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受大走孝之根本,心灰意冷養父老矣
如此非常時期出如此非常事,本就不用璧月棠說什麼衆人也會跟上去。而她這一嗓子明顯事情與君澈有關,這下連南宮冥屺也非要跟過去不可了。沒有辦法,風凌見洛嵐獨自一人扶着南宮實在有些吃力,只好另一邊也扶過去,跟在浩浩蕩蕩的隊伍後面慢慢挪。待到終於來到空闊明亮的青丘大堂,局勢瞬間清晰明瞭。
場地清空,惟餘兩張大圓桌一左一右涇渭分明。一桌唯有一位老者髮鬚皆白,滿面肅容堆徹五千年之滄桑;一桌整齊圍坐幾人皆奇裝異束,餘下打手護衛排排站在桌旁,倒也規整。
兩位姑娘看這陣勢還不覺得如何,南宮冥屺卻是急了,手臂掙兩下便要上前,被洛嵐與風凌同時緊拽住,壓低了聲音讓他莫上前惹事。“你可是瘋啦?沒見左通政李孜省帶着他手下坐在那裡等着看笑話。”洛嵐生怕他不甘心,擡手捂住他嘴,加緊了小聲勸,“你不會不知道這傢伙可是當朝國師的走狗吧。君澈那張不肯吃虧的嘴會惹出什麼禍事還不知道,你若再上前,除了白賠上去,有何益處!”
“就是。”同樣因爲只能悄聲細語,風凌湊到南宮冥屺臉頰旁,顯露出脖頸赤練蛇蛇首妖嬈中滿是詭異,“君澈可有太子爺做靠山。只要這位少爺玩膩了回去重做太子侍讀,日日鬥雞走狗少不了他的機敏奉承。你可有什麼!貿貿然敢得罪國師,坐等入藥吧!”
你們……南宮冥屺不敢置信的瞪着這兩位姑娘。看她們平時一個個都笑哈哈不知世間之事,恨不得連皇帝老子是誰都要費心去請教一番。爲何此時突然對政局大臣們如此瞭如指掌。
也太小瞧我們這些姑娘了吧。南宮冥屺這張臉可真是有什麼心事都藏不住。洛嵐
鬆開手,直接一戳他腦門:“整個齊國就屬青丘裡面達官貴人來的最多。除了言官的嘴,朝堂政局之事我們這裡傳的最快。”真是個笨呢!
話不多說,三人的注意力又被大堂之上吸引過去。就見星子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向那長鬚老者推薦璧月棠。璧月棠可沒有星子的那種好忍耐力,連個笑臉都懶得給,直接行禮後退,將身後的君澈亮堂堂的展示給那老者看。
果然是什麼都知道……南宮冥屺徹底無力觀看,自尋了個椅子坐上去休息。
君澈整了整衣衫,一步兩步走到老者身前,行禮下跪,噹噹正正三個響頭,直腰:“爹。”眉目平直,脣角柔和,君子坦蕩蕩之貌。
君夏言一聲冷笑。自他進青丘起,這青丘的茶水瓜果便是連瞧一眼都嫌污濁,若不是年老體衰實在站不得長久,恐怕連這把椅子都不會坐,更是要回去就將這雙鞋丟棄。現在好了,外間謠傳紛紛揚揚太子太傅之子在青丘妓.院之中做了龜.公,人都已經跪在這裡,一身粗布爛衣裳直整的破爛不堪。這豈止是斯文掃地,根本就是斯文敗類!
眼前一陣黑,可是在李孜省面前,自己無論怎樣也不能弱了氣勢給他白看笑話。越是看君澈這張秀美專做獻媚之貌容越不能入眼,心裡的怒火如同一把鈍刀“咚咚”的往心臟上剁,猛地一口氣喘不上來,頓時一陣猛咳。
“爹。”還是那麼淡淡然一聲,君澈既沒有激動也沒有伸手去扶,竟似滿是漠然。
心下徹底寒涼,君夏言伸手從袖中掏出一把戒尺,顫巍巍擡手,卻是閃電般落下,好大“啪”的一聲響。旁觀的安紫清本來就緊張的不行,直接被這一下嚇到捂耳驚叫。
“紫清。”皺眉,蕭韻趕緊將安紫清摟進懷裡,狠瞪她
:你要不要這麼誇張啊!可是隨着那一聲緊跟着一聲的抽打聲,蕭韻剛開始還敢側身看兩眼,最後乾脆也跟着其他圍觀姐妹一起扭頭閉眼,用手死捂住耳朵,恨不得此生根本聽不見這響聲陣陣纔好。
血花飛濺,濺到南宮冥屺眼中血紅了瞳,可是他被洛嵐捂住了嘴,兩個姑娘抱緊了他。那大堂之中詭異莫測,她們不讓他前去送死。可是君澈,那麼自傲自身美貌的君澈,那麼喜歡笑喜歡對着他挑眉耍無賴的君澈……他竟是要毀了他嗎!
用力也掙脫不開,後背一陣劇痛,熱流緩緩而下,南宮冥屺的傷口再度綻裂。
手指不斷縮緊,突然微微折了個彎曲,一根蔥管似的指甲齊根裂開,鳳仙花汁染甲紅的血一般,看的心裡狠狠打顫。璧月棠狠命呼吸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纔要一步跨出去,卻被書生死拽住。微微搖頭,書生怯怯一雙眼滿是懇求。
他們都只是這世上最卑微的草芥,不能去!不能涉足!不能觸犯那巔峰處的權威!只因他們的命……卑賤不如狗。
血黏在戒尺上,隨着揮舞上下,點點飛起,點點墜落。那花開嬌豔,簌簌綿綿,愈加繁盛,迫不及待般飛上旁人地、旁人腳、旁人身,染紅繽紛。縱是那半邊玉面綻裂亦如千里赤地,龜紋遍佈;縱使那赤血之地溝溝壑壑赤泉洶涌,終於彙集成紅河蜿蜒,急急的融到那白玉脖頸緊束的衣領之中。
君澈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之態。但見半邊面容眉掃平平,眼若琉璃,淺色薄脣勾出慣常淺淡弧度;哪得知另半面面容早已毀不堪言,皮肉綻裂外翻,血涌若水。
他似是不疼,疼的絕不是他。這人明明遊戲紅塵,萬事不在眼中,卻原來不知,他自己,也是不在他眼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