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老太太就得到了昨日裡李汝蘭病情兇險的消息,唸了聲佛號,問了前來請安的丹蔘,“太太和二小姐一直等到大小姐燒退了,才離開的。今日裡便託奴婢來告假。”
盛老太太表情看不出喜怒,打發讓丹蔘下去了,讓下人攙扶着去了李汝蘭的院子裡,看着面色不如昨日潮紅和痛苦,盛老太太也是心緒稍安。
李筠婷因爲得了華氏的口令,便是多在芥子空間裡呆了兩個時辰,才掀開簾子讓青黛服侍着。因着昨日裡的折騰,加上青黛的身份擺在那裡,故而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神色也有些倦怠。休息了一日的時間,蘇木和往常無異,見着沒有染上風寒,也就讓蘇木伺候着,讓青黛抽空打個盹。
不用去盛老太太那裡請安,想到那百遍的《金剛經》,李筠婷讓蘇木鋪紙研磨,一手的簪花小楷寫着《金剛經》。閨中小姐常有的便是臂力不足,通常這樣的經書是一段一段寫下。而李筠婷一篇近萬字的文章是一蹴而就,花了將將一個時辰功夫,便寫了一遍。一天抽三個時辰寫經書也就夠了,算算時間,年前是可以完了的。
李汝蘭雖然用了大夫的藥,卻還是發着低燒,人也並沒有清醒,慶幸的是,喂中藥還有粥,還是可以吞嚥的,這讓盛老太太着實是生了一口氣。不當生病的人,得了病往往是來勢洶洶,見着李汝蘭躺在牀上,可憐巴巴的樣子,老太太一顆心都要碎了。
華氏自然叮囑女兒要夾着尾巴做人,這對李筠婷是簡單至極的,無非是躲在房中,翻看那冊子,晚上更是早早進了芥子空間裡用着丹爐做丸子。老太太在李汝蘭沒有清醒過來的這段日子,火氣頗重,全府上下都陪着小心,尤其是李汝蘭院子裡的,更是如此。
等到第三日,李汝蘭終於醒過來的時候,讓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真心實意的微笑雷神重生。底下的人這次看了個分明,誰說這位抱養來的大小姐不得寵?簡直是被盛老太太放在心尖尖上的。原本因爲李筠婷回來,而輕慢了李汝蘭的,更是提了心,想着在李汝蘭還有她的丫鬟面前表現,忘了之前的事兒。
李汝蘭醒來的時候,手指微動,睜開眼的時候,覺得整個身體都似被碾過了一番,頭疼欲裂,手掌心是陣陣的疼痛,呻-吟一聲,聲音沙啞的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小姐醒來了。”白薇咋咋呼呼地說道,“我去告訴老太太,太太。”說完,便風風火火出去了。
這聲音讓李汝蘭的腦仁一陣陣刺痛,又是忍不住呻-吟,白芷連忙上前,湊到李汝蘭的嘴邊。
“水。”
託着李汝蘭的身子,給她餵了水,潤了潤嗓子,李汝蘭說道:“我睡了很久?”大腦似乎也被鏽住了一般,回想剛剛白薇的話,似乎自己睡了很長時間。
“小姐一直髮着燒,睡了三日的時間。”白芷說道。
“三日啊。”李汝蘭倒是有些後怕,那時候根本沒辦法進入空間,再後來放下了簾子,自己又一直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識,更是沒有時間進入空間。自己還是託大了,若是因此去了……李汝蘭心中慶幸。說話的時候,李汝蘭發現自己帶了些鼻音,“給我絹子。”搓了搓鼻子,更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堵得慌了。用到手的時候,更是發現了自己的右手裹着,想來是在水下被割了。李汝蘭問起了當時的情況,白芷自然不敢隱瞞,一一說了。
李汝蘭盤算着得失,手中的傷覺得之後看看空間裡有沒有內服的藥,淡化手中的傷痕,以免留疤。
盛老太太是第一個到的,李汝蘭要起身的時候,便被按住了,老太太看着李汝蘭半依靠在牀邊,對着自己仰着笑臉,欣慰地說道:“醒來就好,阿彌陀佛。”盛老太太的眼中全然是對自己的關心,讓李汝蘭心裡一酸,覺得自己有些個對不住老太太,說道:“老祖宗,孫女讓您擔心了。”這話中還有重重的鼻音。
兩人說了陣子話,華氏攜着李筠婷也來了。李汝蘭是個心思縝密的,怎看不出三人之間的暗流涌動,顯然盛老太太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李筠婷素來是看不出箇中的心思還是一派老神安在的淡然的樣子,而華氏選擇了相信自己的肚子裡出來的女兒,李汝蘭可以感覺得到,華氏雖然對盛老太太恭敬如舊,心底則是因着這件事,生出了芥蒂。跌入池子的事情,李汝蘭並不悔,自從有了這個念頭,見着下人的私語還有華氏的態度,這個念頭便在她腦子裡生根不斷的狀態,託着酒勁兒便大膽做了。
用了腦子思考的緣故,加上身體虛弱,李汝蘭的濃濃的倦色便遮不住顯露在臉上,盛老太太幫忙攆走了人,自己也離開,好讓李汝蘭休息。李汝蘭放下了簾子先睡一個時辰,再吃藥用膳。
放下了簾子,李汝蘭便默唸着“進去”。卻發現自己進不去空間,心跳頓時漏了一拍,李汝蘭再試了兩次,原本因爲生病蒼白的臉色越發難看,試着感應自己原本體內的玉葉子,李汝蘭也發現不見了,這是李汝蘭發現的,若是盤膝而坐平心靜氣內飾丹田,便可見着體內有一玉質的小葉子,那葉子正是自己當時從親生母親那裡得到的,而現在一切都不見了。
這般的打擊之下,加上還發着低燒,頓時李汝蘭便扛不住,原本盤膝而坐,身子一鬆,倒在牀上,發出了悶哼的聲音。
原本白薇和白芷就坐在不遠的地方候着,聽到了聲音,白薇更是一個箭步上前,掀開了簾子,見着小姐倒在牀上,雙眼放空的樣子,臉色更是蒼白的可怕,身上的被子也滑落到了胸口處,白薇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小姐,你不舒服嗎?”因爲考慮到李汝蘭的身體,壓低了聲音。
“我……”李汝蘭心中亂糟糟的,白芷這個時候也上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柔聲道:“小姐,你不舒服嗎?需要請大夫嗎?”
“不用恐怖高校。”李汝蘭說着,卻簌簌落了淚,原本自己仰仗的便是空間,現在空間忽然沒了,心裡空蕩蕩的。沙啞着嗓子說道,“白薇,你幫我去熬藥吧,白芷,你留下陪我說說話。”
見着白芷被留下,白薇的眼神一暗,應聲出去了。
李汝蘭最擅長的是平衡之道,因爲給白芷用了藥,自然白薇白芷兩人之中重視白芷,只是平時也會注意到白薇的情緒,但是現下她的心猶自亂糟糟的,便注意不到白薇的眼神了。
打發了白薇出去,白芷在李汝蘭面前從不敢託大,小聲問道:“小姐,若是不想休息,是否需要喝些熱水,這樣身體好得快些。”
聽到白芷這樣的說法,李汝蘭的心一揪,現在沒有了空間,不能託大,身體爲上,確實不能折騰自己,便點了點頭。
捧着熱水,氤氳的水汽溼了眼睫毛,滾燙的水小心嚥下,溫暖從內裡升騰而起,原本的不安的心情好了很多。
白薇在廚房裡生着悶氣給李汝蘭熬藥,想着小姐可能同白芷說着什麼,便更是憤憤。她哪裡知道,這從來都不是白芷想要的,更何況,空間的事情是李汝蘭最深的秘密,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只是略和白芷坐了一坐,李汝蘭用着白薇和白芷安慰自己,畢竟她錦衣玉食,可以說是投胎了個好肚子,而其他人則不是如此,她已經很幸運了。
李汝蘭縱然是這樣開解自己,只是曾經等到了那樣的空間,用了裡面的藥物,李汝蘭哪裡捨得?
用了藥,吃了飯食,睡下去,原本稍微好些了的身體,因爲憂思過重,又繼續發了熱。
盛老太太原本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幸好這次不過一日的功夫,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李汝蘭便再次恢復了意識。
“我可憐的蘭兒。”盛老太太不理會旁人的說辭,小心讓老祖宗也染了風寒的言語,摟着李筠婷說着心肝寶貝的肉麻話,只不過幾日的功夫,李汝蘭的臉頰上的肉就消卻了些,加上面如金紙,更是讓老太太心疼。昨天大夫切脈得到的結論是“貴府小姐憂思過重,鬱結於心。”這般的結論,更是讓老太太心疼。
老太太見着蘭兒的樣子,一衝動便開口了:“蘭兒有什麼委屈,我這個老太太爲你做主!”
這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包括倚靠在牀上的李汝蘭。李汝蘭打量衆人的表情,華氏死死擰着眉頭,表情帶了些急切,李筠婷難得帶了些錯愕,最後目光定格在老太太的身上,李汝蘭見着,這話讓老太太自己都是一驚,接着便有些個猶豫,最後的表情則是後悔中帶着鼓勵了。
李汝蘭心中微微一動,知曉這是老太太不顧着自己的親生孫女要爲自己的落水的事情做主的態度了。李汝蘭丟了空間,天知道她是多想這次想拖着李筠婷,只是老太太對自己的疼惜是不能這樣消費掉的。
李汝蘭再次看了李筠婷一眼,低垂着眼說道:“沒有委屈,這次落水,是蘭兒沒有仔細看路。”
華氏對這個回答微微認可,卻並不滿意,若李汝蘭沒有別的心思,爲甚看茜兒一眼?
老太太聽到了李汝蘭的回答,倒是心裡一鬆,心裡更是對李汝蘭疼惜。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李汝蘭真的說出了是李筠婷推得自己,那麼一來對李筠婷的婚嫁基本就毀了,雖然不待見李筠婷,盛老太太卻頗爲滿意自己的兒媳婦,並不想讓她過於難做。見着李汝蘭懂大局,盛老太太更是疼惜,“好好養病,在李府,有我這個老太太的一日,便有蘭兒的一份的。”這話便是完全把李汝蘭納入到自己的羽下了。
若是之前,李汝蘭定然是狂喜,因着空間的丟失,雖然面上做出喜態,還是有些個懨懨的,提不起興致。這般作態,倒是惹得老太太心中更是憐惜李汝蘭。若不是過年的緣故,便早早打發李筠婷去院子裡唸佛養性,免得生出這般惡毒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