守蟠桃園。
第一趟陰陽集市之旅,大體算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完美收官。
賞金獵人的資格已經拿到,至於剩下來的發展問題,首要關隘還是資金上的缺口。
林九這人借起錢麻煩的像個婆娘,幹起實事兒倒是效率高的嚇人。張野這邊的陣圖設計還沒進展到一半,拜託他那邊調查的鍊鋼廠問題就已經有了大致的眉目。
“你要的東西。”
隔天黃昏,一臉懶散的鳥窩頭老妖拎着個酒瓶,另一隻手上撇紙牌一樣飛來了一張紙質名片。
趙金忠。城南鍊鋼廠的負責人。通俗意義上的“廠長”,也是這次事件最大的目擊證人之一。
“效率挺高,老哥穩。”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張野由衷的表達了一下對某人的讚歎。
要調查,這位趙老闆幾乎是繞不開的門檻之一。
首先是榜單給的信息實在是太寒磣了點,沒個正兒八經的第一手資料經辦人,想介入都不知道從哪下手。
其次那畢竟是城南鍊鋼廠,不是無主荒地,更不是什麼野外亂葬崗。
這種頗具規模的企業,可以預見的地方在於無論任何時段,必然都有着保安、門衛這類妨礙行動的崗位存在。
如果不事先打一聲招呼,一旦動作上出現什麼紕漏,任務失敗事小,一夥人被抓到警察局那就真是烏龍烏大了。
張野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全程放棄抵抗,只要人家沒抓到什麼人贓並獲的鐵證,大不了拘留個十五天,該放人還是得放人。但林九不一樣啊!從頭到尾,這隻性格乖僻的老妖怪都是團隊合作中最明確的不可控因素!
一方面人家手握絕對武力,一方面人家又是張野最大的保命符。雖然目前爲止沒看出他有什麼暴力傾向,而且行事說話的風格都是怎麼油怎麼來的圓滑,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派出所裡幹警的脾氣,誰敢保證種族不同的林九不會忍不過一時起了殺心?
所以事前打一個招呼,無論是從減小難度的層面,還是說免除後顧之憂的角度,都顯得必要非常。
“趙老闆是麼?”
按着名片上提供的號碼,張野打了個電話過去,打算先探探虛實。
“是我,你哪位?”
電話那頭的脾氣很衝,光是聽聲音就能分分鐘腦補出一副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伕的形象。
“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張野笑了笑,“只是聽說了您手底下的鍊鋼廠近期來出了些問題,所以打算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你是聽誰說的。”
電話那頭的音色明顯變了。
陰陽集市的任務來源,大多來自分佈各地的眼線偵查。
這類眼線同樣隸屬於陰陽界中聲名遠播的暴力機構典獄司。因爲身懷通靈體質,但偏偏又戰力低下,所以這批實力無益於常人的特殊典獄卒被分配到了社會生活的層層面面,工作在於專門甄別一些能力範圍之外、有待高手解決的特殊任務。
他們有的是飯店的員工,有的是服裝廠的裁縫,有的是街頭巷尾的清潔人員,當然也不乏鍊鋼廠的職業工人。平時的生活之外,依靠向陰陽集市的負責人提供信息,來獲得每月不多的額外收入。也得益於他們的存在,陰陽集市面向所有兩界人士的標金榜才得以成形。
換句話來說,這些靈異事件發生場所的當事人未必知道自己面前的異象其實早已在另一處的某塊標牌上註明落款。
這位財大氣粗的趙老闆也許本身就是鋼廠事件最大的受害人,但卻不等於說在這個陰陽兩界共同的法庭上,他是最初的報案人。
“這個你就不要管啦,明天你在廠裡上班麼?咱們見個面?”張野打了個哈哈,從對方的聲音裡,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態度。
“可以,明天任何時間,到了聯繫我。”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還是給出了這樣的答覆。
“沒問題,那到時候電話聯繫。”
張野笑了笑,掛斷了手機。
迄今爲止,一切順利。
臨晚準備了幾張備用的符籙,按古書功法修煉一段時間之後的張野選擇早些休息,以保證充足精神。
目前來看,他的主要底牌還是那手佈陣之術。
調查不等於開打,所以留幾張符籙關鍵時刻開個地眼、防身招架已經遠遠足夠。必要的時候還有林九這個金牌打手在他身邊,這傢伙也就是懶得出手,其實如果願意同類之間自相殘殺,按張野的意思,他一個人就能把那張標金榜刷個七七八八。
第二天上午,簡單洗漱過後,兩人搭上了前往城南的出租。
深處疑雲中心的趙老闆像是早已恭候多時,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剎,整個嗓子都因爲激動而差點變了音。
“昨天電話裡的人,就是你們?”
從門衛處放下了被攔在門口的兩個人,這個和預想中一樣腦袋大脖子粗的胖男人明顯是露出了對兩人年齡的震驚。
林九那邊倒還好。
看年齡應該是三十以上四十出頭,整張臉上滿是不羈與浪蕩。除了那身背心短褲人字拖的打扮讓人略感不適之外,整個人也談不上什麼大問題。
鍊鋼廠的趙老闆想得很簡單啊,電影裡的避世高人不都是這個打扮麼?
《功夫》裡面徒手接子彈喊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火雲邪神,人家最經典的形象就是背心短褲人字拖!
而眼前這位呢?除了手裡一個酒瓶有點突兀,氣質層面絕對是不輸人家殺手排行榜第一位的存在!
不過張野這邊就不太好說了。
這種一絲不苟的穿衣風格,包括眼神中明顯涉世未深的一股淡淡稚氣……
生意場上商海浮沉,打拼多年的老趙自認爲還算有這點眼力,這這這,這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這是什麼?!
“你徒弟?”
打量了很久,他看了一眼雲淡風輕的林九,很自然地把此行的主角當成了這位不苟言笑的鳥窩頭男。
“咳。”自覺受了冷落的張野適時地乾咳了一聲,接過了趙老闆的話茬。
“昨天給你打電話的人是我。”他微笑。
“你們是怎麼知道廠裡的事的。”
瞥了一眼一旁的保安,示意他們迴避之後,找老闆的反應也算是直接,不問三七二十一的就切入了主題。
“長了眼睛,看出來的唄。”
張野笑了笑,開始故作神秘地賣起了葫蘆裡的藥。
“實不相瞞,”他壓低了嗓音,半張臉上的表情開始因爲背光的原因而自然低沉,“我觀此處陰雲密佈,恐有妖邪作祟,今日本着替天行道的原則,希望可以幫施主化解命中劫難啊。”
趙老闆看了他一眼,複雜的表情在一瞬的白眼之下凝固成了不動的鋼板一塊。
“你信不信我報警?”他眼看着就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機。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張野跟着白了他一眼,按住了他正要撥號的手。
“實話跟你說,我們是上頭派來專門來你這鋼廠調查的。”
“上頭?”趙老闆停住了,“哪個上頭?”
“隸屬於國家安全部門的靈異調查分組。”張野勾起了嘴角,頗帶幾分霸氣地淡然一笑。
“哦?證件呢?”趙老闆樂了。他在想這種時候打精神病院的電話是不是比110更靠譜。
“你以爲這種部門會有證件?”張野故作威嚴的皺了皺眉,擡手一道火行符,絢爛的火焰在指間開出了一朵花。
“信不信由你。有線人提供的信息,這間鋼廠之內發生了多起鋼材損壞的事故。你要報警就報吧。之前警方不是來過麼?若仍然覺得他們有用,我們也省的應付上面的差事。話說到這個地方爲止,剩下的你自己取捨。”
聽到這裡的林九看了他一眼,傳遞的眼神中無聲地豎起了大拇指。編謊話編的如此面不改色,到底還是四年本科畢業的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