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是想……”
蘇氏點點頭，很是得意，“這事也不必我出面，只要弄得人盡皆知便可。到那時不管誰不情願，也都得讓她嫁過去。”
尤嬤嬤笑道：“太太果然厲害，老奴到底年紀大了，只會迂迴躲避，不如太太果敢，主動出擊。”
蘇氏咧了嘴，下意識的用團扇遮住半邊臉，才笑了兩聲，想起顧博文不在，便放下手，靠着迎枕，仰頭笑得暢快。
尤嬤嬤來到芝蘭院時天色已晚，顧氏屋裡只點了一盞燈，身邊伺候的也都回了房，只有值夜的芸心留在上房。
尤嬤嬤在門口看了看，見已經關了門，就順着圍牆轉到了西北角處，當走到其中一塊缺了口的木欄旁，她先是輕輕敲了兩下，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又敲了幾下。
這一次她的力氣大了些許。
幾息後，裡面隱約傳來幾聲迴應。
尤嬤嬤翹了下嘴角，左右瞧瞧。
夜幕已經拉開，高大的牆邊早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就連轉角的雜草也都被拔了個乾淨。
尤嬤嬤暗道了聲過得還挺精細，邁着步子朝着遠處的花障走去。
沒一會兒便有一人半躬着身子，時不時往後張望一眼的人影急匆匆的跟了過來，。
尤嬤嬤躲在花障後面，待到那人走近，看清了臉，才從花障後緩緩走出。
柳嬤嬤趕忙上前，纔要施禮，尤嬤嬤便攔了下來，低聲道：“這裡不比旁處，那些個虛的就免了吧，太太有事吩咐，你近耳過來。”
柳嬤嬤趕忙靠近兩步，尤嬤嬤收攏着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道：“太太說，這事一旦成了，便把答應的給你，你的奴籍也會立刻消了。”
柳嬤嬤聽了這話，卻有些遲疑片刻，“姑太太身子懶，平常出個院子都不太情願，我只怕……”
尤嬤嬤陡然一厲，斷然打斷她的託詞，“實話告訴你，這事關係到太太的大事，你若是不能，就趁早說話，這府裡別的沒有，人可是不缺。”
柳嬤嬤見尤嬤嬤這麼說，趕忙點頭哈腰，連連保證自己能行，又說別的人哪裡有她瞭解顧氏的喜好，說不定一個不好反倒把事弄砸了。
尤嬤嬤見她識趣，低哼一聲，顧忌這裡不是自己地盤，沒再說別的，甩着袖子走了。
柳嬤嬤緩緩直起身子，望着黑暗中愈發朦朧的背影，用力呸了一聲。
寂靜的花障裡，聲音被無限放大，柳嬤嬤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看了眼遠處，見那邊黑黢黢一片，才挺直了腰板，快步走了。
第二天清晨，天光將屋裡照得通亮，林琪撩開帳幔，叫了聲‘丹霞。’
一張嘴，就聽見自己聲音有些嘶啞，林琪抿了嘴，半坐起身。
聽到聲音的黃嬤嬤過來，手搭在她額頭，見沒有發熱，便把手指搭在她脈腕上，過了會兒才道：“姑娘莫要急，老夫人心疼你和太太，不會偏聽二太太胡說，就把太太胡亂嫁了的。”
林琪揉了揉額角，低聲道：“我沒事，大約是睡多了，喝些水便會好了。”
黃嬤嬤便道：“我去熬些薄荷湯給你清口。”
林琪點點頭，黃嬤嬤叫了丹霞雪姣過來服侍。
丹霞從櫃子裡找出一身月白色的素服，雪姣湊到跟前，低聲把昨晚跟着白梅去落桐院，出來沒多久尤嬤嬤就去找了柳嬤嬤的事說了。
林琪聽見她說尤嬤嬤連門都沒進，只在牆邊敲敲就把柳婆子叫出去，有些驚訝。
雪姣便道：“早上時，我去問了卷翠，牆西北角的那間屋子之前是放雜物的，後來柳嬤嬤說人老了覺輕，想要清淨的地方，芸心就把那個屋給騰出來了。”
林琪道：“這院子咱們沒來之前一直空着，那裡既然是放雜物的，想來不是一般的潮，柳嬤嬤上了年紀，哪能住在那樣的地方，要是讓別人知道，還不說咱們苛待下人，”她擺了下頭，道：“你去跟卷翠說，讓她趕緊把柳嬤嬤挪到前面，就和她一屋，罰芸心去那兒住一陣子，讓她好生體悟一下，以後該怎麼做事。”
雪姣噗嗤一聲笑了，見林琪看過來，趕忙道：“我這就去說。”
林琪歪着頭嘆氣，這個芸心真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若是不吃點教訓，以後怎能知道防人。
丹霞見她這般，忍不住笑道：“芸心心眼實，就這麼讓她過去，說不準半夜裡她能委屈的哭腫了臉。”
林琪道：“正好給你個表現的機會，也讓芸心領你個情。”
丹霞把柳色絲絛繫好，一本正經的給林琪行了個福禮，道了聲謝，“前兩天芸心做了香包，很是精巧，小的的那個正巧舊了，如今可算有新的了。”
林琪睨她一眼，坐在銅鏡邊，丹霞拿着象牙梳篦給她通發。
黃嬤嬤端了淺碧色的茶碗和一個淺口白瓷碗過來，放下後，又取了漱口用具。
待到林琪髮髻梳好，伺候她洗漱，又喝了薄荷湯，才道：“姑娘今天還是歇一天，等到嗓子好了再去福壽堂吧。”
林琪點點頭，她這是急火，消下去也就好了，可若是不注意，說多了話，就有可能傷了嗓子。
用了早飯，林琪擔心顧氏發覺自己不對，藉口炮製的香料今早要拿出來制，不等顧氏叫她喝茶，便趕忙走了。
出了門，芸心迎面而來。
見到林琪，芸心眼圈一紅，忍不住癟了下嘴。
林琪暗歎了口氣，纔要說話，就見柳嬤嬤從耳房出來。
林琪眉頭皺起，一臉不耐的瞟了芸心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芸心瞧着林琪背影，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柳嬤嬤趕忙上前，假模假式的安慰道：“姑娘也太武斷了，不瞭解情況就胡亂安排，不如我去求了姑娘，跟你把住處換回來？”
芸心急急的把眼淚擦乾，勉強露出個笑，“不用了，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嬤嬤年歲大了，還是住前面的耳房更好些。”
說完，芸心淚意又涌了上來，她急忙忙的進了穿堂，回了新搬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