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帶上我的信物,去府衙請人。”姬陵川信守了方纔的承諾,意欲請府衙徹查此事。
宋南歆只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想要阻止,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眼睜睜看着浮舟進了門,取了姬陵川的腰牌快步走了出去。
而宋意歡則是起身朝姬陵川深深一拜,哽咽道:“多謝世子掛心此事,替我阿孃徹查,意歡感激不盡。”
姬陵川道:“起來吧,此事既然有異,就應當查個清楚,如此才能還侯府一個安寧。”
宋意歡在飛雪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又聽得姬陵川道:“當年你是陪伴在柔氏身邊最長的人,待府衙的大人來了,你便將當年你所知道的,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訴他們知曉,莫要隱瞞任何細節,以免誤了判斷。”
宋意歡應了一聲“是”。
這事兒到了這裡本就該結束了,接下來只需要等府衙過來調查即可,宋南歆有些坐立難安,正想着要如何尋個藉口事先離去,誰知明法師太突然發出了一聲怪叫。
“呀!”
所有人都朝明法師太看去。
明法師太已經被人攙扶起來,只見她雙目瞪圓,看着宋南歆一臉驚訝,伸出手指着宋南歆身後:“這……這……”
宋南歆身上立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緊張地問:“師太這是怎麼了?”
“世子妃身後,有、有、有一個冤魂。”明法師太白着臉道,“那冤魂看上去年紀很小,正死死盯着世子妃瞧!”
年紀小?莫不是、莫不是——
宋南歆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她扭動僵硬的脖子,朝身後看去,然而身後卻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宋意歡則是攥住帕子,將那個稱呼叫出了口:“是軒兒,難道是軒兒回來尋我們了?”
陳嬤嬤方纔見過明法師太的神威,此時見明法師太又有了別的發現,下意識也肅了臉色。
“師太,你可看清楚了?那冤魂可是四歲大小?”
明法師太道:“年歲應是差不多的,且那冤魂身上已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雙脣烏紫,心口冒着血。難不成,你們認得那冤魂?”
宋意歡哭了起來:“軒兒,那是我的弟弟宋意軒啊!”
她撲到明法師太面前,揪住了明法師太的衣袖,哀求:“我弟弟在溪樂鎮失蹤了快一個月,我們遍尋不到他的蹤影,只尋到了一件血衣。他怎麼會成了冤魂,怎麼會傷得體無完膚?”
“師太,求求你,再請一次神,讓我同他說說話吧!”
明法師太身後的小尼立即道:“不行,請神極爲消耗陽氣和功德,方纔請那冤魂身上,已經傷到了師傅的身子,短期內是不能再請神上身了。”
姬陵川上前攙扶住宋意歡搖搖欲墜的身子,朝明法師太道:“不必再次請神,我只是有個問題要問師太。冤魂出現,可有緣由?”
明法師太回道:“既是冤魂,生前必然遭遇了禍事,死時怨氣極重,會受執念牽引,去尋找冤親債主糾纏。”
一句“冤親債主”,已能說明一切。
宋意軒的死,恐怕和宋南歆脫離不了關係。
宋南歆聽出了明法師太的暗示,當即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宋意軒的失蹤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這裡只有你才能看到所謂的冤魂,我又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你胡編亂造的謊言?!”
沒想到宋南歆一語戳中了事實。明法師太確實什麼也看不到,方纔發生的一切,全都是她按着宋意歡的指示做的。
明法師太目光閃了閃,不免感到有些心虛,在接觸到宋意歡投來的視線後,想起自己中了毒,又強裝鎮定,按着之前和宋意歡約好的說辭道:
“沒有請神前,我確實也是看不到這些的。方纔請過一次神,我身上沾染了鬼氣,這才能看見冤魂的存在。”
宋意歡不給宋南歆可以辯解的機會,她哭着對宋南歆道:“姐姐,你當真不知道軒兒在哪裡嗎?我在發現軒兒血衣的地方,尋到了姐姐的耳璫。姐姐,你若是知道軒兒的下落,你就告訴了我,好不好?”
宋南歆此時無比慌亂,她下意識在四周搜尋着那道讓她安心的身影,然而此時所有人都用質疑和譴責的目光看着她,崔沐遠也壓根不在侯府。
“不是我,我說了和我無關!我也不知道那耳璫怎麼會在那裡,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她又看向姬陵川:“世子派了那麼多人在驛館內尋找,難道還不知道情況嗎?倘若我與軒兒的失蹤有關,又爲何無人看見我在驛館內走動呢?”
“再說了發現軒兒血衣的地方是在溪樂鎮後山的山坳裡,我從始至終都待在驛館,我又不會功夫,難不成我是從地裡鑽過去的不成?”
這種時候,她倒是口齒伶俐得很。
姬陵川轉身看向宋南歆,眼中寒意如芒:“你說的確實在理,可倘若你與他的失蹤沒有關係,他又爲何會出現在你身邊?”
“若你覺得蒙受了冤屈,我自會讓人在溪樂鎮驛館仔細調查一番。只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真的會留下蛛絲馬跡?!
當時被宋意軒撞見,情形有些慌亂,她也不知道崔沐遠有沒有將現場處理好,會不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宋南歆穩住心神,微微揚起下巴:“本就該如此。”但只有攙扶着她的趙嬤嬤才知道,她的手此時有多涼!
辦完了宋意歡交代自己的事,明法師太便不欲在這屋子裡久留了,她藉口自己身子不適,便讓小尼攙扶自己離開。
而姬陵川宋意歡等人也離開了孟氏的屋子,移步到了定安侯府前院正廳內。
宋意歡這一日哭了幾次,身上沒了力氣,這一路都是姬陵川扶着她過去的。
大致過了一盞茶功夫,浮舟就帶着府衙的人回到了定安侯府。
身着官服,頭戴頂帽的顧雲箏帶着好幾個衙差,跟在浮舟身後大步走進定安侯府正廳內。
“順天府顧雲箏,見過世子,世子妃。”
在顧雲箏在踏進正廳的那一刻,姬陵川就悄然朝宋意歡看去。宋意歡像是完全沒有留意到顧雲箏到來,頭擡也不擡,只傷心地低着頭擦拭着眼角。
心裡那莫名的勝負欲得到了滿足,姬陵川開口道:
“今日派人去府衙請顧大人過來,是有一樁案子需要府衙全力配合調查。這樁案子涉及定安侯府家事,本應由定安侯出面,然而定安侯纏綿病榻,便由我全權代勞。”
“這樁案子,便是定安侯府姨娘柔氏四年前難產而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