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普魯士國王回到王宮的時候,這裡還在裝修,但已經很有規模,一點也不耽誤他入駐,資產階級的奉獻僅僅是爲這座奢華的王宮錦上添花而已。
老威廉年紀不小了,但人在興奮的時候會感覺自己的體力無限,所以他縱然從中午到晚上都在忙碌,回到王宮,聽到還有政務的時候,一點也不勞累,而是聽着侍從大臣把話說完。
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波蘭流亡的國王,斯坦尼斯瓦夫來到了柏林,請求老威廉幫助其復國,當然,這件事老威廉早就已經知道了,在科隆的時候就聽說,他故意晾着對方,就是想增加自己的籌碼,而且老威廉也知道,帝國使者段毅跟隨他來到柏林,也是因爲這件事。
“你覺得我們要幫助斯坦尼斯瓦夫嗎?”老威廉問向自己的兒子。
“當然,這是您與裕王殿下商議好的,不是嗎?藉助這場戰爭,擴充我們的領土,波蘭國王上門請求,恰好是一個參戰的機會。”小威廉說道。
“那你認爲斯坦尼斯瓦夫會接受我們對其領土的要求嗎?”
小威廉說:“這取決於兩點,第一,我們是否贏得勝利,只有戰勝者纔有資格獲得獎勵。第二,我認爲波蘭國王的態度毫無意義,他不是您,國王對他來說只是一頂王冠罷了,聽說薩克森和維爾紐斯也有一位自稱波蘭國王的國王了。
波蘭的事情是由瑟姆會議來決定的,說服瑟姆的唯一辦法就是.......火與劍。”
老威廉點頭:“是的,所以我準備接受斯坦尼斯瓦夫的請求,但要......用中國話來說,抻一抻,裕王不是經常說嗎,抻的越久,掙的越多。我也不想掙太多,但是屬於我的東西必須要還給我。”
“您說的是非洲野牛號上的軍火?”小威廉問。
老威廉輕輕點頭,小威廉說:“我認爲問題不大。”
非洲野牛是一艘來自夏城的船,夏城就是後世莫桑比克的首都馬普托,是當年非洲開發公司夢開始的地方。那裡仍然是殖民地,而非洲開發公司不僅和瑞典做生意,同樣也和普魯士做生意,事實上,連英國、法國這樣帝國方面警惕的國家,非洲開發公司都來者不拒,畢竟,對於資本家來說,只要賺錢,國家利益算的了什麼呢?
雖然非洲開發公司的大股東中,有相當數量是帝國元老,甚至皇室、宗王家族也有股份,但這些人僅僅是每年看一下報表,問一下分紅。一直到西津等地的商人眼紅,合夥舉報之後,帝國纔開始全面的調查。
非洲野牛號上一站停留在了倫敦,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非洲公司的商人把一輛完整的礦山用火車頭卸載在了倫敦,僅此一條,他們就涉及叛國。普魯士協助帝國海軍,扣押了非洲野牛,但卻發現,上面的軍火也不符合帝國出口限制,有兩千把線膛槍和超過二十萬發子彈沒有拿出海外事務部的授權。
“你覺得是等段毅找上門合適,還是你去一趟合適?”老威廉問自己的兒子。
“如果這只是一個孤立的事件,等段毅找上門更好,可如果您另有安排,就另當別論了。”小威廉給出了一個很有深意的回答。
老威廉點點頭,笑着問:“對於出兵,你怎麼看?”
“父親,我願意出戰。”小威廉身姿筆挺,向老威廉敬了一個普魯士軍禮,老威廉搖搖頭:“不,你不行。”
小威廉說:“我還年輕,不敢希求統帥之位,但願領一個團。”
老威廉依舊微笑搖頭,小威廉想了想,又說:“若是父親擔心我的安全,那麼我願意做一個參謀。”
“我很想你出戰,我的孩子,但你與你的兄弟們不同,你是我的繼承人,普魯士的王儲,所以一旦你出戰,就必須是勝利的消息,是凱旋歸來的模樣,這對於你的威望非常重要。”老威廉說。
小威廉皺眉:“父親的意思是,我們不是俄軍的對手?”
老威廉輕輕搖頭:“我並不是這麼認爲的,我們的陸軍,你我父子爲此傾注了多少心血,整個國家都爲其傾盡所有,其實力,只有你我清楚,在巴黎圍城戰中,你也看到了,事實上,就連中國的遠征軍,展現出的風貌都不如我們。
但是,我的孩子,並不是只有勝利才能給一個國家帶來利益的,有時候,失敗帶來的東西更多。”
“國王陛下,瓦爾登將軍來了。”侍從敲門而入,低聲說道。
“哦,這麼快,快讓他進來吧。”老威廉說道。
瓦爾登一身軍服,出現在了老威廉的面前,他的軍禮無可指摘,整個人都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對於瓦爾登,小威廉非常熟悉,他是普魯士第一批留華軍官,貴族出身,在留學之前,是還是大公的老威廉的侍從武官,現在則是騎兵將領,瓦爾登這個人談不上名將,他的才能不那麼突出,但做事穩重,因爲留學的時候學的是參謀專業,讓他變的爲人謹慎,做事細緻,而如果說瓦爾登將軍有什麼最令人稱道的品質,那就是忠誠。
當初在留華學生中脫穎而出,就是因爲其忠誠,在軍校裡,只是因爲中國教官輕蔑的說普魯士大公只是一個鄉下的放羊頭子,瓦爾登與教官進行的決鬥,當然,帝國文化中,有決鬥的歷史,但沒有決鬥的傳統和文化,因此在高層介入下,決鬥變成了比試。
瓦爾登被打的一身是傷,但仍舊令人尊重,他不惜用性命來維護國主尊嚴的行爲也得到了帝國軍校的認可,畢竟忠誠也是帝國軍人必要的品質。
“瓦爾登將軍,我和威廉在商議戰爭的事,是關乎普魯士國家利益的,是最高機密,在所有的將領你,我只信任你,希望你能幫助我。”老威廉點燃了一支雪茄,對瓦爾登說道。
瓦爾登受寵若驚,當即表示:“國王陛下,瓦爾登願意爲您付出一切。”
“你應該知道,俄軍進入了波蘭,而我準備幫助波蘭,我想要派遣一支軍隊去波蘭境內,打一場失敗的戰役,失敗的足夠厲害,但又不會折損普魯士陸軍的實力。你認爲可以做到嗎?”老威廉說。
瓦爾登直接愣住了,有些不明白國王的意思,老威廉說道:“我想要一場可控制的大敗,又不能讓人看出來,就算看出來,也無法證明我是故意的。”
瓦爾登憋了很久,最後說道:“瓦爾登願意做黃蓋。”
“黃蓋,什麼意思?”老威廉只是會說一些漢語,但對於帝國的傳統文化了解遠不如在帝國留學過的小威廉和瓦爾登。
小威廉解釋說:“中國有句話,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中國歷史上,正是黃蓋的付出,讓敵人以爲兩個人之間有問題,放鬆了警惕,最終贏得勝利。瓦爾登將軍的意思是,他願意爲此做出犧牲。”
“只要是爲了普魯士,犧牲我的性命也可以。”瓦爾登又補充了一句。
小威廉說道:“瓦爾登將軍和我一樣,不理解我們爲什麼要失敗,所以,父親,請您解釋一下。”
“好吧,你們一個是我的王儲,一個是我最信賴的人,我會告訴你們全部的。現在取地圖來........。”老威廉說道,當地圖打開的時候,老威廉的手指點在了波蘭境內,說道:“這場戰爭的目的就是獲得更多的土地,所以必須要戰勝俄國,你們認爲以我們的力量可以戰勝俄國嗎?”
眼見二人立刻點頭,老威廉說道:“好吧,你們很有信心,這是好事,那麼我再問一句,你們認爲我們可以用很小的代價,去獲得非常大的勝利嗎?比如納爾瓦那樣的勝利?”
“這很難了,納爾瓦之戰後,俄軍進行了改革,沙皇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不會跌倒兩次,從波爾塔瓦戰役就可以看出來,縱然他佔據絕對的兵力優勢,火力也不遜色於對手太多,他仍然選擇了穩重的辦法。”瓦爾登說。
“是啊,但如果我們的勝利,是以傷筋動骨爲代價的話,那麼在戰後,我們又怎麼壓服波蘭人,獲得土地呢?”老威廉問。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小威廉顯然已經明白了一切,但瓦爾登瞪大眼睛,依舊沒有轉過腦筋。
小威廉解釋說:“是這樣的,爲了我們能夠以小代價獲得大勝利,就必須擁有更強的力量,但是顯然,無論兵力還是國力,我們都不如俄國,因此我們就必須取得技術優勢,瓦爾登將軍,假設我們的陸軍步兵全部裝備線膛槍,或者說,一半裝備線膛槍,是不是做到這一點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呢?”
“當然,哪怕有幾個線膛槍團,就可以改變戰局。我們在瑞軍中的戰地觀察員回來了,沙皇集中使用獵兵的戰術發揮作用很大。而瑞典人從中國搞到的機槍,如果使用得當,也會發揮很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技術的進步,足以讓兩支軍隊的戰鬥力天差地別。”瓦爾登說道。
“好,我們想要獲得先進裝備的唯一可能就是來自中國方面的支持。但中國一直實行技術管制,在軍事技術上管制也很大,當然線膛槍對我們來說不是天方夜譚,我們也可以做,只不過效率低一些,價格高一些。但線膛炮、榴霰彈、機槍等東西,目前完全不行。”小威廉激動說道:“所以說,唯一的辦法,還是來自中國的支持。
在什麼情況下,中國纔會放棄限制呢?辦法其實很簡單,讓他們認爲不這樣做不行。目前情況遠沒有到這種地步,我們只是他們的一顆棋子,他們還有瑞典,還有烏克蘭人,但俄國現在勢如破竹,瑞典人明顯後繼乏力。早早晚晚,我們是他們最後選項,如果我們這個最後選項都經歷了一場大敗,那麼中國必然會把我們當成最後一根稻草,重新武裝我們。”
瓦爾登聽完小威廉的理論,輕輕點頭,他知道,這必然是事實,此時他在思考,如何既大敗,又不讓普魯士軍隊喪失軍心,傷筋動骨。
這個時候,老威廉說道:“領地的擴張,是可遇不可求的,難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對我們限制最大的法國、奧地利兩個國家還處於戰爭狀態,抽不出力量來組織,英國、荷蘭剛剛結束了戰爭,不願意再起紛爭,而一個世界強權還主動的支持我們。所以,這一次,絕對不能束手束腳,一定要做到極致。
威廉,瓦爾登,或許我們普魯士,只有這一次機會呀。”
說到這裡,老威廉把手指點在了地圖上,這一次,他的手指頭點在了西波美拉尼亞,這片瑞典在波羅的海南岸的土地,這片土地在三十年戰爭中打的十戶九空,近年來有所緩解,但也並沒多大起色。
而從地理上來說,西波美拉尼亞和霍亨索倫家族當年獲得的東普魯士一樣,處於河流入海口,地勢地平,鹽鹼地比較多,屬於無人問津的地方。但那是在中世紀,在封建時代,現在時代不同了,大航海時代,任何一片沿海的土地都是珍貴的,而西波美拉尼亞最重要的地理因素就是它位於奧德河的出海口位置,控制了柏林進入波羅的海的海岸線。
可以說,柏林想要發展起來,就必須獲得這塊土地,否則柏林就是個內陸城市,連鐵路通海港這種操作都沒有空間。
“中國親王只是允許我們獲得波蘭的土地,得到多少看我們自己的實力,可對於普魯士來說,西波美拉尼亞更爲重要,可這塊土地屬於瑞典,我們與俄國爲敵,就必須與瑞典結盟。
怎麼能從盟友手裡獲得土地呢?辦法非常簡單,在盟友堅持不住的時候,提出這個要求。但問題在於,我們剛剛結束了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尚未卸甲,怎麼有一個理由看着盟友落敗呢?答案也只有一個,我們先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