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
差流意將信送出宮後,凌如雁始終心神不寧,心頭隱隱覺着不安。好在回信是極快的帶了回來,她看到上面“勿浮躁”三個字,她沉凝了許久,最後,霍然站起身。
她想,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想要不被懷疑的話,那便只有一個辦法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
打定主意,她同流意交代幾句,便匆忙的帶上幾套衣服出了門。
尚文殿的守衛很是森嚴。裡裡外外三層。這裡別說是人了,連只蒼蠅都飛不去。
她知道水慕兒已經被下了禁足,在院子外面徘徊了好半響功夫後,她一眼便瞧見了御林軍統領張世凡和蕭鳳鳴身邊的護衛西風。
御林軍統領她自然是不熟,但是西風,好歹上次卻是一同抗敵過,思及他胸懷裡的溫度,凌如雁心頭一跳,急忙的出聲喚住了他。
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裹,西風疑惑出聲道:“娘娘這是要……”
凌如雁看了一眼被層層守衛把守的尚文殿低聲道:“我想進去陪皇上一起照顧皇子,你可否幫我通報一聲?”
“你要進去?”西風面色驚疑不定,“娘娘此法不妥,而今小皇子染上了天花,你這時候進去豈不是?”
“正是因爲如此我纔要進去!”
“娘娘在說什麼?”西風微微一凝。
凌如雁心頭一凜急忙改口道:“我是說,正是因爲在這樣危難的時刻我纔要與皇上共進退!”
西風微微思凝片刻這才點了點頭:“皇上的脾性你也知道,我只能幫娘娘進去通報一聲,若是皇上不同意……”
“我定不爲難與你!”
西風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往大殿方向走去。
只見他敲了敲殿門,不知道是說了什麼,然後隨即又點了點頭轉身看過來。凌如雁心頭一時間劃過千鍾思緒。一方面期望蕭鳳鳴能答應,這樣,她的事情便不會那麼輕易敗露,一方面,她又希望他不答應,畢竟萬一感染上……她不想那麼早死,她還年輕,她還有大好的年華在,只要蕭鳳鳴做一天的皇帝,她便永遠都有站在最頂端的機會,獲得無上權利,光宗耀祖。
可是她的榮華富貴的前提卻是,蕭鳳鳴不能有事!
凌如雁看向朝她走來的西風重重咬了咬牙。
蕭鳳鳴是她的男人,一損俱損,萬一他有什麼意外,她便更沒有榮華富貴可言,所以這一行,只能放命一搏了。
“娘娘可想仔細了?”西風並沒有先說蕭鳳鳴的答案,而是出聲詢問。
“我已經決定了!”凌如雁堅決的道。
西風聞言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那娘娘隨我來吧,皇上同意了娘娘的請求!”
無端的,心口鬆了口氣,但人就要到大殿時,一時間又緊張了起來。
強自穩了穩心神,聽到西風朝裡面說了一句她到了的話,緊接着便聽到裡面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他的聲音是如絲線般沉細的嗓音,磁性又不失威嚴。
凌如雁擡頭感激的朝西風笑了笑,這才穩住了手中的包裹,推門進了去。
大殿內一片靜悄悄,偌大的宮殿並沒有看到蕭鳳鳴的身影。凌如雁左右看了下,只覺着香爐裡嫋嫋升起的龍涎香很是好聞,殿內原本放紗帳的地方此刻用木板隔成了一道牆,順着牆上的一道門,她緩步走了過去站在門口。
離內殿的搖籃不遠處,正見了幾名太醫蒙了口鼻在一旁調製湯藥,而蕭鳳鳴則一人專注的站在搖籃旁,時不時的試一下孩子的體溫。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蕭鳳鳴一個視線掃了過來,凌如雁慌忙的跪下身子請安……
她其實本不用跪,但是無端的就是心頭髮慌。
幾名太醫詫異的看向她,只見蕭鳳鳴雙腿微動,眨眼功夫已經來到她跟前。
不過是腳步停了一下,凌如雁本以爲他會扶自己起身,卻沒想到蕭鳳鳴只是從她身邊邁過,丟下一句“平身”後,人已經坐在了外殿的榻上。
“說吧,你想做什麼?”
他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將身子後仰,有些疲倦的靠在榻上,閉上眼睛。凌如雁注意到,他同樣矇住了口鼻,手上甚至戴了一雙手套。而就在剛剛的問話間,他已經將手套摘下放到一旁堆滿奏摺的桌子上,此刻雙手只是隨意的垂着身側,但她心頭卻異常的緊張。
“臣妾來是想爲皇上分擔一些事情!”凌如雁強自鎮定的將手中包裹放到一旁,然後也隨着在蕭鳳鳴所坐的榻上跪下,雙手按上他的太陽穴,拿捏力道的替他按揉。
可是救護就在她的手指碰上他身體的一剎那,蕭鳳鳴驀的睜開眼睛看向她,於是她的手指就那麼僵持在半空中不知如何反應。
“皇……皇上!”她惶恐的後退一步急忙跪到地上,垂着頭不發一言。
蕭鳳鳴看了她半響,然後一拉麪上的布巾起身坐到一旁的案桌上開始批閱奏摺,似乎殿內根本沒她這個人。
時間緩慢的過去,凌如雁跪得雙腿發麻卻又不敢動身,就在她以爲蕭鳳鳴不會再理會她的時候,她聽得頭頂一道聲音傳來:“你不是要替朕分憂嗎,那好,以後太醫們熬出來的藥都由你先嚐。”
聞言凌如雁詫異的擡起頭看向蕭鳳鳴,卻見他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只得悶着聲音回了句“是。”
水慕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午時。
她瞧見外面的天色,第一反應本以爲她只是睡過去了沒多會兒,只是身子才一動,她便感覺到渾身的痠軟無力,她便立刻明白過來。
她是被下藥了!
“過了多久了?”瞧見碧兒掀簾子進來,她沉聲問着。
碧兒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纔回答她道:“已經是第二日午時了!”下我就麼。
水慕兒眉頭幾不可見的一跳,急忙的開始穿衣下榻。
“小姐,你做什麼?”碧兒急忙按住她。
水慕兒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要去看孩子!”
“小姐,你不能去,那是天花!”她急忙跪在地上抱住水慕兒的雙腿。
水慕兒只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可是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他有事而無動於衷!”
“碧兒,放開!”她冷聲下令。
碧兒卻是不肯:“小姐,若連你都出了事,思思和安怡怎麼辦,我和夫人怎麼辦!小姐,你聽碧兒的,好好的留在這裡,好不好!”
“不行,無論如何我都要去!”
她見碧兒不鬆手,便用力的去掰她的手指,碧兒拗不過她,又怕她自己弄傷自己,急忙放開卻又改爲抱着她的腰道:“小姐,你若是要去,就從碧兒身上踩過去!”
“碧兒!—”水慕兒突然一聲吼,雙眼通紅的看向她,“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兒子,你懂嗎?我的孩子在那裡受苦,我怎能袖手旁觀,一個人在這邊享樂?”
“可是小姐,就算你在,你也什麼都做不了!皇上……皇上已經安排了很多太醫在看他了!”
“就算做不了,我看着也好!”水慕兒的聲音已經近乎咆哮,說到最後已經是淚流滿面。
碧兒怔怔的看着她,旋即也哭了起來:“小姐,就算你不爲自己想,也該爲皇上想想!他費盡苦心的不想你涉險,爲的就是你的安全,有皇上在……小姐就安安心心的呆在這裡不好嗎?”
“碧兒!”水慕兒驀然的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碧兒點了點頭:“從小姐昏迷開始,皇上便沒出過尚文殿!”
水慕兒身子猛然一顫,她面色灰白,嘴脣抖了抖,似好半天都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在這時,沈清婉正端了清粥從外面進來,一見到水慕兒的模樣,她急忙的放下碗,連整個身子都在抖:“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她扶住水慕兒,整個人似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水慕兒怔怔的擡起頭看向她,纔不過一日不見,沈清婉的頭上居然銀絲點點,她震驚不已,剛要說話已見了沈清婉抹着淚道:“不離是你的心頭肉,何嘗又不是爲孃的心頭肉!你疼的是一個人,可是爲娘疼的卻是你們孃兒倆!慕兒,聽孃的勸,好好呆在這裡,啊!”
水慕兒動了動脣,也跟着淚流滿面:“……娘!”
二人抱着頭哭在一起,一旁的碧兒也早哭成了淚人,也幾乎在這一刻,水慕兒才深切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屬於她的親情。她雖知沈清婉疼她,卻從來不知這個母親對她的愛早超出了她的預料。
她擡起頭看向殿外,朦朦朧朧似隱隱約約看得見窗櫺旁人影閃動,她怔了怔,隨即明白過來,看向一旁的碧兒:“我被禁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