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蝶輕院裡出來,月已半空,亦如前幾日一樣,蓮芝奉命送明一出府,提着燈籠走在前頭。
“蓮芝,今日你家小姐沒什麼不尋常事吧?”語氣猶如往常一般,像是例行問的。
蓮芝往常一般就隨口答個幾句,都是瑣碎的小事,但今天她知道三殿下一定是爲了晚飯時小姐那句想搬出薛府那句問的,所以停住了身子,仔細回了話,“三殿下,原本小姐白日裡沒什麼特別的,許是晚上殿下與薛老爺聊太久,小姐去尋殿下,也未尋着所以說的置氣話。”
“你家小姐去尋我了?”
“是呀,去去就回了,我見小姐一人回來的,多問了一句,小姐沒有回我,怕是在園中迷了路,我家小姐不常去院子裡逛,不識路也是正常的。”
蝶輕識路一向好,這明一是知道的,而自己一直待在薛相書房裡,未別處走動,蝶輕怕不是沒找到,而是找到了卻隻身先回去了,心中想她不成是聽到了什麼所以才先走的,但晚飯時也未說起些什麼。
“殿下,前面就是府門了,殿下路上當心,奴婢就送到這裡。”
明一頷首,“回去好好照顧你家小姐,明日我要去趟漢陽,晚上怕是都趕不回來,若是你家小姐還是想搬出去,你去我府上找青木,我讓青木派人來接你們。”
蓮芝喏了一聲,臉上笑的別有深意,在她看來三殿下對他家小姐特別的寵愛。
出了府門,明一看到青木就站在自己的馬駒旁邊,看起來已經等了一會兒了,若不是有事他一般不會來這裡。
“殿下,”青木行禮,放欲開口但明一已經阻止了他,“今夜清風徐徐,倒是適合隨處走走。”
青木牽着明一的那一匹白馬,跟在明一身後,他一直默不作聲,等着明一問話。
“我日日從這條路來回走,卻沒有發現這裡竟有一株這樣的樹,靈隱島上四季冰雪能生長的樹木不多,我見過的樹不多,這一株是什麼?”
青木仔細打量了一番,“回殿下,此乃白櫻樹,葉子與懷秋樹相似,若不是花期世人常常會混淆它們,白櫻每年三月初春時開花,花白似雪,在臨蘇有一習俗,若未婚男子有心意的女子,便可在白櫻開花之際,摘取一枝贈
給女子,若女子收下,那男子便在懷秋花開之際來迎娶。”
“三月早已過了……”明一擡頭,不自禁嘆了這麼一句。
“殿下要贈人白櫻?”青木接着一問,明一一愣,才意識到自己方纔那句話裡的確有幾分錯失的遺憾,他清了清嗓子,“我只是覺得沒見過花白似雪有些遺憾。”
“來年三月便可見了。”青木的回答還是那麼淡淡的。
“來年?一年過去,怕是看花的心境也不一樣了。”
“此樹在臨蘇很是常見,其實府上向月閣裡就有兩株。”
“哦,是嗎?”明一一手附在後頭,踱着步子往前走,青木依舊一臉的沉靜,似乎聽不懂其中任何的別有它意,只跟在身後,就這麼又走了一段,他才聽到明一開口。
“青木,他們從方洲回來了?”明一知道目前能讓青木趕來薛府卻還不進去通報的,怕是隻有方洲那邊的密探回了,半月前是他讓人去方洲那邊查探的,此時才提起這件事,應該是覺得附近安全了。
青木頷首,“是的,回來的消息並不明朗,不僅沒有查出什麼重要的線索,而且派去的密探還暴露了身份。”
“那裡是他的地盤,我們派去的人不打草驚蛇那才奇怪,我早就做好了打算。”
青木停住了腳步,他望着明一的背影,這是難得的失態,明一發現時他還立在那裡,與明一回眸相對之時,青木才意識到,匆匆加快了步子趕了上去,“主子,您這是真的要與國師……”
“今早我路過茶館,裡面那些人已經開始議論是他派人逼死了花傾城,毀了花城,我此時與他對立,算是不錯的時機,怎麼,你覺得不合適?”明一向來喜歡問青木的意思,因爲他足夠的冷靜客觀,而這次卻是先去做了然後再問,青木不傻但也還是說了實話。
“屬下覺得過早了些,如今在朝野之上站在殿下這一邊的只有方家以及一些微不足道的官員,要與國師相抗衡,恐怕力量還不夠。如果一個不小心,可能主子會連目前多爭取到的都失去。”
青木說的話並沒有錯,明一神色未變,“他毀了花城,那支持我的就不會只有方家了,我那少司命的大哥在此時向我表明身份,其中的含義
怕是你也能猜到幾分,像他一樣的人怕是也不再少數,你明日讓方二爺去幾個府上走動走動,怕是有些人會有別的想法的。”
“簡意修畢竟是大渝的少司命,主子與他私教甚好是件好事,但屬下擔心……”
“什麼是內,什麼是外我心裡清楚,不會爲了除去一個內患引來外憂的。如果你仍覺得勝算不大,那加上一個薛相呢?”
青木眼神一怔,他思及方纔在外等候的時辰要比往日都長,而蝶輕的傷勢已經日漸好轉了,主子應該不是陪她的,那去了哪裡此時他心中已經很明朗了,“莫不是薛相……”
“他沒有答應我,應該說他沒有給我回復,”明一還記得他退出薛相書房時他那意味深長的一眼,那是位老狐狸,絕不可能輕易爲了他公然與國師爲敵,“但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蝶輕身世的傳聞在京中原本就傳的沸沸揚揚,你明日再派些人去散播些消息。”
“主子是要……”
“蝶輕今晚說要搬出薛府,明日你帶人去接她出來,就安置在府裡。”明一頓了頓,接着說,“不是說向月閣裡有兩株白櫻樹嘛,那就將她安置在向月閣吧。”
“主子!”青木聲音急了些,但沒有接着說下去,明一這樣的安排目的很顯然,是要讓外人覺得他與薛相的孫女關係不一般,從而讓外人以爲薛相是站在他這一側的,但他心裡並不喜歡這樣的安排。
“怎麼,覺得我利用蝶輕很不光明磊落?”
“屬下不敢。”
“她用整個花城換來這麼一次機會,就算做一次卑鄙小人我也不能辜負。”
“屬下不覺得主子卑鄙,只是害怕主子若對蝶輕姑娘無心,日後也不好脫身……”
“日後?日後的事便日後再說吧,我雖不知道若是換做她現在會怎麼做,但我能想到的只有這麼一個辦法,就算得不得薛相的支持,但這樣至少也不會讓他與國師聯手。”
清風徐徐,明一聞到一股子淡淡的清香,他神色微變,茫茫暮色中她似乎是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一襲白衣嫋嫋,雖有白紗遮面,但依然能見她笑容嫣然。
“若是我,也會如實做。”
清音悅耳,惹得月牙微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