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的江湖正可謂是百家齊放,奼紫嫣紅,諸多門派各顯神通。
如今凌或年雖不及弱冠,便已經是大乘天境,即將步入聖王人境。
而與他年紀相當的韓長生,將將才剛踏入觀宇玄境——這還是在認識了凌或後,被他硬生生督促着每日練功上進、這纔剛剛從人境升上來的玄境。
韓長生聽到謝昭意有所指的打趣,當即一臉官司的轉向她。
“......臭丫頭!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行走江湖這個道理你都不懂的嗎?”
謝昭聳了聳肩,也不在意他的抱怨,她突然斂了笑轉過頭看向凌或,“既然你已即將突破大乘天境,關於那件事,如今心中是否已有決斷?”
韓長生臉色一變。
他險些忘了——經過謝昭這麼一提醒,他纔想起來還有這麼一件事。
只見凌或沉默一瞬,半晌才輕輕頷首。
“沒錯,我曾立誓只要進入聖王境,便必定親自去查清當年那件事的真相,如今也到了應該兌現的時候。”
謝昭聞言既不多話、也不阻止,只是淡定的點了點頭,“好。”
她偏過頭看向情緒突然有些低落的韓長生:“長生呆子,你愣着作甚?還不快去收拾行李?”
凌或和韓長生聞言同時愣了愣。
只是不同的是,凌或的愣是驚愕,韓長生的愣則是驚喜了。
他回過神來,當即喜滋滋的“哎”了一聲。然後興沖沖轉身“噔噔噔”就往自己的客房跑去,這是已經迫不及待要收拾行囊了。
凌或蹙着眉再次看向謝昭。
“謝昭,我許久之前便說過,待有朝一日我破鏡入聖王,我們三個便只能......走到這裡了——接下去的路太過危險,你們不能與我同去。”
謝昭臉皮厚得很,她摳了摳耳朵,全當沒聽見。
儘管那塊煞風景的黑斑,遮住了她大半的容貌,但也不難看出,其實謝昭長了一雙極其明媚驚豔的眉眼。
寶珠蒙塵,未嘗不是一件憾事。
謝昭輕笑一聲:“什麼啊,那可都是你自說自話的,我們可沒有答應。”
她提起手中五尺“長棍”,笑眯眯的輕輕擊打着自己的掌心。
“再說了,腳長在我們自己身上,誰說你去得的地方我們就不能去了?我們啊偏也要去瞧一瞧熱鬧。”
凌或靜了一瞬,眉梢緊蹙的臉上正色幾分。
“......謝昭,我不是在與你們說笑。”
他臉上的神情也確實不像是在說笑。
謝昭從未見過這個向來從容自信,謙遜卻也有自己固有傲骨的少年臉上,漏出這種表情。
......以至於謝昭一度以爲,這傢伙嚴肅到好像已經在給她和韓長生上墳了。
凌或:“這與過去不同,不是任由你們如何胡鬧的時候。就算突破大乘、邁進聖王境,我依舊不是昔日仇家的對手,更無法護你和韓長生周全——接下來的路,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若執意要跟,恐會有性命之虞。”
謝昭“嘖”了一聲。
“我們哪裡胡鬧了?咱們三個不是早就說好了——你們二人齊心協力闖蕩江湖,我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你可是堂堂老君山的繼承人,說過的話怎能不作數?”
凌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饒是謝昭這般厚顏無恥、臉皮堪比城牆之人,此時也難得有了幾分不自在。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發牢騷改口說道:“......好嘛好嘛!你當時確實沒有同意好了吧?這話算是我和韓長生那呆子單方面決定的——但是那又如何,反正我們也沒什麼地方去,陪你一路同行有什麼大不了?你那麼悶,離了我們豈不孤單,權當是我們一道遊山玩水行走江湖了。”
凌或的眉頭皺的死緊,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謝昭......”
謝昭轉了轉眼珠,連忙打斷他。
“我不管!你知道的,我雖然功法境界上不怎麼樣,但是卻長了一隻‘狗鼻子’,最擅長聞訊追蹤了。
若是你不帶我們去,我也要跟着的。只不過若是到時沒有你保護,我和韓長生惹了什麼不該惹的大人物,那便叫他們打死我們好了!
——左不過韓長生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想來也沒什麼大出息了,我又醜成這般模樣、人人喊打厭棄,死也就死了。”
她這話聽得凌或更扎心了。
但是謝昭如此混不吝的昏招,奈何卻對凌或十分的有效,他無奈的看着謝昭,徹底拿這個“二皮臉”沒了法子。
別看凌或長着一張極其能唬人的臉,實則卻是個“假把式”。
爲什麼這麼說呢?
他雖然生在天宸,但是其五官卻與傳統土生土長的南朝人相比,要更加深邃了幾分,頗有幾分北邊邯雍男子異域風情的深刻骨相。就連身量也較尋常天宸男人而言更高一些,看起來就十分的不好惹。
當然,這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儘管凌或的眉骨和鼻骨挺拔、棱角分明,一副鋒芒畢露、冷峻無情的樣子。但他的臉型線條卻格外柔和,眉眼間盡顯南朝江南水鄉之人的清雋柔美。
——用謝昭那套不正經的說辭就是,凌或長了一副走在昭歌城裡,都會被大姑娘小媳婦丟手絹、丟絹花的頂頂好相貌!
但是,其實凌或的性格卻與他的外貌大相徑庭......頂着一副如此“高調”的相貌,內在卻是一個讓謝昭和韓長生嘖嘖稱奇的“老實人”。
這又怎麼說呢?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誤以爲是自己的同伴理虧在前時,一位堂堂大乘天境的少年高手,居然擋在客棧房門前,任“苦主”推搡辱罵了一刻鐘。
他一夫當關、一步不退的擋在房門前,是因他打定主意,定要爲自己的同伴遮風避雨。
而在沉默中任打任罵,彬彬有禮的道歉、絲毫不曾恃強凌弱、仗勢欺人,則是凌或獨一無二的風骨。
只因他覺得,既然他的朋友們做錯了事,那麼他替他們擔着,任由“苦主”出出氣理所應當。
以至於謝昭每每都要吐槽,說他這人傻的透腔了。
但是謝昭每每罵完人,偏偏又有些恨鐵不成鋼,她心疼他的“傻”,也欣賞他的“傻”。
這天下熙熙攘攘,聰明之人多如過江之鯽——她謝昭自己也不乏便是其中的一個。
但是如凌或這般明明有凌駕旁人的實力,卻偏生始終一派純良、恪守己心之人,少之又少。
謝昭心想:既然她的心早已被各種污穢侵染,洗都洗不乾淨了,何不守好凌或這樣普天之下獨一份的傻帽?
——至於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便由她去做,倒也不枉費了她生了這麼一副泥漿蓮藕一般、八百個心眼兒的黑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