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長公主冷冷一笑,她看着趙凌笑道:“我兒慘死也是誤會?”,她保養得宜的手指扶了扶頭上的白色的玉蘭花,又笑道:“是了,七弟即將與丞相府結親,七弟自然希望是誤會,否則七弟豈不是會在中間左右爲難?”,她慘淡的笑了笑,“只有我那苦命的兒啊,死的冤枉啊!”
趙凌眸光一轉,嘆了一口氣,“皇姐保重身子,節哀順變!”
趙瑩一掀簾子,下了馬車,她近四十歲的人卻保養的如同三十出頭的少婦一般,一身素衣,面容有些憔悴,只是目光裡面的恨意卻沒有絲毫的減弱,“我兒的棺木還停在長公主府的院子裡面,一日不將兇手繩之於法,爲我兒報仇,我就一日不安葬他!我要用兇手的首級祭我兒的在天之靈!”
大夫人的臉色有些泛白,她的手在袖子下面緊緊的握成拳頭,咬着嘴脣沒有答話。
趙凌上前扶着趙瑩,道:“相信大理寺會還皇姐一個公道的。只是今日之事,希望皇姐給小弟一個面子!”
趙瑩甩開趙凌,撣了撣袖子,冷冷的笑了笑,“既然秦王都開口了,我敢不從命嗎?”,她一步踏上馬車,狠狠的甩下了簾子,喝道:“回府!”
長公主府的人便是隨着長公主驟然離去。
此刻鶯歌擠到了慕容薰面前,她被嚇得面色慘白,上下打量了一下慕容薰一眼,道:“小姐沒事吧?”
慕容薰搖了搖頭,轉身對着趙凌福了福身,“多謝秦王的救命之恩!”
趙凌笑了笑,道:“舉手之勞,小姐客氣了!”,他又看着大夫人道:“適才本王也要上山,不知可否與貴府同路?”
大夫人愣了一下,又笑道:“妾身榮幸之至!”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擠了進來,她臉上掛着嬌憨的笑容,眼睛不是很漂亮,但是很亮,看着趙凌笑道:“凌哥哥,方纔下山不是長公主麼?她怎麼不上山了啊?”
趙凌笑了笑,“小孩子別管那麼多!”
少女不悅的皺了皺眉,“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見過郡主!”大夫人又福身道。
“不用多禮了!”少女揚眉笑道,她的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在慕容薰的臉上打量了一下,“你是丞相府的?”,她又拍了拍腦袋笑道:“你定就是凌哥哥的未婚妻子了,我說呢,他方纔不要命似的救你!”
慕容薰微微垂眸,道:“郡主誤會了,秦王的未婚妻子是我的姐姐!”
“這樣啊!”少女嘟了嘟嘴。
慕容薰眸子閃了一下,這少女就是靖山王趙享的獨女趙慧兒,八年未見,越發的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天色不早了,我們趕緊上山吧!”趙慧兒笑道,“聽說,白馬寺的齋飯可好吃了!”
大夫人眸色閃動,含着不明的光芒,她嘴角含着溫婉的笑意,看着慕容薰說道:“沒事吧?”
慕容薰輕輕的搖了搖頭,“多謝您關心,我沒事!”
於是一行人又繼續朝着白馬寺行進。馬車上,五姨娘一邊把玩着指甲,一邊感概道:“這一次多虧了秦王,否則慕容樺真的會殺了我的!”
慕容薰舔了舔嘴脣,看着五姨娘,皺眉問道:“您爲什麼會怕我父親?”
五姨娘嘆了一口氣說道,“他救過我的命,我答應當他三年的屬下,今年正好是第三年!”
頓了頓,五姨娘又道:“不過我還是太低估了大夫人的勢力了,我原以爲這些侍衛全是你父親親自挑選的,該是放心的,卻不曾還是參入了大夫人的人,差點還累得你性命!若非秦王將那人踢下了山澗,如今也是死無對證了!”
慕容薰道:“那人將馬車行至山崖,本就是打算與我同歸於盡的!”
約莫晌午十分,一行人便是到了白馬寺。
長老主持覺遠大師親自迎接他們一行人,大雄寶殿,莊嚴肅穆。幾人上完了香,添了香火錢之後,覺遠大師勸道:“明日有慧宏大師雲遊至本寺講學,慧宏大師乃是一代佛學大師,幾位施主可在本寺先住下,待明日聽完大師的講學之後再離開也不遲!”
既然主持都開了口了,幾人便是先行留了下來,明日聽一聽慧宏大師講道。
暮色四起。蒼茫茫的一片。月色婆娑,透過樹影,在地上嵌上了一層碎玉。
慕容薰無心睡眠,走到了窗邊,推開窗櫺,一陣清風闖入。她看着滿天的繁星,看着明亮的月色,看着婆娑的樹影,心中的沉鬱卻是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只是在通往那條道路上面有許多未知的因素,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如今,心都還是不夠狠,不夠辣。她將手輕輕的扶在窗戶上面,夜風浮起她白色的紗衣,到了如今,她本就已是一如所有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到底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走到了院子裡面,夜風拂過,葉子發出輕微的沙沙的聲音。一片葉子輕輕的落下,慕容薰一伸手,那片翠綠的葉子便是已經落到了手中。
她拿起葉子,嘴角輕輕的笑了笑,將葉子放在了脣邊,開始時斷斷續續的幾聲,接着便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從她的脣邊溢出,曲子基調蒼涼,帶着幽怨彷徨與無奈,如泣如訴,纏綿悱惻。
清脆的聲音在夜空中漫開,化作一股濃濃的解不開的哀愁。漫天的繁星閃爍,月光越發的悲涼如水。
這時,不知從何時傳來了一陣簫聲與慕容薰用葉子吹出的曲子相應和。簫聲低沉,但是同樣的無奈充滿滄桑,但是卻比慕容薰的曲子多了幾絲剛毅與不服輸的味道。
兩道曲子如同找到了知心人一般搖搖相互應和,互相傾訴着心底最隱秘最脆弱的情感。他們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卻如此此刻再一起,兩顆心在這個沒有見到面的陌生人的那裡,情感全無保留的流露了出來,是如此的相近而又遙遠。
忽然,兩道互相糾纏的聲音同時停了下來,夜色寂靜的只剩下了風聲與蟲鳴。
慕容薰靠在樹上,目光靜靜的看着天邊的玉鉤,表情無悲無喜。
在這個世上,同樣遭受着命運的詛咒與玩弄的人,又豈止自己一人呢?
不遠處,五姨娘靠牆而立,她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一動不動的看着前方月光下的白衣少女,這丫頭,越發的有趣了!
在另一間院子裡面。
趙凌放下脣邊的蕭,他此刻只穿了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錦衣,有幾分放/蕩的味道,但是他的表情又是如此的認真,他劍眉輕輕的蹙着,表情淡漠而又堅毅。夜風吹過,颳起了樹上的幾片葉子盤旋着落下,他伸手,樹葉落到了他的手中,握拳,將葉子緊緊的握在手心。
“王爺,天色不早了,您該去休息了!”趙暉在身後稟道,他看了一眼趙凌,又道:“需要屬下去查明方纔是誰在吹曲嗎?”
趙凌輕輕的笑了笑,搖了搖頭,“不必了!”
他頓了頓,目光泛出幾絲鋒利,又看着趙暉道:“明日多派幾個人將慧兒那丫頭給看住了,此次帶她出來已是不妥,切不可讓她再闖禍了!若是她敢與那人私奔,你直接將那人殺了,死了她的心!”
“這樣,郡主豈不是會恨您?”趙暉皺眉道。
趙凌微微太高了下巴,嘴角的幅度依舊冷厲,“她恨我也罷,終有一日,她會明白的!”
“屬下明白了!”
翌日清晨,慕容薰剛剛吃罷早飯,便是聞得一個小沙彌來說慧宏/法師已經到了,正在大殿開壇講法,若是有興趣,可以去聽一二。
慧宏/法師的大名,慕容薰也有耳聞,可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次機會,她自然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到了莊嚴的大殿,白馬寺裡面不管是修行的和尚亦或是借宿的香客,差不多都到了,坐在大殿的中央,安靜而虔誠的等待着法師的到來。
“這裡!”趙慧兒對着慕容薰招了招手,拍了拍身邊的一個墊子。
慕容薰走了去,在趙慧兒身邊坐下。趙慧兒旁邊坐着趙凌,他瞅着慕容薰的緩緩坐下,頓了頓說道:“慕容小姐昨夜可睡得安好?”
慕容薰點了點頭,“多謝王爺關心,民女睡得很好!”
趙慧兒抓着慕容薰的手說道:“等凌哥哥與你姐姐成了婚之後,我們就都是一家人了。薰姐姐,你長得比徹哥哥宮裡面那些美人兒都要好看,日後可要經常來與我一起玩啊!”
慕容薰淡淡的笑了笑,“郡主說笑了,上官貴妃可是我們大翔的第一美人啊!”
“她?”趙慧兒嘴角扯了一個不屑的幅度,“你是沒有見過我皇嫂,她纔是個真真的美人兒,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一身戰甲,披着紅色的披風,騎着高大的白色駿馬,那叫個英姿颯爽,只可惜……”
“少說兩句吧!”趙凌淡淡的將趙慧兒的話打斷,“法師快來了!”
“真的!”趙慧兒的眸色一亮,她的眼睛本就大而水靈,此刻更是如同照進了月光一般,柔和而明亮,皎潔而執着。
趙慧兒目光一動不動的看着大殿前方的桌子,手上用力,慕容薰微微有些吃疼的皺了皺眉,看着她。可是趙慧兒卻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慕容薰的目光,只是注視着前方。
“慧宏/法師到!”
聲音一響起,趙慧兒便是緊緊的看着從黃色的帷幔後不急不緩走出來的身影,目光柔和而熱烈,嘴角泯成一抹似哭是笑一般的難辨的幅度。
慕容薰狐疑的將目光從趙慧兒身上轉到了剛剛出場的慧宏/法師身上,便是微微吃了一驚,只見慧宏/法師穿着一件素淨的僧衣,緩緩落座。他生的一副好面孔,身上亦是有着一種溫和的氣質,讓人想要親近,他嘴角掛着祥和的笑意,感覺就像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
“阿彌陀佛!”慧宏/法師雙手合十,開始了他的關於佛學的思考。
恢弘法師緩緩的說着,衆人亦是聽得如癡如醉,可是有一個人卻是個例外,那邊是慕容薰身邊的趙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