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張揚過來對裴倩鳴說:“我還得回公司一趟,你自己看着下班就好。”
裴倩鳴想盡量縮短在風嵐日化工作的日子,於是給王榕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今天要加班到比較晚,請她幫忙照看一下小暮芝。她餓着肚子繼續在會議室整理憑證,不知不覺竟然忘記了時間。等她再擡頭看手機的時候,竟然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
按照今天的工作速度,大概再有個3天就能把這些賬目都整理好了,到時候就不需要再來這裡了。裴倩鳴收拾了一下東西,起身打算離開,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像是有一張黑幕撲了上來,胃裡翻騰灼燒得厲害,喉嚨口產生了一種想吐的感覺。她扒住牆壁勉強站立了一會兒,卻還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等到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極其柔軟的沙發上。屋內燈光幽暗,她勉強纔看清了這是一間巨大的辦公室。她正想從沙發上爬起來,一隻手按在了她的額頭上,低沉而好聽的聲音說道:“你低血糖,還有點發燒,先喝點糖水。”
董沂峰就坐在沙發邊上,一邊說一邊遞上來一杯紅糖水。裴倩鳴擡起眼簾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何還要這樣待她?難道,之前在新奧天地說過的那些話,他都忘記了嗎?
——“董嵐當年對你和你們家所做的一切,我完全贊同。事實也證明,她的決定是非常明智的。”
——“裴倩鳴,別自作多情了。我現在對你的任何行爲,都已經不在意了。你想要什麼?錢嗎?呵呵,你們家人眼裡除了錢還有什麼?你們都一路貨色,爲了自己的利益根本罔顧別人的安危……”
——“夠了,裴倩鳴!你以爲我董沂峰會要一個離了婚,還帶着個孩子的女人嗎?我沒想到,原來你竟是這麼輕賤的女人。我從前何苦對你念念不忘?”
裴倩鳴心情沉重地支起上半身,默默地喝了一口紅糖水。
“都喝掉。”董沂峰命令式地說道。他把水杯抵在她的嘴邊,逼着她把整杯水都喝光了。
一時之間,室內的氣氛變得十分寧謐。無言的尷尬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沉悶得令她幾乎快要窒息了。
“我該走了。”裴倩鳴終於開口說道。她努力從沙發上坐起身來,雙腳找到地上的鞋子,側身站了起來。可是,卻因爲身體重心的變化,再次感到一陣暈眩。
董沂峰從側後方抱住了她,像裹着一個嬰兒般地把她緊緊地抱了起來。
昏暗的光線,曖昧的動作,還有他身上好聞的氣息……裴倩鳴覺得自己又快要淪陷了。
“峰峰。”她忐忑地叫道,“你是不是……”
可是,在聽到她的話語後,董沂峰卻突然像是負氣般地推開了她,聲音暗啞而有些憤懣地說:“裴倩鳴,別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被人說華峰集團虐待乙方公司職員。”
裴倩鳴低下頭,苦澀地一笑。是啊,她想得太多了。她以爲中午的時候,他過來陪她吃飯,是想跟她和好;她以爲這麼晚了,他還在跟她一起加班,關心她照顧她,都是爲了跟她和好。
——她竟幻想着他還在乎自己?她怎麼能這麼無恥?
裴倩鳴收斂起所有的情緒,認真地鞠了一下躬,說:“謝謝董總。我該走了,再見!”
她步履蹣跚地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董沂峰不高興的聲音:“等等。你都還沒吃晚飯吧?你是打算繼續餓暈在路上嗎?”
裴倩鳴轉過身,迷惑不解地望着他。可是董沂峰卻快步走了過來,拉住她的胳膊,不容置疑地說:“跟我去吃飯。”
他帶她來到了一家廣式粥店,點了好幾份砂鍋粥,還有一些暖胃的點心。裴倩鳴坐在他對面有些侷促不安,胃疼的感覺似乎比剛纔更嚴重了。
“吃吧。”他冷冷地說着,把一碗粥遞到她面前。
“董沂峰……”裴倩鳴咬着嘴脣,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爲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爲什麼還要來關心我?你知不知道,你這種關心只能讓我更難受……
“別誤會。我對你沒什麼想法,充其量也就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不想看你那麼慘。”董沂峰語氣平淡地好像在菜市場買一棵小白菜。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他卻一直把各種點心往她碗裡夾。裴倩鳴眨了眨眼睛,發現眼前的盤子裡幾乎快堆成小山了。
“我,我吃不了這麼多……”她有點無助地說道。
大學的時候,董沂峰就最喜歡看她吃東西。每次給她夾完菜,都會語重心長地說:“太瘦了,多吃點,抱着有肉才舒服。”
這時,裴倩鳴就會鼓着腮幫子抗議:“你自己也一樣瘦,憑什麼要我吃胖點?”
董沂峰狡詐地看着她,說:“胖了就沒人要了,只能留給我了。”
“本來也沒人要……”裴倩鳴小聲地說。
“喂,你這是在說我眼光差嗎?”
裴倩鳴咯咯地笑:“嗯,你眼光是很差,不過比我好那麼一點點。”
董沂峰氣得伸手過來掐她的脖子,然後把她摟在懷裡,用下巴抵住她的肩膀說:“行!既然咱倆眼光都這麼差,就互相湊合一下吧。喂,今晚去我那裡好不好?讓我親身體驗下自己的眼光究竟有多差……”
裴倩鳴的臉騰地就紅了,推開他說:“董沂峰,你不正經!”
“吃不了都打包……”董沂峰的聲音把她喚回了現實。
裴倩鳴低頭一口一口地吃着他夾在碗裡的東西,心裡面卻有一絲甜蜜抑制不住地涌了上來。這幾天的接觸讓她感覺到,他似乎在生她的氣,或許是因爲什麼事情讓他有了誤會。是不是因爲宋乾呢?如果能夠解開這個誤會……
正胡思亂想着,董沂峰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剛接起來,一個歡快響亮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冒了出來:“沂峰哥哥,你在哪裡呀?”
“還在加班。”董沂峰信口開河地胡編道。裴倩鳴把頭低了低,故意不去看他睜眼說瞎話的表情。
“人家都好幾天沒見你了。一會兒你過來找我好不好?”
“今天有點晚了……”董沂峰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孟曉萌在那邊繼續撒嬌道:“有什麼關係嘛!又不是沒在我家過夜過……我等你哦!”
“嗯,就這樣。”董沂峰掛掉了電話,擡起頭看着她。
這通電話終於把裴倩鳴喚回了現實。她真蠢,剛纔居然一直在幻想着不可能的事情。他自己都說了,只是不想看她那麼慘,可是她卻自作多情地把這當成是一種暗示。
“我,我吃好了。”她咬住了嘴脣,“我該回去了。”
董沂峰的眼底流動着難以言喻的光芒,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點了點頭,說:“嗯,回去小心點。”
第二天早上,裴倩鳴居然遲到了。昨晚回到家已經12點多,王榕和小暮芝都睡了。她洗漱了一下折騰到凌晨1點,然後再睡下的時候卻睏意全無,徹底失眠了。幾天來發生的事情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一時快樂、一時憂鬱,所有的情緒像潮水般覆蓋了她。她真的不知道董沂峰在想什麼,她越來越看不懂他的行爲。可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更接近他的衝動,哪怕能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也好。
就這樣胡思亂想着,一直到5點多才眯着了一會兒。踏入風嵐日化大門的時候,她還頭腦暈乎乎的。可是,剛走到財務室,負責接洽她的李樑就一臉嚴肅地問她說:“裴倩鳴,昨晚是你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嗎?”
裴倩鳴懵懂地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
“你走的時候,確定其他屋子都沒有人了嗎?”
“應該是吧。”裴倩鳴回想了一下。當時,她跟董沂峰一起離開的時候,其他辦公室的燈光都暗了,應該不會有人了吧。
“那這麼說來,你就是最大的嫌疑犯。”李樑的聲音高亢而有力,引來了一批人的圍觀。
“什麼嫌疑犯?你說什麼呀?”裴倩鳴有點不安起來。
“財務部的一份機密資料不見了,跟現在‘花好購’項目有關。”李樑說道,“你坦白承認吧。”
裴倩鳴頓時感到事態嚴重,昏沉的大腦也不禁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我沒有進去過財務部,也根本沒拿過任何機密資料。你們再查一查,肯定是搞錯了。”
“這幾天,公司裡就你一個外人,而且你昨天還是最後走的。”李樑面無表情地說,“除了你不可能有別人了。裴倩鳴,請你配合一下,別讓我們那麼多人替你背黑鍋。”
這時,財務部的主管周寶升走了過來,他大約50來歲年紀,頭頂有些微禿。“小裴啊,我剛給你們新竹公司打了電話,張揚會馬上趕過來處理。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夠坦白,免得兩家到時候弄得不好看。”
“不,周總,你們說的機密文件,我連看都沒有看到過。而且,我拿那個東西有什麼用呢?”裴倩鳴竭力爲自己爭辯道。
“有什麼用?當然可以用來賣錢了。難道你不知道,這份機密資料在黑市上已經炒到了上百萬的價格……”李樑語氣諷刺道。
這時,周圍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真看不出來哦。居然是個小偷!”
“唉,你看她穿得那個窮酸樣,一準就是缺錢……”
“聽說她是單親媽媽,做出這種事真夠丟人的。以後咱們公司可能不會再用新竹了。”
“喂,我還聽說她好像跟董總裁有點關係,是不是想勾引我們總裁呀……”
裴倩鳴望着那些人的嘴臉,心不斷的下沉,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