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沉了沉,曹勳想說什麼,擡頭瞥見沈嫿眼裡的堅持,拗不過她,只得點頭答應。
其實,他在開槍那一刻,就知道他的手已經廢了。
子彈穿透腕骨,不廢也沒有法子治好。
可他不得不那麼做,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今天不還,遲早有一天得還上,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好了,早點睡吧,看你困的。”曹勳笑道,眉峰柔和,臉上含着淺淺的笑意。
那笑,有一股雲淡風輕的味道,好似什麼痛苦都打不倒他。
沈嫿看着有些心疼,從開槍到擦藥,都沒聽到過曹勳嘴裡傳出一聲痛呼。
這得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剋制住。
她很想問一聲,今晚那些人都是幹嘛的,爲什麼要找他的麻煩,但看他一臉疲倦的樣子,話到嘴邊,還是改成了,“時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曹勳點頭,儘管面有倦色,但依然微笑如故。
好似,這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沈嫿心裡沉了沉,勉強笑了笑,轉身出門。
臨走的時候,不忘叮囑一句,“我就在隔壁,你有什麼事再叫我。”
曹勳點頭,“好。”
沈嫿這才掩門而出。
回到自己的房間,意外發現楚墨言竟然還在。
她沉了沉臉,擺出一副送客的姿勢,“你還不走?”
楚墨言雙腿交疊,安靜的坐在藤椅裡,一手抱臂,一手無意識的摩挲着下巴,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半響,才道,“他怎樣了?”
沈嫿疲憊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你這是關心,還是幸災樂禍?”
楚墨言眸光一閃,“沈嫿,你我之間,非得這樣說話嗎?”
沈嫿回身,嘲諷的看他,“你想要我怎樣跟你說話?”
“我……”楚墨言噎住,冷哼道,“算了,你就當我隨便問問。”
語氣帶着賭氣的成分。
沈嫿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他,目光帶着審視,“楚墨言,我問你,今天晚上的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找來的?”
明明沈嫿的眼睛裡面含着一層水霧,然楚墨言
還是從她的眼睛裡面看到寒意,如冰刀一般。
楚墨言回視着沈嫿的目光,沒有反駁,點點頭,“是,是我安排的。”
“楚墨言,你果然夠無恥!”沈嫿咬牙切齒。
她就知道,是他使的絆子。
楚墨言下意識的挺直了脊樑,“我只是想讓你看看,你一直放不下的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沈嫿憤怒,“他是怎樣的人,關你什麼事?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現在他的手廢了,你滿意了嗎?”
楚墨言心涼了半截。從頭到尾,她都不曾問過半句曹勳的真實身份,她還是一口一個瀚文,一口一聲維護和偏袒,從一開始,她就站到了他那邊,把他所有的苦心和心血,試做糞土。
那麼,他做了這麼多,還有意義嗎?
可他終究還是不甘心,“沈嫿,他一直都在欺騙你,他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愛。”
楚墨言低低開口,聲音裡帶着無力的悲涼。
“他騙我又如何?”沈嫿反問。
楚墨言有些受傷,“即便他騙了你,你還是選擇他?沈嫿,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不公平?”沈嫿忽然就笑了出來。“楚墨言,即便他騙了我,他依然是我所認識的寵我疼我的曹瀚文,比你這個卑鄙無恥什麼陰險毒辣事情都做的出來的人要好上千倍萬倍。”
她惡狠狠的看着他,“你之前怎麼逼我,我都沒有關係,可你卻一再的動我身邊的人,先是忘川,現在又是曹瀚文。楚墨言,爲了你的一己私慾,你究竟還要害死多少人?”
楚墨言無言以對。“我……”他想爲自己辯解,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沈嫿卻還不放過他,“你是不是非要看着,我身邊不剩下一個人時,你纔開心,你才滿足?”說着說着,她的淚就猝不及防的掉了下來。
忍了一個晚上的淚,終於洶涌而下。可心裡的絕望,卻鋪天蓋地。
她恨自己,爲什麼會對這樣一個魔鬼念念不忘?
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分的很清楚。
雖然曹瀚文對她隱瞞了他的身份,可他從沒做過傷害她的事情。
況且,當初,她不也對曹瀚文隱瞞了她的過去麼?
可楚墨言呢?
他居然設計將那些人帶進這家客棧,讓她親眼看到,曹瀚文受傷。
“沈嫿,你要是早點回到我身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楚墨言想要上前一步靠近沈嫿,沈嫿卻冷不丁的後退,眼裡滿含戒備,彷彿楚墨言是十惡不赦的惡魔。
“回到你身邊?”沈嫿繼續冷笑。
“楚墨言,你究竟看上了我哪一點,我改,我改還不行麼?”沈嫿忽然說道。
楚墨言沒有說話。
愛上一個人,誰又能說得明白,他在乎她哪一點?喜歡她哪一點?
只要那個人是沈嫿,他就沒來由的喜歡,不可抑制的喜歡。
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她卻用這樣的語言,這樣的語氣,對他的愛不屑一顧,這讓楚墨言很是受傷。
他眸光陰鬱的看着她,薄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頹然放棄。
見他不說話,沈嫿含淚深深凝了他一眼,“楚墨言,世界上我見過最卑鄙的人非你莫屬,前段時間,我從酒店回來,瀚文給了我一次選擇的機會,說我選擇你還來得及。”
“然而,如今我慶幸當初沒有選擇你,我從不知道,我所認識的楚墨言,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倘若之前,沈嫿對楚墨言還有一絲幻想,在選擇了曹瀚文時,對楚墨言還有一點點愧疚。
然而,白熾燈光下,曹瀚文那毫不猶豫的一槍,讓沈嫿徹底清醒。
和這樣一個魔鬼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要膽戰心驚的,哪裡會有什麼幸福。
曾經那個霸道,偶爾會流露溫柔的楚墨言,那個雖然強勢,但有時也會爲她考慮的楚墨言,已經跟隨着時光一起消逝,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最起碼,看到如今的楚墨言,沈嫿只覺得陌生。
是的,陌生,沒有一丁點曾經的熟悉。
沈嫿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很冷,每一句話聽在楚墨言耳朵裡,都很傷人。
可沈嫿感知不到。
楚墨言那麼狠心的一個人,他的心是石頭做的,根本就不會疼。
沈嫿最後看了楚墨言一眼,話語幽幽,一字一頓,帶着一抹執着的堅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