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洋的父母,都是極古板教條,在商業圈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因此對於家裡的獨子要求更是嚴苛。
她和韓洋,是通過趙菁認識的,平日裡倆人交談不多,大抵算得上熟知。
他有沒有表弟之類的,她也不好妄下判斷!
宋伊低頭思索片刻,林惜朝也不打擾她,見雨勢大了些,擡手將窗戶關好。
男人打橫將她從牀上抱起,宋伊下意識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去見鄒陽。”湊到她的耳邊呢喃道。
“......”
瞧到她略顯呆萌的表情,男人心情愉悅了不少,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笑意,整個人放佛都要溶在這笑容裡,五官好像蒙上一層清澈的光澤。
饒是宋伊,也感覺到他散發出的無所不在的溫柔氣息。
這個男人,各方各面對她都好的出奇,捨不得委屈她半分,但就是這樣的他,欺負她起來卻是最深的。
就像蚌打開堅硬的蚌殼,露出裡面的柔軟,輕輕拉扯一下便是蝕骨的疼痛,更別提將裡面的柔軟全部拉扯出來。
鄒陽比第一次見面多了一份冰冷,臉色有些蒼白不是太好,琉璃般的眸子婉轉流淌着淺淺的疏離和清冷。
男人站在田埂上,宋伊坐在輪椅上,看着眼前青蔥的植物緩緩開口:“韓洋的表弟?”
鄒陽掃了她一眼,視線眺望遠方:“是。”
“韓洋,真的死了?”
她心底或許也更傾向於這個事實,畢竟快三年了,如果韓洋還在世上,又怎麼捨得撇下趙菁和孩子?
韓洋疼趙菁,絲毫不遜曾經的林惜朝寵她!
鄒陽輕輕嘆了一口氣:“是,死了。”
“......你很確定?”宋伊眉眼微微蹙起,看着鄒陽的側臉心底的思慮重了重,“你當時在場?”
“是,在場。”
“麻煩簡單描述一下。”
“身感病毒,無藥可醫。”
“......韓洋有個妻子叫趙菁,女兒叫雨涵,你知道嗎?”
宋伊將輪椅調轉過來,直直看向他的瞳孔,不容他有絲毫躲閃。
事實上,鄒陽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的逃避甚至回絕的意味。
“知道。”似想起了什麼重要的,鄒陽笑了笑,“對了,她和一個女人剛來過。”
“......”
宋伊握着輪椅的手緊了緊。
“才走不久。”
“......我現在追,追得上嗎?”
“腿沒斷的話,可以的。”
“......”
難道他們七個人,沒有走嗎?
宋伊眼淚有了鬆動的痕跡:“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摘了些草藥,就回去了。”
宋伊沒再說話,餘光望了不遠的男人,呼吸有些窒息。
高大的身材佇立在牆側,沉黑的眸子裡好似只容得下她一人。
她一直都在他身邊,卻從未察覺男人眼底投下些許淺淺的陰影,身形雖依舊挺拔卻削瘦了不少。
他這,又是何必呢?!
回去的路上,趙菁神色懨懨,邁不開步子只好又坐在馬背上,司喬視線落在她淚痕明顯的臉上,眸色暗了暗:“爲什麼哭?”
爲什麼哭?
因爲那個男人的舉手投足像極了韓洋?
光是看着男人的背影,她就忍不住地心酸想掉眼淚!
趙菁沒有答話,一路上司喬對她照顧很多,雖然更多的時候總是沉默以對,但卻沒有感受到尷尬無措的氣氛。
她甚至還覺得,司喬的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宋伊的影子。
但光憑這點,就讓她說出這麼掏心窩的、她本人無所適從的話,趙菁覺得自己還是有些難以啓齒。
“我想,宋伊了。”頭埋在馬背上,悶悶道。
“......”
司喬微微蹙了下眉,琢磨出她的幾分不願意,也就不再開口。
“站住,打劫!”
一個弧度的坡口,白臻眼前陡然一亮,渾身像是被打滿了雞血,直指趙菁方向。
司喬頭微斂,沒有任何動作。
趙菁望着眼前的男人,嚇得不輕道:“我、我結過婚了。”
“......誰要你這個黃臉婆啊!”
白臻牙癢癢,視線毫不避諱在趙菁身上游走、打量一臉嫌棄,論身材、論長相,曉曉不知比她高出多少。
“黃臉婆?”趙菁嘴角抽了抽,她承認她膚色偏黑了點,但還沒人敢這麼當面損她來着!
“馬留下,你倆可以走了。”
“......”
她還真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地盜馬賊呢!
“憑——”什麼。
趙菁氣不過,司喬卻反常地將她從馬背上拉了下來:“馬你牽走。”
“不是——”趙菁困惑地望向她,眼神問她原因。
司喬像是沒有察覺似的,緊握着趙菁的手不讓她出去搗亂。
白臻意味深長地盯着司喬一會兒,摸了摸下巴,利索地翻身上了馬,末了還不忘扔下一句:“我是不是有在哪裡見過你。”
“......”
“神經病。”趙菁不以爲然地罵了回去,這麼老套的勾搭方式他現在還用,真的太對不起他那副皮囊了!
白臻聳了聳肩,拉起繮繩奔了出去。
望着遠去的背影,趙菁忍不住又想哭了,天,他們還有兩天的路程要趕!
“啊——”
司喬面無表情地轉向她。
“我們沒有乾糧吃了。”
“......”
她們摘了草藥就走,忘記和裡面的人要點果腹的東西,四周的山樹木雖然茂密,但卻沒什麼果子,山裡也是比較危險。
“我們——要不回去要點吧。”
“......好。”
司喬下意識地舔了舔乾涸的脣瓣,一股難以掌控的壓迫焦躁感從心頭慢慢滲了出來。
宋伊坐在院裡,沉黑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前面的植物,腦海裡卻不斷浮現出男人略顯蕭條寂寥的背影,心底仍舊無可避免地抽搐着。
“起風了。”
男人走到跟前蹲下身子將從地下取來的一件大衣給她披上,這會兒的天氣時好時壞,給人莫名地壓抑。
“林惜朝——”
宋伊輕輕開了口:“我皮足夠厚,你可以用一盆開水燙死我,但麻煩你不要從溫水養着我,好嗎?”
她的心,還不夠硬!
她用了兩年來忘記他,但是那份存在心底的情感,被時光掩埋的情誼,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它們永遠都不會徹徹底底地消失。只是她沒有想到,男人的一個溫柔、一個眼神、一個親吻,就輕易地讓它們死灰復燃,自此如野火般焚燒着她的大腦和靈魂!
“......那你想,殺了我嗎?”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周圍的聲音和景物都已消失。
宋伊一直看着男人的雙眼,目光甚至有些柔和:“曾經想。”
“那麼現在呢?”在她爺爺死了之後。
“......我不知道。”或許她內心更傾向於不殺。
男人對她根本沒有任何設防,半夜裡禁錮着她的腰肢一起休息,她想要下手的話,比旁人要容易得太多。
但她沒有!
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但是,你這裡,永遠也不會接受我了。”男人感知到此刻溫柔的情緒,大手移到宋伊柔滑白皙的胸前。
宋伊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臉色沉穩:“我們——都回不去了。”
“不——”
男人下意識地手緊了緊,宋伊的臉蛋到底還是紅了起來,該死的流氓!
“我沒有殺你爺爺。”
厚重而慘白的雲層,隱約有光亮透了過來,光亮柔和而閃爍,一次次將毫無生氣的天空,照成潤潤的金紅。
他說,他沒有殺爺爺!
宋伊漆黑的眸子猛地竄上兩朵火焰,灼灼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是真的?”身體某個部位陡然缺了個口,洶涌駭人的情緒泄了出來,宋伊嗓音微顫,手指也抑不住的顫抖。
身體和心,出於本能,就信了!
“是。”男人重重點了點頭,摸上她冰冷的臉頰,眼底泛過一絲心疼和戀意。
“那你看清楚兇手是誰了?”理智讓她繼續刨根問底。
如果林惜朝不是真兇,那麼她勢必是要爲爺爺討個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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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進去的時候,爺爺和李叔已經那樣了,那支槍放在地上,我拿起來看的時候你就進來了。”
“那你爲什麼不一早告訴我?”
林惜朝頓了頓,親上了她的額頭:“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怎麼做?”
“我——”
宋伊說不出來了。
她會怎麼做?
她會瘋掉地一樣去尋找真兇,不眠不休、至死方休!
沉澱了兩年,她的眼底不會再狹隘地將自己的喪親之痛當做全部,她還有隊友還有整個世界!
“可你走私軍火!”
他們還是站在對立的一面。
林惜朝狹促擡眼,眸色漾起難得的釋然和柔色:“所以,宋少尉,你打算徇私嗎?”
“......”
這個男人,還真是的!
腦海裡斷片的畫面突然拼湊了起來,和男人之前低低的呢喃在耳際想起。
老公,要是我真的死了,你怎麼辦?
我會轉行!
做什麼?
走私軍火!
想和這個世界,同歸於盡!
她原以爲的一句戲言,不想男人卻是貫徹通透。
“林惜朝,你說的,我是真的都信的。”反握上男人的手,宋伊加重了語氣。
不管多麼天方夜譚,他說了,到她這裡便是真的!
“哇哦,終於到了!”
白臻拉了拉繮繩,身姿矯健地跳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