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桐周錯愕地看着她撲進自己懷中,他還是一路悄悄跟在後面相護,見她被扯入那座被黑煙籠罩的城池,他毫不猶豫也跟着一起進去,城池中到處是瘋狂的人,瘋狂的情景,他找了許久纔在這荒淫的地方找到她,滿地都是交合扭動的人,只有她一個人在這邊騰雲亂飛,沒頭蒼蠅似的。
他喚了天來火,破開黑煙,卻再也想不到她會向自己撲來。
“……你叫我什麼?”他不可思議地鉗住黎菲的雙肩,將她推開,這時才發現她周身居然也有一層淡淡的黑煙籠罩,這層叫人驚惶的黑煙彷彿也映在了她雙眼內,她無比狂喜又無比依戀地看着他,這句柔順的身體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排斥,不顧一切正向自己靠近。
黎非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她還在激動難耐,顫聲道:“終於見到你了!修遠!”
她居然叫他雷修遠?
紀桐周心中怒意勃發,狠狠將她再度推開,可她馬上又會藤蔓般纏上來,反覆幾次,她忍不住痛哭出聲,他耳邊聽着這陣哭聲,只覺漫天漫地的火海像在自己身體裡腦子裡灼燒般,這一次她又撲上來,他沒有再推開,抿緊了雙脣,雙手垂下,眼怔怔地望着四周的火光。
〕裡的少年身體僵硬,像根木頭,甚至碰也不碰她,黎非擡頭看他,輕聲道:“修遠?抱住我,抱住我。”
他笑了笑,聲音有些苦澀:“先不說這些,我們離開這邊。”
紀桐週一把將她抱起,御劍疾馳而去,這座詭異的城池,每一次只要行至邊緣處,立即就會被彈回去,他眉頭緊皺,忽地清叱一聲,天來火狠狠砸在城內,一時間,慘叫聲尖叫聲再度響起,巨大的城池瞬間被火海吞沒,萬雷奔騰呼嘯,像是要震碎這座荒淫而釜的城一般。
他一眼望見天邊黑煙露出的縫隙,當即急竄而去,霎時間脫離了城池的桎梏,黑煙中千萬種悲嘆呻吟嚎叫被遠遠甩在身後。
血色的天空,血色的荒原,茫茫無際,紀桐周飛了許久,眼前所見景象始終沒什麼變化,這裡太過遼闊,鋪天蓋地的天來火僅像九牛一毫,什麼也打不破,他停在一座沙丘上,四處眺望,心中隱隱也有些絕望,來了這麼久,始終沒遇到和其他一同被吸進饕餮腹中的人,被困住的人是他二人,還是師父他們?
懷中的人柔婉地依附着自己,她的臉埋在懷中,動也不動,紀桐周低頭看着她,良久,低聲道:“認出我是誰了嗎?”
黎非太高雙臂勾住他的脖子,聲音柔媚:“修遠,抱住我。”
修遠。
他揚起手,想要狠狠抽她一個耳光,就像從小大大對付忤逆他的那些人一樣。她真是個狠心又殘酷的女人,對待他的方法聞所未聞。手掌狠狠甩下來,他卻沒法讓它落在她無辜的臉上,她沒錯,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讓他想要發瘋的,正是這種不喜歡。
倘若她可以清醒地叫對一次他的名字,這裡是刀山是血海,他也會義無反顧地留下來護着她。
n她被饕餮所惑,叫他雷修遠。
紀桐周的手又慢慢放下,撫在她臉上,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像在夢中那樣,靠着他,需要他。那個曾經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女人是假的,他知道,正因爲知道,才叫人絕望。[
當他發現自己愛着的人是姜黎非時,這最初的懵懂,便已被無情地掐斷。他甚至連和雷修遠搶人也做不到,姜黎非心裡眼裡只有雷修遠一個人,他遲到了太多。
紀桐周的拳頭捏緊,又鬆開,來來回回好幾次,心火灼燒着他,他的聲音被燒得沙啞:“……你還沒認出我?”
黎非的聲音撒嬌似的:“你還在開這種玩笑!修遠!我真的要生氣了!”
又是修遠。紀桐周忍不住冷笑,他近乎蠻橫地一把抱起她,她耳邊的珠花終於墜落下來,輕輕砸在地面上,他將那多緋紅的芙蓉攥在手中,一點一點揉碎。
他真相將她也這樣一寸一寸揉碎。
勾魂攝魄的異香近在眼前,被蠱惑的女人捧住他的臉,低頭送上雙脣,柔軟的嘴脣一點一點磨蹭着他,紀桐周壓下她的後腦勺,近乎暴虐地親吻她,他已分不清真與假,他從靈魂到身體都飢渴了太久太久。
濃厚的黑霧從她身上蒸騰而起,也或許是從自己身上,可誰還會在意這些,隔着衣服,她的肌膚柔軟而細膩,她糾纏着他,廝磨着他,這陌生又熟悉的身體,每一個反應都新奇,每一句呻吟都第一次聽見。
紀桐周的脣落在她脖子上,耳邊聽得她在戰粟地輕吟:“修遠……”
滿腔燒灼的烈焰頃刻間不知是被熄滅了,還是被撩撥得更旺盛了,紀桐周喘息着擡頭凝望她,他甚至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愛她還是恨她,她全然順從的如春水般的眼波中,分明倒映的是他,可她看着的偏偏是另一個人。
紀桐周情不自禁笑出聲,除了笑,他實在不知能做什麼,他永遠只能在虛幻中擁抱這個女人?在他或她的夢裡?把別人或被她當做替代品?
他對她的感情,居然會變得如此卑微,甚至如此卑鄙。
他沒辦法接受這樣落拓的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在醉生夢死偷歡着什麼。
紀桐周狠狠推開她柔軟的桎梏,請掐住她的脖子,靈氣吞吐,她立即暈了過去。
讓姜黎非當這一切是場夢好了。
她還緊緊攥着自己的袖子,他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毅然決然,起身遇見高高飛起。
不知過了多久,黎非只覺整個地面都在劇烈震顫,她突然驚醒過來,發覺自己居然誰在沙丘上,這是什麼情況?剛纔好像她還在那座城池中?什麼時候出來的?
她茫然四顧,這座無邊無際的血色荒原都在震顫,幾乎沒法坐穩,黎非連滾帶爬喚來小白雲騰空飛起,之間沙丘上無數砂礫像沸騰般跳躍滾動,越來越激烈,翠玄仙人蒼老的聲音驟然響起,像是從天際傳來般,響徹雲霄:“一羣沒用的小輩,一直饕餮還要我們這些老傢伙出手,唉!他日如何放心將門派交給你們!”
“音一落,但見天邊忽地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血紅的天地被撕裂,裂口內光華萬丈,不可逼視。黎非捂住頭臉,避讓那團刺目的光彩,頭頂忽有風聲呼嘯,緊跟着自己被人緊緊抱住,她在刺目的光亮中勉強睜眼,只見雷修遠的雙眸,他焦急又狂喜地看着她。
“修遠!”她一把抱住他,忽又有個錯覺,這一幕剛剛纔發生過?她有些記不清了。
他索性將她打橫抱起,往裂口處疾飛而去,但見血色荒原忽然化爲虛無,變成了一團團無邊無際的黑火般的濃霧,霧氣中無數人在歡笑哭泣悲嘆呻吟,又有無數雙漆黑的手從裡面伸出來拉扯着他們。
雷修遠掌心金光吞吐,霎時間金色的光霧照亮了四周,將那些漆黑的手瞬間絞碎,他抽出白虎尾,金色光劍暴漲數丈,急若流星般劃過一道巨大的弧度,濃厚的黑霧被劈開,緊跟着光劍連劈下無數下,黑霧一時間淡了無數。
光華萬丈的裂口近在眼前,雷修遠疾馳而入,只聽翠玄仙人響徹天際的聲音又道:“你們兩個就在裡面呆着!待我們殺完饕餮!”
裂口驟然合閉,黎非急急張望四周,但見此似是一座不大的山峰,奇異的是,頭頂還有一座倒過來的山峰,其上一草一木都與他們所站的頂峰一模一樣,就像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將風景倒映其中一般。
一股極其熟悉親切的氣息自那座倒懸的山峰內傳來,黎非渾身的寒毛都不禁豎起,她知道,這裡一定是翠玄仙人的小千世界,那座異民墓就在這裡!
她情不自禁掙脫雷修遠的懷抱,朝前走了兩步。
胳膊忽然被人拉住,黎非茫然轉身,緊跟着雷修遠上前再度抱住她,他的心跳聲似擂鼓般,一陣陣衝擊耳膜。
“抱歉。”他聲音很低,“沒來得及抓住你。”
黎非被異民墓勾走的神智慢慢又回到了身體裡,她反手也緊緊抱着雷修遠,回想在饕餮腹中種種無助,她喉嚨裡有些痠痛,勉強笑道:“我沒事,一切都好。”
她記得自己在那座巨大的城池中飛來飛去,後來遇見一羣弟子,再後來又眼睜睜看着他們陷入瘋狂,再然後……再然後的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更不知道如何睡着的,醒來就見到了翠玄仙人張開小千世界。
“修遠,你之前都在哪裡?”黎非到底問得有點委屈,她一直在找他,卻怎樣也找不到。
雷修遠低頭看着她脖子上凌亂的紅痕,她的領口有些鬆垮,發上的妃紅芙蓉也不見所蹤。他笑了笑,將她領口輕輕扶正收攏,擋住那些紅痕,道:“我沒有被饕餮吸入腹中,用白虎尾勾住了山體,一直在外面。翠玄與守中兩位仙人和師父破開饕餮腹出來後,我才能進去尋你。”
怪不得她怎樣也找不到他,黎非朝他輕鬆一笑:“那你運氣真好,饕餮肚子裡可真是糟透了。”
她給他嘰嘰呱呱地將饕餮肚子裡發生的種種恐怖詭異的事,說了半天,卻見他似乎心不在焉,黎非慢慢安靜下來,輕道:“怎麼了?你累了嗎?”
他一個人留在外面必然焦急至極,指不定又耗光了靈氣想要破開饕餮腹,黎非握住他的手腕,慢慢往裡面灌輸木行靈氣,果然他體內的靈氣並不滿,消耗了許多。
雷修遠驟然握緊她的胳膊,很快又輕輕放開。
“抱歉。”他又一次低聲說道。
黎非低頭輕笑:“抱什麼歉?你沒進去太好了,不然好叫人擔心。”
雷修遠合上眼,又慢慢睜開,握住她的手,低聲道:“難得來了一趟仙人的小千世界,要不要四處看看?”--4842dmth191768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