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陽在天安郡逗留了兩日,離開此地的時候,身旁便帶着了一個小尾巴。
小尾巴就是那名叫李鴉的稚童,別看起的名字老子蒼桑,實則這個打扮成小儒生的稚童,其實是個小姑娘。方陽當日只見她清清秀秀,倒是沒有認出女子的身份,後來是自己稱呼她爲小子時,小姑娘臉頰通紅,似羞似惱地才點破了這一點。
李文學不肯離開李家祖屋,便將自己這唯一的孫兒託付給了方陽照看。
開始李鴉小姑娘一聽到離開爺爺,死活不從,讓的方陽在李家也是賴了兩日,隨後才總算被說服,哭的小鼻子通紅通紅的,依依不捨離開了李家。
小姑娘性子灑脫,別看年紀小小,行.事做派也頗有一副老儒生的模樣。抽抽搭搭又是哭了半日之後,小孩的天性便顯露出來,見什麼都稀奇不已,明顯已經將不捨拋之腦後。
“方陽,我們去哪?”她瞪着溜圓的烏黑眸子問向方陽。
剛開始,小姑娘對於該如何方陽也是好一陣糾結。叫公子,同兩人身份不配,自己跟個小丫鬟似的。叫先生,方陽又不是儒生。叫師傅,方陽更沒收徒的心思,所以一來二去,乾脆讓她直接稱呼名字算了,也讓兩人的關係親近一些。
聽到她的問話,方陽微微一笑,環目一掃。
離開天安郡外,便是一片荒原所在,本來在明山府繁榮之時,此處也有着青蔥草地,只是此時景象只能用荒涼二字形容。
他開口道:“隨意走走,四處看看,怎麼着也要在這諾大的明山府內轉上一圈。”
“看什麼?”
“看一切能看的。”方陽眉目清淡,“看看人性本惡,看看世道滄桑。然後將一切都記在心上,再想想你叔爺爺的所作所爲,自行體悟便是了。”
李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乖巧的“哦”了一聲。
走着走着,他想到什麼,突然又擡頭扯了扯方陽的衣角:“你不是說爲了叔爺爺,要阻止明山府內的戰爭嗎?爲什麼還要亂走?”
“放心。”方陽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已經有人替我去了。”
李鴉不解地看着他,但沒有多問。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方陽說着,取出一本古舊的書籍交給李鴉,“也別閒着,一邊走,一邊讀。”
“好!”李鴉看着方陽手中的書籍,面色一亮,極其歡喜地將書接了過來。
她本就自小喜好讀書,那天自己珍藏的書籍被韓火付諸一炬的時候,還是爲之傷心許久。現在眼見得方陽取出書來,當即興高采烈接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手中的書籍有些古舊,書面泛青,她瞪着烏黑的眼眸看了看。
書皮上只有四個字。
《天地浩然》。
……
明山城,明山府的核心城池。
在李儒的管理之下,這座本來普普通通的城池,五十年間已經發展成爲一座巨城。城池間佈置錯落有致,其中商賈來往,武者極多。堪比天策府內的大城。
即便明山府內此時紛爭不斷,這座城池卻依舊保持着繁榮的勢頭,四大勢力也是明白明山城的重要,因此爭鬥並沒有影響城池內的生活,每每有大規模的廝殺之事,都會去往城外。在城池之間,偶有襲殺之類,也是能夠快速平息。但即便如此,這座明山城內依舊是帶有幾分風雲詭譎的氣氛,對於散修武者而言極其惴惴不安。
真香閣,明山城內最大的酒家。
即便是在如此紛亂的局勢下,真香閣內依舊是人來人往,各類武者都會匯聚在此。一來是因爲酒家之類最是便於聽取和傳播消息,此時明山府如此混亂,人人都想要掌握先機,即便是四大勢力之人都會有混雜其中。二來則是因爲真香閣的背.景,真香閣乃是青雲商會名下之物。
青雲商會的強大毋庸置疑,有着這樣的後.臺在,哪怕是四大勢力也不敢在此地引起爭端。
正值晌午,真香閣內也是人滿爲患。
“你們聽說了嗎?北山黎明君今日前往府主府邸內,跟老府主密會了,好像是商談了些什麼。”
“老府主?老府主在三年前便是睡多醒少,對於明山府內的事情一概管理不得,即便是同黎明君商談什麼又能怎麼樣。”
“可不能這麼說,老府主怎麼說也是明山府正牌的主人,如果他心甘情願的將手中府主之位交出,也能夠很快樹立起一個繼位者。”
“哼,你想的太簡單了。現在四大勢力,各不退讓,人人都想要爭奪府主之位,即便是老府主真的傳位下來,他們也大可藉口不信,不會聽從的。”
“是啊,現在明山府最大的問題,便是沒有一個真正服衆之人。唉,畢竟像酸秀才李儒大人那般強悍的人少之又少。”
“李大人實在可惜……聽聞他是死在了方陽那賊子的手中?”
“方陽賊子,罪大惡極!傳聞他是血修羅降世,專門製造殺伐,我們李儒李大人不忍他爲禍蒼生,同他大戰,結果被這小子陰害,否則以李大人的箴言,怎麼可能輸?”
“李儒大人一死,倒黴的也是我們咯。”
一想到李儒生前的所作所爲,不少人都是面有懷念。
“你們說,這四大勢力,最後到底誰能夠繼承府主之位?”
“自然是西山宋慈大人,他是我們明山府老一輩之人,在明山府內的時間也是最長,資歷極深,理應讓他來管理明山府。”
“得了吧,宋慈資歷老是老,在李儒大人管理明山府之前就在位,但他不過只顧他們宋家人享福,可曾管過明山府普通平民,這種人如果讓他管理明山府,那必然中飽私囊,這諾大的明山府,就變成他們宋家的私有之物了。還是北山黎明君威望高,黎明君雖說來到明山府的時間最短,但跟隨着李儒大人身旁,爲明山府立下的功勞卻是最大。”
“對,黎明君實力強悍,已經有着半步初陽的層次,你們可曾記得三年前斬妖之亂,李儒大人外出平亂,有大妖殺到我們明山城旁,還是多虧了黎明君的出手,才免除禍事。”
“嘿,這種自編自導的戲碼你們也信。我可聽說,黎明君在北山本就暗地飼養了大妖,那次是他專門放出一頭大妖,用以收買人心的。”
“放屁,黎明君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愛信不信。東山的王千山大人,才應當入住明山府。他性子沉默堅毅,以前最是貼合在李儒大人的身後,不驕不躁,不貪功,不驕奢,這種人管理我們明山府,纔是最好的選擇。”
“王千山只是一階武夫,讓他聽從號令還行,讓他管理他哪能管的來。”
“你們爲什麼沒有人提到天書宗,天書宗的孟康可是李儒大人的學生,有可能繼承李儒大人的衣鉢呢。”
“屁的學生,天書宗那羣秀才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李儒大人只不過抱着同時儒生的態度,去往天書宗說了一堂課,他們變人人以學生自居了,簡直不要臉。”
“還是宋慈大人好……”
“黎明君大人才最好……”
“王千山大人不服……”
……
真香閣內吵吵鬧鬧,從開始幾人商談,到最後整座樓層都是爲了此事一陣大喊大叫,如不是顧及着真香閣的背.景,估計大打出手的人都要有了。
此時,在真香閣角落的位置,一個青年卻沒有參與到這裡的吵鬧之間,他安靜的淺酌慢飲,實則將衆人的話語都聽到了耳中,眉頭微皺,一陣沉思。
“四大勢力的支持者各有,不相伯仲嗎?”青年喃喃自語,擡起頭來,便能看到一張清秀面龐。
此人,正是方陽。
方陽在劍河府內閉關一個月的時間,初步煉化成身外化身,以星光殿內的星光入體,潛心修煉,補充自己損耗的氣虛和神魂,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的實力也是已經恢復圓滿,甚至比之過往都精進不少。隨後,念及到時間不多,便是匆匆來到這明山府內,要趁着龍無雙等人從龍淵大府內出來之前,將明山府的事情塵埃落定才行。
否則,到那時候方陽自身必然陷入到廝殺之間,難以顧及此地之事了。
於是,他便連夜啓程,來到了這明山府內。
由於龍墨玉在龍淵王朝內大刀闊斧的改革,再加上各處大府的混亂,因此各地的傳送陣都已經關閉,方陽借了唐依然的雲碧舟,一路疾馳纔剛剛來到了明山城內。
稍加易容改面後,他便來到了這真香閣內,打探明山府內的局勢如何。
明山府內現在的情況頗爲複雜,如果是府主健全,只是四大勢力反叛奪位的話,方陽大可一人一劍殺過去,蕩平四大勢力,自然能夠遏制此地的戰亂。可現在偏偏府主沒有管理之力,即便是將這四山勢力盡皆剷除,可如果遲遲沒有管理者出現的話,明山府內的亂局非但不會有半點緩解,甚至還有可能愈演愈烈。
想到這裡,方陽也是頗爲頭疼。
“實在不行,就選一個看的過眼的,暫且管理着這明山府就是了。”
方陽也是下定決心,沒有在真香閣內繼續逗留,無論旁人所說的情況如何,一些事情總要自己去親自驗證才行。
於是,方陽離開了真香閣,直接向着明山城內城主府邸的位置而去。
不下片刻,方陽也是來到了府邸之前,雖說是城主府邸,但眼前的建築羣落並不豪奢,雖說佔地頗大,但無論怎麼看都有種簡陋的意味。方陽也是知曉李儒的性子,他必不會做那種勞民傷財的事情,雖說明山府在他的管理下,發展的蒸蒸日上,但卻依舊保持着原來建築的樣貌,並未做出半點更改。
方陽看到這一幕,也是對於李儒愈發崇敬。
貧困時人人艱苦誰都能做到,可在豪奢之際,還能保持性情寡淡,以艱度身,就尤爲不易了。方陽自忖,哪怕是自己也應該是做不到的。
他目光在城主府邸四周一掃,眉頭微微皺起。此地空曠之際,即便是看守護衛都是少之又少。
哪怕現在府主昏迷,不能管理明山府內的事情,但怎麼着也是府主身份,不至於被人怠慢成這樣吧?如此想着,方陽的身形連動,暢通無阻地在城主府邸內轉了一圈。
沒過幾息的功夫,方陽便又從其中走了出來。
他面上掛着幾分驚異,扭頭在後面空曠曠的府邸內看了一眼。
“府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