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安若溪的心,驀地一沉。

“死了?怎麼會?我把它害死了嗎?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

女子顯然爲着這突如其來的訊息而深深震盪着,一張晶瑩剔透的小臉上,籠罩的滿滿的都是懊惱與內疚。

“汐兒,你根本無須自責……那匹馬,根本不是被你所害……它是中毒而亡的……”

男子嗓音低沉,平平淡淡,聽不出任何波動的情緒。

“中毒?”

安若溪難掩驚訝,“怎麼會中毒呢?”

“獸醫在馬腹上發現一隻漠北的毒蠍子……凡是被那種毒蠍子,蟄過的人或動物,雖不會立即斃命,但毒液會順着血氣運行,侵入到腦部……令得中毒之人畜,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如同瘋了一樣,不死不休……”

說到此處,端木謹語聲頓了一頓,一雙諱莫如深的清眸,淡淡望了一眼那面色由驚詫,慢慢變得凝重與不安的女子,轉口道:

“若非汐兒你後來誤打誤撞的以金釵刺入馬股……讓毒液順着傷口流出了一些……發作的較慢,從而撐到了救援……否則的話,你就算沒有被馬蹄踐踏而死,也必得脫層皮……”

男人似乎儘量將這件事說的平靜而輕描淡寫,但安若溪還是直聽得心驚肉跳。難怪她當時覺得那馬兒興奮的不正常……原來她曾經那麼近的接觸過死亡……心有餘悸之餘,安若溪的腦海裡,卻突然閃過一道精光,衝口而出的問道:

“可是……那匹馬身上……爲什麼會爬上一隻毒蠍子呢?”

究竟是巧合……抑或是有人故意陷害……一想到後一種可能性,安若溪突然覺得一股不寒而慄之感,由心底直竄上四肢百骸,彷彿那隻致命的毒蠍子,正哧溜溜的爬過她光裸的脊背一樣,隨時都會在她身上,狠狠的蜇一尾巴……端木謹一張俊朗飄逸的臉容上,又露出那種很奇怪的神色來,似猶豫、似矛盾。

“那種毒蠍子……即使在漠北都極爲少見……更別說會無端端的出現在這裡……”

男人雖然沒有直接將答案宣之於口,但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這麼說……是有人故意將蠍子放在了我的馬上……有人想致我於死地?”

安若溪突然覺得有些可笑:“……怎麼可能?誰跟我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啊?一定是搞錯了……呵呵……”

一邊胡亂的揣測着,一邊迫不及待的否決着……潛意識裡,安若溪根本不想面對這樣的現實……她根本不願捲入那些稀裡糊塗的恩怨情仇中……男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深深凝住她的眸色,卻毫不掩飾的透露着一股半是同情,半是無奈的神情,讓安若溪撐在嘴角的那一縷強笑,漸漸的有些支持不住,最終無能爲力的凍僵在臉頰之上,扯得她一張麪皮,都彷彿又酸又痛。

“謹大哥……你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似無可奈何的暗歎了一口氣,似終於咬緊牙根,狠下了某種決心,安若溪儘量裝作平靜的開口問道。即使她再不願以惡念來揣度人心,但事到臨頭,既然逃避不了,那也只有面對。

端木謹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後將臉容狀若不經意間瞥了過去,溫潤的嗓音,無波無瀾,就彷彿在講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實一樣,徐徐開口道:

“聽馬房裡的一個剛入宮不久的小太監說……當日……他看到一個容貌豔麗,衣着華貴的女子……趁着那牽馬的阿三去茅房的時候……曾經走近過馬兒身旁……”

男人的話音,到此爲止,堪堪停了下來,似乎正在怒力的斟酌着接下來的字字句句,該如何出場。

安若溪只覺一顆心,倏然間像是被一根線拉扯着提了起來一般……那容貌豔麗,衣着華貴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她仿似已經猜得到,卻又遲遲不願意去印證……空氣中,陷入一抹短暫而詭異的寂寥中,壓抑的如同窗外漸漸沉沒的天色一般,黑暗彷彿隨時都會毫不留情的壓下來,將包裹在其中的人兒,淹沒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殘酷真相里……端木謹一把低淺溫淡的嗓音,卻已在這個時候,最終不可避免的響起,說的是:

“後來……那個小太監問過別人,才知道……他看見的那名女子……乃是焉王爺的側妃之一………柳灼蘿……”

那“柳灼蘿”三個字,輕飄飄的鑽進安若溪的耳朵裡,絲絲縷縷,打成一個結,然後將她狠狠的纏繞在其中,盤根錯節,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解開的頭緒……對這樣的結果,安若溪彷彿早已經預料到,毫不意外;但另一方面,那種感覺又像是暗流洶涌的湖面上,被人倏然投下一枚石子,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心底,攪起一番驚濤駭浪……“或許他看錯了呢?或許這只是一場誤會呢?”

抱着殘餘的一線奢望,安若溪喃喃開口道。僵硬的嘴角,試圖牽扯出一個類似於訕訕的笑容,但最終,任憑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究還是半途而廢,那飄忽的一縷弧度,似笑非笑,不倫不類……最後,就連這樣強撐出來的無謂,都化成了青煙嫋嫋,風一吹,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爲什麼?就因爲一個男人……她就把我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嗎?她可以不待見我,討厭我……但她到頭來,卻還是想要致我於死地……妒忌有這般可怕嗎?會讓一個人變得瘋狂而恐怖……殺人放火,都可以視爲等閒……”

雖然一直以來,她與那柳灼蘿每次的相處,看起來都是火星撞地球,針尖對麥芒,但平心而論,她並不十分的討厭她,更從來沒有半分半毫的想要對她不利的念頭……她也一直以爲,那柳灼蘿只是一隻被寵壞了的爛蘋果,雖然爲人刁蠻又任性,行事霸道又魯莽,說話口無遮攔,但總歸心無城府,骨子裡應該並不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但今日聽到的一切,卻讓安若溪突然懷疑了。也許,她難過的,除了被她如此迫害這件事之外,更多的不安,是來自於將她推向這一步的妒忌之感……爲了一個男人的生殺予奪,值得嗎?這一剎那,聽到這件事的安若溪,心中沒有半分半毫的憤怒,有的只是說也說不盡的悲哀,像噴涌而上的潮水一般,從裡到外,漫延到她的整個身心,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浸泡在這冰冷的海水裡一樣,溫度一點一點的消散,寒氣卻絲絲縷縷的侵襲,直透進骨頭裡,凍的人發顫……女子那一雙總是澄澈透亮的明眸,此時早已沾染了層層疊疊的水漾,那些悲哀與憂傷,慢慢的融化在裡面,似常年籠罩着飄渺霧靄的幽谷,厚重的壓在人的心頭。

端木謹微微撇開頭去,漆黑如墨的雙瞳深處,隱匿着星星點點的浮光,似鬼影重重,低沉的嗓音,仿若一線遊絲,蕩在空氣裡,稍不留神,便會隨風而逝:

“也許……當你愛一個人,卻始終得不到……又或者,你以爲他是你的……結果卻輕而易舉的就被別人搶去……那樣的妒忌……真的會讓人變得瘋狂而狠毒……”

男人陰鬱的話聲,似不經意間從幽暗的地府逃逸出來的一縷遊魂一樣,帶着勾人魂魄的殘酷,狠狠拉扯着安若溪的心臟,彷彿要將她毫不留情的拖入刀山火海里,永世不得翻身一般。

“不……不該是這樣的……”

喃喃開着口,安若溪於一片激盪之間,腦海深處,卻有一線清明,越來越平靜,越來越坦然:

“……我只知道……那些得不到的,從來都註定不該是自己的……能被別人搶走的……又有什麼值得留戀呢?”

女子漸漸清晰的話音,如同乾燥季節裡,一場毫無預兆的春雨一樣,飄飄揚揚的灑在端木謹的心底,盪滌着那些深不見底的陰霾,然後有溶溶的日光,絲絲縷縷的透進來,照亮了那些被無盡的黑暗佔據的角落,似撥開雲霧見青天,明亮如新,豁然開朗。

菲薄的脣瓣間,輕輕牽扯出一抹溫柔的弧度,盪漾在嘴邊,如同在****裡浸泡過的一般,泛着甜滋滋的氣息,從端木謹微微張翕的口腔裡,慢悠悠的傾吐而出,說的是:

“我的汐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灑脫與豁達了?”

那違和感十足的“我的汐兒”四個字,讓安若溪一身的雞皮疙瘩,從心底生出來,直長到每一寸肌膚上,簌簌的抖落一地,再難撿拾。

忍住額角上滲出來的漣漣冷汗,安若溪“呵呵”乾笑兩聲,微微撇開腦袋去……這端木謹,果真是一隻大妖孽,好端端的一句話,由他嘴裡說出來,卻偏偏似真還假,似假還真,讓人根本無從分辨。

惟有那落在她身上的一道灼熱目光,彷彿越來越熾熱,燙的安若溪一整顆心,都似火燒火燎般不舒服,這樣的異樣之感,太過危險,絕對不能任由它蔓延下去……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把那升騰起來的一簇簇小火苗,掐滅在了萌芽狀態,安若溪忙顧左右而言他,無所事事的開口道:

“對了……那個淳于焉……他知道這件事嗎?”

這無意識的衝口而出,卻讓安若溪自己,都不由的心頭一恍。她可以不去追究那柳灼蘿陷害她這件事,但卻無法將那個男人的態度裝作不在乎……他知道嗎?知道之後又有着怎樣的反應?這一剎那,安若溪突然很想知道……卻又深深的恐懼着那樣的答案……端木謹的心底,漸漸油生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滋味。面前的女子,清亮的嗓音,在說到“淳于焉”三個字時,不經意間放輕放柔的語氣,她也許不自覺,他卻聽得分明。那一張瑩潤似玉的小臉上,緩緩籠着的流光,似期待、似恐懼、似掙扎、似恍惚,但無論何種情緒,一波一瀾,卻全是因着那個男人激盪而起……斂去瞳孔深處一切的暗流洶涌,端木謹嗓音平平,薄脣輕啓,開口道:“……知道……”

頓了一頓,像是解釋,像是補充一般,續道:“……當時,那個小太監說出這件事的時候……焉王爺也是在場的……他應該聽得比誰都清楚明白……”

安若溪怦怦跳動的一顆心臟,如同坐在過山車上一樣,倏然間提到最高處,堪堪堵在嗓子眼,哪怕是最輕微的一呼一吸,都會讓它迫不及待的從口腔裡蹦出來,似豆腐倒地難拾……她很想問問他,然後呢?但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最終,無力的闔了起來。

端木謹淡淡瞥了一眼那藏也藏不住一股緊張之氣的女子,菲薄的脣瓣間,突然扯開一抹泠泠的冷笑,凜聲道:

“只可惜,聽得清楚明白又能怎樣?焉王爺也似乎並不相信他的愛妃,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況且無憑無據,僅靠那小太監的片面之言……側妃柳氏又堅稱自己沒有做過……所以……”

“所以……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對嗎?”

男人沒有說出口的話,安若溪替他接了下來嘴裡只覺又苦又澀,似剛剛被人塞進了一塊兒黃連一樣,連吐出來的氣息,都彷彿沾染了這樣的苦澀,濃的化也化不開。

整件牽扯着她性命的事,她這個當事人,卻是時過境遷之後,最後一個知道……這難道還不是絕大的一個笑話嗎?安若溪的嘴角,無意識的扯開一縷淡笑,那樣輕淺的弧度,像是虛無縹緲的一副水墨畫,端木謹深深的望住面前的女子,似乎要透過她波光瀲灩的明眸,望進她澄淨的靈魂深處一般。

男人漆黑如墨的雙瞳裡,倏然劃過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然後不動聲色的斂了去。

“汐兒……你很失望……對嗎?”

男人嗓音低沉,平平淡淡,仿若漫不經心的開口,卻又凝着一線似有還無的複雜情緒,無以言表。

心頭一恍,安若溪捫心自問,失望嗎?那個男人……他不信柳灼蘿,會陷害她……卻認定她會故意推開那蘇苑莛……兩廂比較,孰高孰低,再清楚不過……是誰說過,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那現在,她由心底,直往上衝的失落之感,是因爲她對那個男人早已不知不覺間深重下的期待嗎?

一顆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撕拉牽扯着一般,彷彿要將那脆弱的臟器,毫不留情的碎裂成粉末,灰飛煙滅,不留一絲痕跡。

說不出的慘痛,像無數只螞蟻一樣,成羣結隊的爬過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經,蠶食啃咬着那些不堪一擊的僞裝,直到將它們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氣裡,經受風吹雨打,呼嘯嘲笑……端木謹靜靜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將她一切最細微的情緒波動,一一盡收眼底,然後在心底盪漾成一股說不出來的暗涌。

眸色一厲,男人只覺胸口的某處,突然之間,油生縷縷莫名的懊惱,將埋在那裡的一顆心臟,漸漸的變硬,變涼。

“其實,說起來,也怪不得焉王爺……”

男人悠悠的嗓音中,凝着一絲殘戾之氣,狀若不經意的開口道,一雙諱莫如深的清眸深處,瀲灩的波光,暗流洶涌,微微從對面的女子身上移開,卻不知落在何處。

漫不經心的字句,緩緩從菲薄的脣瓣間,傾吐而出,說的是:

“……柳側妃的阿爹,乃是當今淳安國的左將軍,手握重兵……地位僅次於皇后娘娘的父親……當初,焉王爺娶這位側妃娘娘的時候,許多人背地裡都猜測,他不過是看中了左將軍的權勢……以達到跟皇上相抗衡的目的……”

端木謹平淡的語氣,就像是在講述一件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是非一般,無波無瀾,落在安若溪的耳朵裡,卻如同掀起一片驚濤駭浪,順着她薄弱的鼓膜,毫無阻隔的衝撞進她內心的最深處,似一塊千斤巨石,重重壓下,將她隱藏在裡面的一切悲哀,痛楚、酸澀,都毫不留情的擠逼出來,並順着血液的流淌,送至體內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將它們充滿,彷彿隨時都會爆裂出來……是呀……他娶柳灼蘿,是爲着藉助那左將軍的權勢……而他,娶她……卻是迫於她那皇帝表哥的壓力……惟有蘇苑莛……纔是他心口的一顆硃砂痣……撇不開,放不下……安若溪突然覺得一切都很好笑……她在這裡,像一個怨婦一樣傷春悲秋,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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