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成想平日裡挺精明一個小丫頭,卻會錯了意,聽見這話不由就是一愣,接着眼淚便一下涌出來,咬着嘴脣哽咽道:“姑娘,是不是將來您去了蕭府,有了更好的丫頭,就不要奴婢了?”
“我的老天。”
顧綺羅險些從榻上一頭栽下,一擡眼,見杏花是滿臉的驚喜,她便知道對方已經明白自己這番話的意思,這也從一方面說明杏花對自己遠不像春雨那樣忠心耿耿,不過她也不在意,倒覺着這樣挺好的。於是沒好氣道:“杏花,你解釋給她聽。”
杏花笑着拉過春雨把顧綺羅的意思解釋了一遍,這才讓小丫頭破涕爲笑。接着又聽杏花道:“你放心吧,就衝着你這份兒忠心,姑娘去了蕭府也離不得你,再好的丫頭,不能一心爲主子,要她有什麼用?”
“這話說的,我身邊也有個不是一心爲主子的,我也照樣離不得。怎麼沒有用?我倒是覺着,爲什麼要眼裡心裡都是主子?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一個人,沒奈何做了奴才,只要不口是心非,背主求榮,那就行了。例如杏花你,我倒欣賞你這種把奴才當做一份工作的態度,既有自己的想法,又能把我照顧周到,這就非常好了。”
顧綺羅聽出杏花言語中的試探之意,於是也毫不避忌的將自己真實想法說了出來,也就是在這兩個丫頭面前,不然她這樣的念頭,恐怕就連蕭江北都沒辦法認同。土生土長古代貴族的尊卑觀念還是很根深蒂固的。
而杏花聽了這番話。不由就愣住了,傻傻盯着顧綺羅看了半晌,這丫頭眼圈兒就有些紅。她忙低下頭去,強笑道:“奴婢從小兒就被賣來賣去,什麼樣主人沒見過?可惡的把奴婢當條狗,和善的把奴婢當個人,卻從沒遇到過姑娘這樣,竟說奴婢……這做奴才只是一份工作,倒好像……倒好像是和平常人一樣。姑娘您可別這麼好。再這麼着,怕是連奴婢也要和春雨一樣了。”
“可千萬別,你既這麼說。那明天我就對你壞一些。”顧綺羅連忙叫,那邊春雨卻嘻嘻笑道:“我就說姑娘最好了,杏花姐姐如今也知道了吧?她也不用做什麼事刻意打動籠絡你,她就是尋常過日子中。就讓你不知不覺便把心交給她了。”
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顧綺羅身上打了個寒噤,好在此時杏花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轉了話題問杏花道:“你哥哥既然對你好,當日你進府裡,怎麼還賣了死契呢?”
“是我自己賣的,哥哥知道後,從來不掉眼淚的他還哭了一場,只是那會兒我們要還最後一筆錢。死契的身價高,所以我自作了主張。”春雨嘆口氣。接着又笑道:“如何?我說我哥哥很好的,姐姐還不信,如今才知道他雖身份卑微,品德卻好,你那雙手套也沒有所贈非人吧?”
“好了,我不過問了一句話,你這丫頭就扯了這麼些話說。”杏花撇撇嘴,不再理會春雨,不過想到那曾遠竟是個聰明堅定的好男兒,她心裡確實覺着熨帖了些。
“姐姐看,前邊就是京城最出名的陽關大集,每年這裡的人最多,貨物種類也最齊全。這會兒才進臘月呢,你瞧瞧裡面的人。”
王玥兒從馬車上利落跳下,轉身正要扶顧綺羅下來,就見對方提起裙裾踩着凳子走了下來,她便撫掌笑道:“太好了,如今總算有一個和我一樣的知己,姐姐不知道,我最討厭和姐妹們出來逛了,一個個忸忸怩怩的,讓人恨不能踢一腳催着她們快些。我說她們,她們還不服氣,說我是猴子,哼!叫我看,分明她們是烏龜纔對。”
顧綺羅笑道:“她們說的也沒錯,女孩兒德容言工,這走路也算是容的一種,要走出個嫋嫋如風拂柳,款款若月破雲纔好。”
王玥兒笑道:“我知道姐姐只是厚道,不然您怎麼也和我一樣?哈,果然我聽了姐姐的主意是對的,還是咱們倆先來逛着爽快,走走走,我這就帶姐姐先去那些乾果攤子上看一看。”
那一次女孩子們在顧綺羅房中,原本說好了要一起逛年集,不過顧綺羅想着人太多的話,倒不方便自己行事。因此便悄悄攛掇了王玥兒,果然這颯爽少女一聽說要兩人單獨逛,眼睛就亮了起來,因便以“我們先去探路”爲由,在臘月初六這一天出門來到了陽關大集。
被王玥兒拽着往年集裡走去,顧綺羅看了半日,就覺着有些奇怪,問王玥兒道:“怎麼這裡大多都是女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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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家務事都是女人做的,這置辦年貨,除了家在外地的,所以纔會由在京的男人過來置辦之外,當然要交給女人了,小孩子都愛湊熱鬧,所以成羣結隊過來也正常啊。不是如此,姐姐以爲咱們這些閨閣女兒怎麼可能出得來?”
“是這樣啊。”
顧綺羅這才恍然大悟,只不過她的心思並不在年集上,見王玥兒到了乾果攤子前,眼睛放光在那裡梭巡着,她就好笑道:“你不是吧?這乾果哪天不吃?也值得你這樣興頭?”
“姐姐不知道了吧?家下人過來買的乾果多是參差不齊的,不如咱們親自過來,都挑好的買。所以我家過年的乾果我從來不用我們家那些管事的派人買,都是和我爹孃討了錢,我親自帶着人出來買。”
顧綺羅輕輕扭頭看了眼跟在王玥兒身後的家丁,只見個個苦着臉,她這才明白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妞兒爲什麼要帶着好幾個僕人出來,原來不是做保鏢,而是做苦力的。
“你啊,水至清則無魚,當心你這樣做,你家的管事恨你。”顧綺羅搖搖頭,卻聽王玥兒冷笑道:“我不過管着這一件事,也是爲了我自己和長輩們吃得好,他們恨我做什麼?一年四季,地裡的租子府裡的採買,哪一樣他們不伸爪子?我娘也和姐姐說的一樣,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一面說着,早走過了幾個攤子,最後在一家貨品最齊的攤子前停下,王玥兒拿起那攤主面前的瓜子松子等嚐了嚐,便點頭道:“姐姐,這家不錯,你看個頭大,裡面果仁也成實,火候也好。”
顧綺羅嚐了嚐,果然不錯。只不過她並不像王玥兒要負責王府的乾果採買,所以只是挑着自己和顧蘭綃等喜歡吃的買了幾樣。那攤主冷不防遇見了王玥兒這個大主顧,樂得合不攏嘴,連帶顧綺羅都跟着沾光,每樣多給了小半斤,裝好後打了一個小包裹,交給身後春雨拎着。
“爺,咱們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啊?再不跟上去,就看不見了。”
小橋站在蕭江北身邊,遙望着人羣裡顧綺羅的身影,面上滿是焦急之色。
從進了臘月裡,自家少爺就跟豹子狩獵似得,天天一大早就跑到蕭府附近打埋伏,傍晚歸家,好不容易守了這幾日,看見那位大姑娘出門,這纔在後面綴着,偏偏到了這裡,那兩位姑奶奶進去趕集,眼看就沒影了,自家少爺竟然還猶豫着不肯進去,要這樣,守了這麼多天是幹什麼呢?只盼着悄悄見一面?小橋一點兒也不覺着自家少爺是這樣的窩囊廢。
蕭江北的確不是窩囊廢,只是察覺到從身旁走過的大姑娘小媳婦或悄悄或光明正大看過來的眼神,他不由就想起自己在邊關逛大集時的慘痛教訓。邊關女兒多豪放,那一次他一時興起去趕集,憑着蓋世武勇,竟也差點兒不能囫圇出來,等到回了軍營,身上衣服都碎了好幾道,害他被戰友們取笑了好久。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啊。從那一次,蕭江北就知道:個人武力在一羣意亂情迷的女人面前,就跟豆腐一樣靠不住,關鍵是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真的對一羣女人動手吧?所以如今一看見這種女人成堆的地方,二公子下意識就有心理陰影了。雖說京城女孩兒應該沒有邊關那些女人恐怖的戰力,但問題是富家千金們沒有,誰知道平民百姓家這些昂頭挺胸的當家娘子有沒有呢?若他在京城再鬧這麼一回,那真就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沒錯,在蕭江北眼中,這樣的轟動和豔福就是丟人,無比的丟人。天知道他只想和心上人見面說說話,誰知此時竟然被人羣隔住了。
“公子餓不餓?買兩個烤紅薯吧。”
一個甜美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蕭江北迴過身,就見一名布衣荊釵的女孩兒正癡迷看着他,眼中全是驚豔讚歎之色。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好像那次在邊關,就是由一個賣烤紅薯的女子最先向自己搭訕的,可惡,他上輩子和烤紅薯的女人到底結了什麼仇怨啊。
“不買不買。”
小橋不耐煩的揮着手,心想什麼啊?竟然這麼大膽,跑來找我們爺搭訕,我們爺可是定了親的人,就是沒定親,也不可能看上你啊。……
ps:嘿嘿嘿!猜猜會發生什麼事情?嗯,應該已經有妹紙猜出來了吧?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