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張家父子三人熟悉東記作坊的情況,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張家父子三人乘着馬車離開了作坊回東記去,葉紫靈又到裡面去巡視了一番,叮囑烘乾房的工匠們要小心仔細,嚴禁煙火,然後到了前邊將辦公室收拾了一番,也打算回去。
葉紫靈這次回到寧州後,仍舊住在花錦巷那處據說是鬧鬼的宅子裡面,儘管林世傑極力說服她住在林府,可都被她拒絕了。
葉紫靈收拾停當,剛剛走出東記作坊的大門,就看見林世傑騎着馬疾馳而來。
“大少爺,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葉紫靈看着林世傑將馬拴在大門外的馬樁上,奇怪地問道。
林世傑跑得滿頭大汗,雖然現在已經立秋了:“我來看看你。”
葉紫靈說:“我很好啊,不用大少爺您專程來看一趟的。”
林世傑笑道:“好啦,不要賭氣了,快進去給我沏一杯茶來,我跑了這麼遠的路,快要渴死了。”
葉紫靈只得返回去,到廚房裡打了開水,給林世傑沏了一杯茶。
林世傑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葉紫靈,問道:“今天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葉紫靈怏怏地反問了一句。她並不是裝作不明白林世傑的意思,而是忽然覺得很累,並且很沒有意思,所以纔拿這句反問敷衍他。
林世傑說:“今天表叔、清芷和清巖第一天到東記來做事,沒有給你添過多的麻煩吧對了,你的心痛今天發作了沒有”
葉紫靈搖搖頭:“心痛今天沒有發作。而且張老爺他們來到東記,是老爺的意思,怎麼能說他們給我添麻煩呢”
“紫靈,其實這件事情,我是不贊成的,可因爲是爹做主,所以,我和娘都不好反對。”林世傑滿懷歉意看着葉紫靈。
“無所謂啦。”葉紫靈用兩手託着腮,怔怔地看着林世傑面前的茶杯中升起的絲絲嫋嫋的熱氣,“反正這是你們林家的店鋪,你們林家的親戚來幫忙打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到時候,他們做事上了手,我還樂得清閒呢。”
“紫靈,你這是在責怪我麼”林世傑十分不忍心看見葉紫靈這副落寞的神情。
葉紫靈被賀大小姐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歷盡波折,現在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本以爲,自己從此可以小心呵護着這個女子,看着她笑,看着她忙碌,甚至可以看着她使使小性子,哪怕她永遠也不答應嫁給自己,那麼,至少也是可是相守終生的。可是,父親的決定,將這來之不易的平靜給打破了。父親這麼做,無非是不放心葉紫靈這個“外人”,擔心南記和東記遲早落入她這個“外人”之手,所以,才請了表叔和表弟來幫忙。而爲了將本來也算是“外人”的表叔和表弟變成“自家人”,父親順理成章地要自己迎娶張家的女兒張清芷爲妻,兩家一聯姻,張家自然會一心一意替林家做事了。林世傑想透了父親的這一番謀劃,不得不感慨,薑還是老的辣。
葉紫靈輕輕一笑:“我怎麼會責怪大少爺我只是在想,今後,也許慶盛昌就用不找我了,所以,我仍舊打算放棄一成股份,換成那間店面,自己守着一個木器精品店,平平安安過日子罷了。”
林世傑說:“幹嘛說這種喪氣話沒有人敢讓你離開慶盛昌,就算以後表叔他們在這裡站穩了腳跟,那東記依舊還是你說了算。”
“這只是你的想法,而不是令尊大人的想法。”葉紫靈站起來,打算結束這場談話,“我肚子餓了,要去吃飯,大少爺,你也快回去吧,免得張小姐等得心焦。”
“噗”林世傑剛剛含在嘴裡的一口茶水忍不住噴了出來,“紫靈,你怎麼知道清芷等我等得心焦莫非她今天親口告訴了你”
“我”葉紫靈覺得自己又沒能控制住情緒,被林世傑看出來,自己是在爲了他而不高興,於是趕忙掩飾道,“我只是看出來,那位張小姐對大少爺您很是關心,所以這樣猜測。”
“她對我很關心”林世傑好笑地看着葉紫靈,“你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今天在作坊,我帶他們熟悉各個工坊的情況,她不停地問我,表哥到這裡來的次數多不多,表哥在老店是怎樣打理生意的,表哥是不是很忙碌,是不是每天都要很晚纔回家做一個表哥,右一個表哥,聽得我都要暈頭轉向了。”
“是嗎”林世傑低頭沉思了片刻,“算啦,不說她了。你不是餓了嗎,那我帶你去吃西湖醋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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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沒胃口。”葉紫靈沒精打采地答了一句。
“你剛纔還喊餓呢。”
“我可以在路上買一點吃的,填飽肚子就行了。”葉紫靈勉強對林世傑露出了一個笑容,“反正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大少爺大少爺”同海從外面走了進來,“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鑑於昨天林世傑在接風宴上遲到的表現,今天同海陪着林世傑出門的時候,林老爺親自叮囑他,晚上要提醒林世傑早點兒回家,用過晚飯後,陪親戚在府中各處走一走。當然,主要是陪張清芷。
林老爺也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些卑鄙,對葉紫靈不公平,頗有些卸磨殺驢的嫌疑,可是,他仍然不能夠放心,將自己辛辛苦苦經營多年的生意交給一個當初執意離開林家的人去打理。在林老爺看來,葉紫靈雖然是兒子世傑的助手的最佳人選,可她的心思,兒子是駕馭不了的,而一個無法駕馭其心思的女子,是不能夠完全給予信任的。
林老爺已經打算好了,葉紫靈的確替慶盛昌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因此,之前夫人和大兒子世傑已經給她的一成股份和答應今年年底給她的另一成股份,他自然是不會反悔,但是,南記和東記,決不能再由她說了算了,而應該交給自己更加放心的人來經營。
有時候,林老爺會對着方正天慨嘆,葉紫靈爲什麼非要離開林家若是她肯留在林家,依舊做世傑的小妾,那麼,他也不至於對她如此的不放心。
每當這個時候,方正天就會寬慰他,說老爺您就不要操這麼多心了,大少爺做事很有分寸,會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而老爺您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調養身體,免去大少爺打理生意的後顧之憂。
聽了同海的催促,林世傑微微皺起了眉頭:“同海,你回去和老爺夫人說,我今天店裡忙,不回去用晚飯了,叫他們不必等我。”
同海爲難道:“可是大少爺,今天早上老爺親自叮囑了我,要我一定提醒您早點兒回家呢。”
“家裡又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我早回去一點晚回去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林世傑對同海說,“你這就回去,照我剛纔吩咐你的話給老爺夫人說一遍就是了。”
同海還是很爲難:“那麼奴才怎麼和張老爺張夫人說啊”
“你這狗奴才”林世傑終於怒不可遏,“你是林家的人還是張家的人啊你根本就不用和他們說什麼,回去給老爺夫人說一聲就行了”
葉紫靈勸道:“大少爺還是和同海一起回去吧,老爺既然事先叮囑了他,那麼你讓他一個人回去,還要傳話,恐怕老爺一生氣,要拿他頂缸了。”
林世傑嘆道:“好吧,紫靈,那我回去就是了。我知道,今天若是我回去的晚了,不但同海要被爹斥責,連你也逃不了,說不定,明天爹又會來到這裡來呢。”
用過晚飯,林世傑心事重重地陪着張家一家四口在荷花池邊散步,不一會兒,張老爺夫婦和張清巖都藉口困了,相繼離開,最後,就只剩下了林世傑和張清芷兩個人。
林世傑說:“表妹在作坊裡走了一整天,這時候一定累了吧不如你早點兒回去休息。”
張清芷抿嘴一笑:“表哥,我不累。今天在東記作坊熟悉了一下大致的環境,清芷愈發能夠了解表哥的辛苦操勞了。單只是一個東記,就有那麼大規模,要管好那麼多的工匠和夥計,那麼,再加上老店和南記,真不知道,表哥是怎麼顧得這樣周全的。”
林世傑淡淡地說:“我一個人自然是會手忙腳亂的,可是有紫靈幫忙,生意上的事情,倒也是辦的很順利的。”
張清芷信步走進一座小亭子裡,坐在木欄杆上:“表哥,來了這兩天,總是聽你提起葉姑娘的名字,可見,葉姑娘在表哥心目中,是很重要的。”
林世傑說:“的確,紫靈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無人可以代替。”
張清芷臉色變了一下,可很快就恢復了常態,而且由於這時候天已經黑了,林世傑又沒往她這邊看,所以並沒有發現。
張清芷輕聲道:“那麼表哥爲什麼不將葉姑娘重新納爲妾室,讓她常伴你左右”
林世傑說:“紫靈的心思,我也不明白。好了清芷,你不是說要去東記做學徒嗎那麼以後你可有的苦吃呢,趕緊去休息吧,否則,明天在作坊勞累一天,可有你受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