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通向高級VIP病房的走道上出現一男一女。
此女正是米琳,也是美國船業製造具頭“約翰”家族的小兒媳。而前行之人年紀約六十歲上下,一頭銀髮,精神矍鑠,步伐穩健,體態看之依然硬朗。此人正是“簡氏財團”現任的掌權者,簡沈天。
“老爺,小姐。”
盧西和劉媽正坐在病房外閒聊,見他們來,起身恭敬迎接。
“小珞醒了?”
簡老先生只開口這麼說了一句,渾厚的聲線便在狹長幽靜的走廊上瀰漫開來。
“是的,請隨我來。”
說完,盧西帶頭朝病房走,米琳拉長脖子望了望前方的門板,想飛奔着上去,但礙於簡沈天在身旁,也就只得強壓下心中那團蝕骨的迫切。
“叩叩”
盧西象徵性敲了兩下門,輕輕推開,“少爺,老爺來了。”
“嗯”,站在窗邊,正對幽幽夜色失神,聽到義爺前來, 簡季珞折身走去門邊,“義父”。
看着走向自己神色雖倦怠,但眉目仍然一片清明的男子,簡沈天沉吟一聲點頭,還沒說話,身後的米琳再也按捺不住衝上去,挽起簡季珞手腕,作勢攙扶,“季珞哥,你身體還沒康復,快回去休息吧。”
蹙起眉心,簡季珞滿臉不耐的抽出自己的手,連話都不想搭理。但米琳對他的厭惡和冷漠視而不見,她更加伸長細臂,像蔓藤纏在他腰間,“季珞哥,來,我扶你上去。”
就在簡季珞想厲聲拒絕的時候,簡老爺子清咳一聲,“小琳,我有事要和你哥談,先出去。”
簡老爺子雖話語輕輕,但眉宇間那股懾人的氣魄自有不怒而威的神采。米琳呶着嘴,看看簡沈天,再看看簡季珞,嬌滴滴的從嗓子間溢出些撒嬌的軟音,但見另外兩人均無動於衷,最後癟癟嘴,米琳有些氣慍的退出房間。
哼,若不是那個丁伊伊,季珞哥也不會冷落她三年,更不會在“簡氏”與“約翰”的聯姻中袖手旁觀的由着義父把她嫁出去。想起自己那個老公,米琳忍不住搓着雙臂,全身一陣陣虛寒,悲涼的抽.搐。
坐在長椅上,米琳望望走廊,起身去找洗手間,途經一個拐道的時候她隱約聽到有人談話,停下來,米琳仔細辨識,似乎是劉媽和盧西。然後,她輕輕幾步移過去,起初是想惡作劇的嚇唬他們一下,可靠近後卻聽得他們談論的內容是季珞哥,而且還有那個她以爲永遠不會再出現的丁伊伊。
嗯,什麼?他們在說丁伊伊正結婚?和誰?
貼在牆上,米琳小心的伸長耳朵,越聽,心氣越是難平。哼,丁伊伊,憑什麼如今的你安然抽身了就得我和季珞哥那麼悲慘!正結婚?呸!我詛咒你。
東京 21:19 川田會旗下的“良吉醫院”
死亡的氣息混合着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在狹長的走廊上。衆人皆是身形僵硬,面色凝重,壓抑的空氣逼得人喘不過氣。
丁伊伊身體無力的靠在牆上,沉重的責難壓得她不敢擡頭。半垂的長睫微微顫動,余光中她看見凡逸側身靠牆,黑色皮鞋,還有包裹在西褲下的修長雙腿,再之上,她沒有勇氣擡眸。
怎
麼會這樣,她不過只離開一小會兒,小桐怎麼就被那幫無恥之徒侮辱了呢?想起小桐那張天真純美的臉蛋,還有她虛弱的身體,丁伊伊不敢想象當時的小桐經歷怎樣一翻瀕死的掙扎,也不敢想象手術室裡的小桐以後會怎麼樣?
哦,天啦,丁伊伊,你瞧瞧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你把小桐毀了,全毀了!
低低的,丁伊伊掩面而哭。
長廊盡頭突然傳來匆促的步履聲,衆人眼光一致尋去,幾乎所有人都頃刻間站起身子,彎腰垂首,恭敬道,“會長”
“會長”
老爺子眉峰凝緊,臉色陰戾,森然銳利的目光在衆人面上遊走一圈,最後,宛如利箭一般射向淚眼漣漣的丁伊伊。
那沐冰的眼神驟然間冷得丁伊伊從頭皮麻至腳底。手臂撐在牆上,丁伊伊想讓自己站直身子,可剛一動作下一刻火辣無比的巴掌狠狠朝自己撐來,重心頓時失衡,丁伊伊痛叫一聲歪着身子就要栽到坐椅的邊角之上。好在眼疾手快的凡逸長臂一拽將她攬過懷裡,不過會長大人那一巴掌狠勁實足,丁伊伊的臉立即紅腫,並且嘴裡嚐到腥鹹的血液味道,慢慢的,那些灼目的紅溢了出來,蜿蜒的,滑過嘴角。
暈眩的靠在凡逸懷裡,丁伊伊感覺腦門翁翁鳴響,她雙手反抱着凡逸,痛苦的皺着眉,這個時候,她清晰的聽道,“把她給我綁起來。”
是會長冰冷的聲音,透着嗜血的殘忍。
全身顫慄,丁伊伊更緊的摟着凡逸,一雙膽怯的眸子恐懼的看着隨着會長的話而走向她的男人。
“凡逸”,她怕,叫了出聲。
眼看幾個男人越走越近,這時,摟在自己肩頭的力道一鬆,下一刻,丁伊伊看見凡逸舉起手臂,一支矮小的銀灰色手槍在他掌上錚錚發亮。
“誰再靠近?”
比起來,凡逸聲音裡的冷度絲毫不亞於他父親,只是聲音裡夾帶的死亡氣息更爲明顯,也更爲直白。
凡逸幽深的雙瞳如同手裡黑漆漆的槍管,不留餘地的對準衆人,最後,堅定的落在那個面色陰鷙發青的男人身上。
“這女人把小桐害得那麼慘你也要護着她?你已經被她迷得什麼都不顧了!”
惱怒,會長指着丁伊伊,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眸如狼眼般閃着幽光,似乎要將她吞之入腹。
“就算是你也一樣。”
說出的話與會長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凡逸伸長的手臂最後定定落在他父親臉上,“無論是誰,只要敢動她就別怪我手上這隻槍,我凡逸說到做到。”
氣氛頓時緊繃,這父子兩冷眉以待的場面在川田會早已習以爲常,但如此劍拔弩張卻是第一次,更況且舉槍指父!
驀地,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眼睛在會長及少主兩人身邊來回遊走,身子不敢移動半分。
稀薄的空氣帶來沉悶的窒息感,一羣體形健碩,面容嚴肅的男人擠在逼仄的走廊上,氣氛陡然間的凝滯。
丁伊伊更緊的往凡逸胸膛貼,瑟瑟發抖的纖細身體尋找着那一方避風遮雨的安全。
“穆狼”
頭頂,他清冷如月光的聲音不帶感情的覆在她身上,令丁伊伊忍不住一
個寒顫。
“是”,也是被眼前的場景愣得反應慢了半拍,聽少主喚自己,穆狼身體一個激靈,悶着聲音回答。
眸光低垂着看看氣得臉色泛紅的會長,再看看一步之遙的少主,穆狼心中像是繃了一根弦,生怕自己的回答或動作稍有閃失引得氣氛更是僵持難下。
輕輕的,凡逸撐開懷裡的人,長臂一彎,將丁伊伊勾到穆狼跟前,“送她回去,如果路上敢有人不敬,殺。”
聽到凡逸說這樣的話,心口禁不住一陣狂跳,也知道自己把自己推到萬劫不復的深淵,丁伊伊咬緊嘴角,怯生生看着幾步之外的會長,仰面,清眸深處水光燦燦,“凡逸,小桐還沒出來,讓我留下吧。”
“住口!”
剛說完,會長大人立即顫抖着身體朝她吼,“是你把小桐害得如今這個樣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提她?你有什麼資格,你有什麼臉?滾!”
身子一震,丁伊伊傻傻望向會長,隨着會長咆哮的那一刻她腦子像是被一道閃電兇猛準確的劈中,轟然作響的腦袋裡只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她害了小桐,害了小桐呀!
凡逸凝視她失神的目光,眉宇淺淺蹙起,舉着的手槍收了回來,舉眸,陰冷犀利的目光徐徐閃過衆人的臉,最後,手槍置於掌心攤向穆狼,“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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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自然是取消的,如今丁伊伊在“川田會”的身份很是尷尬,也很危險。已經三天,這三天裡凡逸沒有回來過,亦沒有給她打過一通電話,只在公寓四周增派許多會裡的人保她安全。此時的“川田會”,儼然已經被丁伊伊這個女人一分而二。
獨自窩在房間寓內,丁伊伊蜷縮在牆角,聽穆狼說小桐已經醒來,丁伊伊很想打電話過去問問,更想親自去醫院探望小桐,可她不敢,並不是她怕那些用槍指着她的人,而是她不敢面對小桐那張純美的小臉,還有,她也怕見到凡逸。
如今的她除了向隅而泣,其它無能爲力!
“少主”
正抱膝無聲哭泣的時候,丁伊伊聽到房外傳來聲音。
凡逸……是他來了!
抹抹臉頰,丁伊伊急切的站起來,而門口的他正好推開門,朦朧的燈光下,兩人默默凝望。
“凡……”由於哭得嗓子都啞了,剛出聲,喉嚨立即乾澀得像是被撕了開,丁伊伊潤了潤嗓子,囁嚅着開口,“凡逸……”
“她想見你。”
站在門邊,凡逸並沒走進,他的目光像片月光冷冷罩在她身體上,徹骨的寒。
“我,我沒臉見小桐。”
低下頭來,丁伊伊盯着自己赤腳的指頭,似乎愧疚從腳底慢慢攀爬,纏繞,躍至頭頂。
也不知凡逸是怎樣的表情,丁伊伊垂首斂目,儘管知道他就站在門邊,但丁伊伊的感覺如同三天來一樣,這個房間,只有她一人。
無知所措,悔恨吞噬,惶惶不安,她覺得自己處在被放逐的邊緣,做爲一個不被這世界允許的人而存在。
“我有告訴過你不準帶她出去,你爲什麼還是做了?”
他問,宛如利劍插入胸膛,丁伊伊幾乎在同時聽到血液汩汩流淌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