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法(二)
艾芮敏生怕李筠婷不帶上她,艾芮敏拿着自己瞧不上眼的黑麪窩頭,啃了兩口,平日裡是錦衣玉食,哪裡受過這樣的苦累,不過啃了兩口,就着豁口的碗沾了點水便不肯在用,還皺着眉頭,“難吃死了。”
李筠婷便用油紙包住了剩餘的窩頭,揣到懷中。
“吃剩的你也要?”艾芮敏原本就瞧不上這糧食,看到李筠婷的動作更是吃驚。雖然知道窮苦人家是這般,只是這樣的糙口的食物,還是吃了一半的,還要留着?這般的吃食,連她的婢子都不會用的。
“這是留給你的。”李筠婷說道。
“我纔不吃。”艾芮敏說道,嫌惡地皺着眉頭,“好了,我也吃完了,我們走。”因爲帶着艾芮敏的緣故,李筠婷的步伐並不大。只是艾芮敏的一雙腿抖動得如同慷篩一般,李筠婷停下步子,半彎下腰,“我抱着你吧。”
艾芮敏倒是很自然張開雙臂,等着李筠婷抱她。李筠婷雙臂託着艾芮敏的腿,便摟着她到懷裡。艾芮敏一時倒有些新鮮,坐在李筠婷的臂彎上,穩妥,李筠婷看上去瘦弱,卻力氣不小。雖然着粗布衣衫,卻神色淡若,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她被嬤嬤抱過,丫頭也抱過,只是到沒有被這般年歲的姑娘抱過。李筠婷的臂膀穩穩的,似乎她一點兒也不重,可艾芮敏知道自己是不輕的,她額娘就常常點着她的鼻尖唸叨她是小豬羅,阿瑪也說快要抱不動小姑娘了。
想到阿瑪和額娘,一直帶着些跋扈的艾芮敏眼睛有些溼潤,忍不住靠在李筠婷的身上,默默流着淚水。李筠婷感受到了胸口前的溫熱和濡溼,腳步不緩,似乎抱着艾芮敏同不抱着她無甚區別。
艾芮敏大病初癒,身子還虛,流了一陣子淚,聽着李筠婷的節律性的心跳倒也有些睏倦,伸手打了一個哈欠,等到李筠婷抱着艾芮敏到西山頭平時打豬草的地方,艾芮敏已經睡了過去。
李筠婷想着已經秋日,加上她剛剛纔散了熱,若是這般天氣睡去恐怕晚上又會發熱,便喚醒了她。
等到劉芝蘭過來的時候便是看到了一個年歲約六七歲的小男孩兒揉着眼睛打了一個哈欠,劉芝蘭一雙杏目瞪得圓圓的,“怎麼帶了個小男孩?”
“誰是男孩兒?”艾芮敏瞪着劉芝蘭,然後一摸自己的腦門,就慌了,帶着些哭腔說道,“我的頭髮。”六七歲,審美已經有了雛形,想着自己的樣子,艾芮敏委屈地撇嘴。
劉芝蘭倒是撲哧一笑,原本還有些雌雄莫辨,只是一開口便聽得出是個小姑娘了,笑着嘴角也是深深的酒窩,“還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呢。這腦門剃得挺好,我瞧着還以爲張家多了個弟弟呢。”
“誰是他們家弟弟?”艾芮敏瞪着眼,“我是被拐來的!”然後懊惱地繼續默默自己的額前光亮的腦門,難怪剛剛覺得涼颼颼的,再摸摸自己腦後的小發辮,撇撇嘴,眼淚珠子就往下落。想到自己漂亮的碧玉蝴蝶簪子就沒了,剛想着給哥哥顯擺,就被拐了,頭髮更是剃得這樣。
“別哭啊。”劉芝蘭連忙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姐姐逗你的呢。挺可愛的,養一陣子,頭髮就長了。”
李筠婷已經放下身後的簍子取出其中的鐮刀,手起手落,一大把的豬草就已經丟在簍子裡。艾芮敏對於一睜開就看到的李筠婷有着天然的好感,看到她利落的動作,揉眼睛的動作也不知覺停了下來。
劉芝蘭順着她的視線,看到了李筠婷的動作,然後笑着說道:“厲害吧,我家四丫動作很利落,我的活計都是她幫我做的大半。”平時劉芝蘭同李筠婷是兩個人的小團體,尤其是因爲和何翠萍不對付,兩個人雖然自在,但也有些寂寞,現在多了個男孩兒裝的女孩兒,劉芝蘭心中高興。雖然挺喜歡這個做男孩兒大半的小姑娘,劉芝蘭也知道李筠婷的名字是不適宜說的,這般年歲大小的孩子很難保守的住秘密,而劉芝蘭同李筠婷這兩個名字,就是他們共同的秘密。
“名字一點也不好聽。”艾芮敏說道,“我叫做艾芮敏。”現下這個截取了一半的名字倒是說得很順溜。
“很好聽。”劉芝蘭笑眯眯地說道,摸摸艾芮敏的腦袋,後者往後仰頭想要躲開她的手。
“爲什麼她做活,你不用做?”艾芮敏問道。“那你叫什麼?”
“我們是好夥伴,她幫我。”劉芝蘭說道,剛開始李筠婷幫她做活的時候她還有些不好意思,等到後來發現李筠婷並不多託大,而是確實有餘力,就讓她幫自己。越看越喜歡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配着男孩兒的打扮,十分可愛。“我喚作劉三丫。”
“你們名字都很難聽。”艾芮敏說道。
“不過是個代號。”劉芝蘭說道,“村裡的女孩兒都是這般的名字。”
艾芮敏撇撇嘴,“我想回家。我想額娘了。”額娘兩個字念得很輕,劉芝蘭倒是沒有聽清楚,只知道女孩兒想娘,劉芝蘭一聽她這般說道,心中也泛了酸,說道:“這個村子裡少有人不少女孩子都是如同我們這般被拐來的,你且要聽話。”
劉芝蘭倒是好心,想着先給艾芮敏思想教育一番,以免她吃苦,只是小姑娘聽着整個村子都是這般被拐來的姑娘,更是要在這個又破又窮的地方做媳婦,撇撇嘴,就開始嚎啕大哭,眼淚珠子更是止不住地下落,一雙小粉拳更是錘着劉芝蘭的胸口,“你是騙子,大騙子,肯定是騙我的。我纔不會待在這裡一輩子,我……我……”
“怎麼同她說這些?”李筠婷五官過於敏銳的緣故,也知曉兩人的對話,現在看到艾芮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便過來問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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