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人流中緩緩行來,火焰般的色澤在白色的雪景中耀眼到刺目。腳步停在金黃額發的青年面前,嘴角笑意傲慢輕佻,眼神卻是專注欣悅的。
“真是好久不見了,進藤光。”簡單的音節從舌尖漫不經心地流淌而出,宛如提琴婉轉音色的最後一個顫音,莫名挑動心頭的性感。
“……高永夏。”進藤光看着他,怔然地輕聲迴應着,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語。
塔矢亮看着視線相交恍若無人的兩人,面色一沉,很快復又鬆緩下來,露出禮節性的笑意,“高君。”
直到塔矢亮開口,高永夏才彷彿剛看到他一般,眼角一擡,意思意思地點點了頭,“塔矢君。”那語氣着實敷衍得可以。
塔矢亮也不在意,照舊風度禮節都無可挑剔,“沒想到能在這裡與高君相遇,不知高君是何時來日本的呢?是棋院方面的事務嗎?”雖然這樣問,但塔矢亮清楚,若他的到來是雙方棋院的意思,以高永夏的身份他不可能毫無消息。
果然,高永夏脣邊笑意微斂,“不,這次只是我私人的活動而已。”說着,他看了進藤光一眼,“我們是爲了下個月塔矢大師的告別賽而來。”
“我們……?”不等進藤光發出疑問,一個猛然響起的喊聲就告訴了他答案。
“永夏,你怎麼突然不見了……進藤!?”
從高永夏身後快步過來的人先是一邊抱怨而無奈地控訴着任性妄爲的友人,然而在看到高永夏身前的兩個人影后,眼睛霎時大睜,驚愕地脫口喊了出來。
進藤光也驚訝地打量着他,忍不住也欣喜地笑起來,“好久不見,秀英。”
洪秀英是進藤光‘無論在哪裡在什麼時候跟誰都能交上朋友’的一個力證。擁有滿值交友技能的進藤光,在還是院生的時候,就已經因爲一盤棋認識了偶然來日本的韓國研究生洪秀英,並且讓對方即使回到了韓國也依然對他念念不忘。要知道,那時候進藤光對韓語可是一竅不通,而洪秀英的日語也基本處於‘你好’‘謝謝’的狀態。
爲了職業考試而四處挑戰踢館的進藤光,因爲研究生院降組心情糟糕的洪秀英,在進藤光口沒遮攔得罪人的情況下,開始了跨國別的對決。不得不感嘆一句,無論開頭是多麼糟糕,最後的結果總是折服在進藤光的‘主角光環’之下。
親和力爆表笑容能融化堅冰個性活潑善良純澈的進藤光,要搞定僅僅略微有些傲嬌屬性實質還是純情害羞少男一枚的洪秀英實在小菜一碟。
然而,在洪秀英跨國隔海以‘讓進藤光記住自己的名字’奮鬥的時候,進藤光這個小沒良心的可是把他拋到腦後沒人提醒都想不起來還有這個人。更不幸的是,好不容易在‘北斗杯’賽場上重新相見,進藤光的目光卻被‘侮辱秀策’的高永夏牢牢吸引住了。讓我們爲單相思(並沒有)的洪秀英掬一把鱷魚淚。
“進藤,我們來比一場,這次我一定要讓你記住我的名字!”洪秀英鬥志昂揚地提議。
“可是,秀英……我沒有忘記你的名字啊。”進藤光雖然很高興與友人久別重逢也很樂意下上一盤,但是對洪秀英數年如一日的堅持還是有些無力。
這時走在一旁的高永夏輕笑着插話了,“秀英,你跟進藤已經下過了,好像還不止一局吧。”他的話讓洪秀英摸不着頭腦,進藤光和塔矢亮卻一下子想到了——洪秀英可是也在那個職業選手羣裡的,這段時間以來s可是幾乎跟羣裡每個人都下過至少一次。
“咦!什麼時候……”
“說起來,高君和洪君這個時候來日本,韓國棋院那邊沒關係嗎?”塔矢亮突然轉移了話題。
進藤光迅速擡眼看了他一眼,正與看過來的塔矢亮撞上。塔矢亮頓了頓,面無表情不着痕跡地移開了視線。進藤光忍不住低頭抿脣一樂,他對塔矢亮這個表情太熟悉了。每當塔矢亮覺得不好意思或想掩蓋什麼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正經到不行好像不屑一顧的表情,比如在他被授予新初段資格的大會上裝作毫不在意地無視他。 wωw⊙ тt kΛn⊙ c○
現在,塔矢大概是以爲他不想暴露自己就是s的事情吧,雖然其實他已經不是十分在意這個了。
不動聲色地將兩人無聲的互動看在眼裡,高永夏眉梢一挑,“假期的時間,自然是我自己支配,棋院能有什麼意見。”看看洪秀英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就知道高永夏這話裡的水分有多大了。
但就是這樣,纔是高永夏。
進藤光其實一直都覺得,高永夏與塔矢亮,某種程度上是挺相似的,比如那同樣深刻到骨子裡的傲慢。
不同的是,塔矢亮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孤傲,以溫文有禮進退有度的表象迷惑世人,實質上接觸多了就會發現這傢伙其實對於他不在意的人事物,那是直接無視,天塌下來了在他心裡也了無痕跡留不下一絲漣漪。加賀鐵男至今就因爲幼時塔矢亮一句‘那我輸給你吧’成了堅定的塔矢亮一生黑。
而高永夏則是□裸的目空一切。他的每一根頭髮絲每一個細胞一舉手一擡足一皺眉一微笑,彷彿都在囂張地宣告着‘老子天下第一!’。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永遠的炎炎夏日,灼灼燃燒,逼人的存在感凌厲地輻射着每一個人。
進藤光與高永夏的第一次見面情況極其糟糕,就得力於高永夏極度自我狂妄的性格。明明是翻譯錯誤,但他卻不在意不解釋甚至存心挑釁,毫不在乎被誤解。
當時作爲隊長髮言的高永夏,甚至是興味地看着臺下因爲他‘即使秀策現在出現,也不是我的對手’的言論越加惡狠狠堪稱仇恨地瞪着他的進藤光。在一片譁然中,他想的卻是,那雙眼睛真漂亮。
高永夏早在韓國的時候就從對人心心念唸的洪秀英口中知道了進藤光這個人。不過他可沒把進藤光放在眼裡,正如洪秀英在他問起的時候斷然地說‘怎麼可能有永夏你這麼強!’,進藤光的棋力在當時的他眼中還是不夠看,他那時候以爲的對手可是塔矢亮。
然而,在那個金色額發的少年用漂亮的大眼睛‘熱情’地注視着他時,他竟然忍不住爲其間的一片明淨純澈而讚歎,爲那雙眼睛裡灼灼閃耀的光芒而迷醉。少年被怒火燃燒點燃的眼睛簡直美到驚心動魄,自我如他也幾乎迷失其中。繼而就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地看到那裡面的光,想要被他一直一直地注視着。
因爲認爲我侮辱了秀策,所以纔會露出那樣漂亮的眼神嗎?
那就再多一點地憤怒吧,讓我看到更美的更動人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高永夏很難寫,才糾結出這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