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恨鐵不成鋼:“那你繼續跪着吧,將我講予你聽的話好生理一理,莫出去丟了顧家的顏面。”
蘇鳳錦喃喃道:“外公,孃親不是嫁給當今太子殿下的嗎?如今你又冒出個外孫來,那人家也不傻,只消隨便一查就查得一清二楚了。”
顧老爺氣道:“嫁的那個是顧府義女,你娘是我親女兒,自不一樣……”
他同蘇鳳錦又談了好一會兒,顧老爺給蘇鳳錦留了十幾年的空白,到時候要怎麼去書寫,那就是蘇鳳錦的事了,至於蘇府的蘇鳳錦,那是隻字未提。
能不能瞞過去,就要看蘇鳳錦了。
月明倚樓,灑下滿院的清輝,蘇鳳錦跪在草糰子上,無精采採的揉了揉跪疼了的膝蓋,擡頭瞧着這些她一個也不認識的祖宗與親眷,這認祖歸宗是大事,於族中是要大擺宴席的,但是顧老爺覺得那樣有鋪張浪費之嫌,於是便轍消了,只寫了文書,草草的提及顧錦年的事情,顧錦年的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
蘇鳳錦也開始頂着顧錦年的名頭在這長安城裡廝混!
整個顧府開始籌備大婚,蘇鳳錦次日回了主院順便又睡了個回籠覺,正午過後,見生敲了蘇鳳錦的房門:“少爺,兵部尚書魏大人來了。您見是不見?”
蘇鳳錦睡得迷迷瞪瞪,坐起身抹了一把臉,猛的回了神:“你說誰來了!”
“兵器鍛造朝廷一直與顧家有所合作,來的時候還備了好些禮,少爺見不見?”
蘇鳳錦匆匆爬了起來,魏蘭馨敢差人炸了她孃親的墳,敢三番五次的坑戰府逼着戰府認魏府作大頭,這世間可沒有這麼好的事兒,待蘇鳳錦將證據找到出來了,她再一併清算。
蘇鳳錦套了那裹胸,真真是,勒得她飯都吃不下了,但是外表瞧着,格外的平坦,那皮膚同蘇鳳錦的相差無幾,她若是披一件單衣露出胸口,嘖嘖,雖同真男人還是有那麼點差異,隔得遠些瞧上一眼,倒也無妨了。
“見!”
見生進屋:“少爺可要喚人來更衣。”
蘇鳳錦忙擺手:“外頭呆着!”
見生只得頓在門口,他年紀不大,性子卻是個開朗的:”少爺,咱也沒必要對那魏大人這般恭敬,一會兒你還得和他們談價呢,若是沒有底氣,這價格可要怎麼殺下去纔好。再說了,這當官的來咱們這兒談合作,明擺着是要收一筆銀錢的……”
蘇鳳錦爲顯嫩,好讓對方降低防備,特意好選了件月牙白的袍子,廣袖長袍,那腰與肩都是修過的,襯得蘇鳳錦身姿挺拔,同戰青城在一塊兒呆久了,背不知不覺的便挺直了,那腰板連帶着也硬氣了幾分,走的是那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天真無邪路線。
“你不喜歡他?”蘇鳳錦瞧着這看呆了的見生,挑了挑眉。
見生一臉嫌棄:“他可是朝堂三大奸臣之一。”
蘇鳳錦同他穿過長廊,邊走邊笑:“還有兩位是誰?”
“排第二的就是傅太傅,排第三的就是趙阮誠。”
“爲何?”
見生提着劍,那笑時淺窩淺淺的臉上一臉憤憤不平:“戰家世代忠臣良將,拋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結果回來纔多久,就被那三大奸臣給害死了,我可不喜歡他,一會兒您別喝那茶,那是上次去涼州的時候收上來的,涼州旱災,如今可沒有什麼好茶。”
蘇鳳錦捏着摺扇,意態風流,點了點見生的肩膀,笑若春風:“那麼,宋狀元可算奸臣?”
“不算,見生先前見過宋狀元在街上救了一個賣身葬父的姑娘,且他爲官雖無大權,人卻很正值,是個真小人。再說了,她是少夫人的義兄,自也算不得奸臣,老爺護起短來的時候最不講理了,日後咱們同狀元府還是一家人呢。”
蘇鳳錦哭笑不得發,這話倒也有理,以後她還要稱那宋仁義一聲小舅子,想想只覺驚悚,好在待她繼任之後便能還憶秋自由,蘇鳳錦的自責還能略消減一二。
她去了大廳時,卻見魏逸仁領了手下趙侍郎一塊來了。
二人遠遠望去,只見蘇鳳錦素衣華裳,頭上一枝玉簪子將發高高挽起,又束一條淺色髮帶,長髮與髮帶相纏,風采飛揚,沉穩的步子襯着那翩翩風度,真真是白衣少年,怒馬鮮衣。
蘇鳳錦也不坐主位,而是坐到了魏尚書的對面,笑道:“教二位久等,實在抱歉,這些日子要處理的事實在太多了,昨兒天微亮才睡下。”
見生忽覺,其實從自家孫少爺這臉皮的厚度來看,從商也是可以的,畢竟能睜眼說瞎話的人,譜遍都不是什麼平庸之人。
趙阮誠面目溫潤,身上穿着朝堂的官服,一個生得儒雅溫潤又有權勢的男人,無疑是這長安城裡頭一道衆人爭奪的風景線,蘇鳳錦同他相識了這麼多年,卻依舊不曾看透過他,如今見他面帶笑意,似早晨初升的朝陽,一時又有些迷茫。
“不知二位來此這是?”
魏逸仁飲了口茶,微微擰眉,擱了茶這才道:“近來朝廷正在的研究一些兵器,缺了些鐵器與硝石一類的東西。”
蘇鳳錦佯裝詫異:“那些東西魏大人先前不是一直與爺爺談嗎?怎麼如今要生變故了不成?”
魏逸仁笑盈盈道:“不瞞顧小少爺,本官也是想培養一拔新人了,這顧府乃江南的百年富家,如今又與狀元府聯姻,日後必當前路無量。”
意思是,我找到你是因爲我想將你培養成自己的人。
蘇鳳錦巴不得:“那真是太好了,鳳雛來長安城的日子也不短了,正愁着不知去哪兒尋一位長輩讓鳳雛開開眼呢。”
魏逸仁細細打量着蘇鳳錦,對這麼識時務的少年,真真是越看越喜歡:“好好好,你與我那女兒原也是見過的,如不嫌棄,不妨喚她一聲姐姐。”
蘇鳳錦笑得面容有些扭曲,姐姐?那戰青城不是成了她姐夫了?無奈不入虎穴嫣得虎子,蘇鳳錦乾脆便豁出去了,這臉面也被蘇鳳錦擱到了一邊。
“我同那蘭馨姐姐早見過,姐姐當真是豔絕長安。”
三人一番寒暄,趙阮誠凝着蘇鳳錦,眸色幽幽,忽的開了口:“早些年聽聞顧老爺丟失的是個孫女,如今卻不知如何竟成了孫兒了?”
蘇鳳錦心口一跳,捏着茶盞不動聲色:“早些年的時候我孃親喜歡將我扮作姑娘家,說是好養活,你瞧我如今這手,還被我外公笑話說像個女兒家的手呢。”
趙阮誠掃了眼她的手:“不知閣下可認得蘇鳳錦?”
蘇鳳錦詫異道:“略見過幾面聊過幾句,聽長安城的人說,趙大人還曾是她的前夫呢,卻不知她犯的會錯處,竟被休了。”
趙阮誠眸色微暗:“原是我做了些錯事,若是再見了她,煩請轉告她,就說我在等她。”
蘇鳳錦擱了茶盞裝得一臉無辜:“趙大人怎麼不自己去尋她。”
“她不願見我,如今我也不知她去了何處。”
這一刻,蘇鳳錦清楚的聽見了一聲嘆息,她握在手裡的杯盞盪開一圈圈的漣漪,蘇鳳錦乾笑了兩聲:“這,在下也不過偶與她見過幾面罷了,倒覺得面善,卻不曾留意她去了何處,對了,我瞧見她的時候,她似往長安城東城門的方向去了。”
趙阮誠面色微僵,捏着那劣質的茶灌了兩口,緘默不語。
魏府同趙阮誠原是水火不容的,如今他們有了共同的敵人五殿下,於是兩個人便聯合了起來。
“這是契約,若是沒有問題,顧少爺可簽字。”魏逸仁擺了擺手,身後的奴僕取了一疊厚厚的契約遞給蘇鳳錦,蘇鳳錦接過那一大疊契……約,只覺得手沉了沉。
蘇鳳錦看都不看,擡手就在那上頭簽了字:“您與我外公是故交,我又稱蘭馨一聲姐姐,原都是自家人,我信得過。”
魏逸仁待蘇鳳錦的防備消了三分,捏着鬍子笑得眉不見眼,那狐狸般的目光被深藏了起來,嘆道:“少年人就是好,如今這天下,可是你們的了,本官也已經老了。”
蘇鳳錦笑着作揖:“魏伯伯可不能這麼說,鳳雛年力,有甚不周到的,還望魏伯伯指點一二。”
不就是比虛僞嗎,那就看看誰比得過誰!蘇鳳錦笑得深不見底,她再也不要做那個被人明着暗着欺負的蘇鳳錦了,將來,她要光明正大的站在戰青城的身旁,她不能讓戰青城一個人那般苦苦支撐着,她同戰青城是夫妻一體的,本該如此。
魏逸仁瞧着蘇鳳錦越發順眼,識時務,又會說話,爲人處事雖不算太好,但是也有七分到位了,就是有一點,茶不大好……
“我那女婿你也知道,原是個將軍,若你不嫌棄,不如讓我那女婿也跟着你學一學這爲人處事之道,那銷石與鐵器一類的,也可交由他打點一二,否則他這麼見天的在府裡頭閒着,可不像樣。”
蘇鳳錦冷笑,合着這是瞧着自家女婿無所建樹,開始嫌棄起來了?
當初將戰家害得門第凋零敗落的,似乎也是這位魏家岳父吧。
蘇鳳錦痛痛快快的應下了,送走了那二人,見生折了回來,氣呼呼道:“少爺,你幹嘛待那兩個人那般周到?這個價賣給朝廷,咱們可就沒有利潤可圖了,全讓那魏逸仁給佔了便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