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什麼?”蘇氏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傳來一聲詫異的問詢。
顧清薇立刻放下裙襬,將腳尖收到裙下。
蘇氏擡眼,正好跟站在臺階下的陳氏對了眼,她頓時勃然大怒。
“自然是還我女兒這隻腳的債。”
蘇氏從凳子上‘騰’的站起來,雙眉倒豎,配合她照比陳氏略高的身材,儼然一個怒目金剛。
陳氏鬆開裘嬤嬤扶着的手,微喘着走進屋裡,“這話從哪兒說起?”
巧月早在來這裡的路上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陳氏也知道蘇氏想要打顧清菲,但沒得逞的事情。
陳氏覺得,這事三個人都有責任,要不是顧清薇跑到菲姐兒耳朵邊吹氣,菲姐兒就不會突然蹦起來,那也就不會踩到顧明昭。
顧明昭自然不會金雞獨立的搖擺,進而碰到棋盤的邊緣,把棋盤帶倒,砸到顧清薇。
陳氏來的路上已經理清了思緒,雖然氣怒蘇氏沒有長輩的樣子,但也體諒她作爲母親的心情,也就不太較真了。
可誰知,一進門,蘇氏誰都不找,偏偏只朝她使勁,陳氏這心裡怎會高興。
但她好歹也是做了長媳多年,心中自有城府,即便心裡不舒服,臉上親切笑意不變。
“這腳可疼得厲害?”
陳氏無視蘇氏的怒火,彎下腰身,溫和的詢問着,手微微擡起,似乎想要看傷。
顧清薇往旁邊躲了一下,有些羞赧的道:“好些了。大伯孃還是別看了。”
陳氏瞄了下裙下微蹭的繡鞋,心裡微微一鬆。
能動就好,至少不用擔心斷了或者殘了。
她吩咐裘嬤嬤去前院迎迎,看鄭娘子來了沒有。
裘嬤嬤知道輕重,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陳氏又叫來巧月,讓她趕緊去帶人擡個軟轎過來,又讓人去廚下,通知下落桐院那邊菜式要更換,多做些活血祛瘀,補養筋骨的。
陳氏一連串的吩咐完,這才轉向蘇氏,朝她歉意一笑,剛要說話,就見裘嬤嬤又跑了進來,身後跟這個打扮整齊的婦人。
陳氏當下顧不得說話,趕忙把人請進來。
“鄭娘子,勞你上手給瞧瞧。”
鄭娘子點了下頭,彎下腰蹲下,把顧清薇的鞋襪除了,一手託着她的腳心,一手輕輕按壓她腳背。
腫脹得有些麻木了的腳背隨着她的動作發出陣陣刺痛,顧清薇雙手緊緊攥住把手,努力忍耐的不發出一點聲音。
鄭娘子垂着頭,圓潤的指肚沿着腳趾一點一點往上按壓。
疼痛隨着她的動作逐漸加劇,顧清薇忍了又忍,忍到眼眶發紅,還是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聲。
蘇氏心疼的眼圈發紅,忍不住斥道:“你倒是輕點啊。”
鄭娘子混似沒有聽見,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力道把整隻腳按完,才把腳輕輕的放在繡鞋上。
起身後,她微微鬆了口氣。
“沒事,沒傷到筋骨,好生養些時候也就好了。”
陳氏剛剛看的真切,瞧見顧清薇腳面腫得好像紫面炊餅,心裡驚得不行,就怕萬一顧清薇落一點毛病,自家那個不爭氣的過意不去不說,就是老夫人那裡也不好過關。
她忍不住轉頭,順着敞開的窗戶,瞧見臉色煞白,明顯呆愣了許多的顧清菲,心裡又是心疼又是氣恨。
“真的嗎?你再好好檢查檢查,看得那麼快,能看準嗎?”
蘇氏見鄭娘子一副輕鬆淡定的樣子,心裡很不高興,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看啊。
鄭娘子十分嚴肅的看着她道:“貴府既然請了我來,就該相信我的手藝。如果不信,那就另請高明吧。”
鄭娘子背起箱子,擡腳就走。
陳氏趕忙攔下,陪着笑臉道:“鄭娘子的名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的手藝要是信不過,那整個江寧城裡就沒一個郎中能信了,”她看了眼蘇氏,極爲誠懇的道:“我弟妹是擔心孩子的傷,一時了失態,鄭娘子別往心裡去,”她看了眼裘嬤嬤。
裘嬤嬤立馬遞上個豐厚的荷包,“小小意思,還請笑納。”
鄭娘子接過,並不因打賞豐厚而改變態度,依舊板着張臉,“過來前我就聽說府上娘子受傷的經過,提前帶了些膏藥過來,早晚一次,不可移動,抹上後也不可用布包裹。”
陳氏連連應聲,又滿口道謝。
鄭家的膏藥是祖傳的秘方,不說裡面的香料珍貴,需要窖藏多年才能使用,就是每年能拿出來的數量都是極少的,顧清薇這傷看着嚇人,可既然沒傷到筋骨,那就沒什麼要緊,能這麼沒有周折的拿到膏藥,倒讓陳氏有些驚訝。
鄭娘子左右看看,道:“另外我再開個活血去淤的方子,一天三次,喝三副就差不多了。”
裘嬤嬤趕忙帶着她去次間裡,那裡有常備的筆墨紙硯。
寫好了方子,鄭娘子將背來的藥箱打開,拿出一盒核桃大小的藥膏。
裘嬤嬤接過,看了眼外面,才壓低了聲音道:“請問娘子,這傷大約幾天能好?”
“五六天便可下地行走,”鄭娘子板着臉道。
她從年輕時就常年行走內宅,對這裡的門道多少也知道一些,也深深厭惡,這也是她對這些婦人們不假辭色的最大原因。
裘嬤嬤送到臺階下,便回到屋裡。
她將膏藥和方子交給嵐風,好似放了大心樣的道:“鄭娘子說了,三娘子這傷不重,過個五六天便可行動如常。”
剛纔鄭娘子說話聲音並沒有壓低,廳堂裡的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裘嬤嬤特地重複一遍,無非是怕陳氏被蘇家這對母子給賴上,以後想抖落也抖落不掉。
蘇氏沒聽出裘嬤嬤的話外音,還爲顧清薇不會落下什麼毛病而高興。
她這會兒心心念唸的都是把林琪除去之後的接連好事,也最怕顧清薇因此落下毛病,一場到手的富貴就這麼丟了,現在知道沒事,她想到的只有以後的風光,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翹,眼睛流露出些許的俾睨之意。
陳氏納悶的看着她突然轉變的畫風,暗自詫異。
難道這樣她就氣消了?
不準備來找自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