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戴文從未想過,自己會敗得這麼一敗塗地。從公安局問完話後走出來,回到空蕩蕩的家裡,他有一種難以言喻地落寞感。
諾大的別墅裡,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傭人都已經被他辭退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依稀記得,年幼的時候家裡很窮。是真的很窮,家徒四壁,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和現在比起來,簡直一個天堂一個地獄。但是他卻還是弄不懂,爲什麼他現在這麼有錢,有這麼大的房子,依舊留不住人。
難道,他真的是天煞孤星?
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幾滴渾濁的眼淚。都看着他憨厚老實,卻沒有人能夠猜到,他的童年過得有多麼辛苦。
那時候每家每戶都窮,整個山村裡,除了村長家外,其餘的人家都是差不多的情況。如果,如果當時他哥哥王子文和他一樣的情況,一樣的待遇的話。或許,他也就不會嫉恨,不會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可是不是,即便是家裡那麼窮,十天半個月也才吃上一個雞蛋。但是那個雞蛋,大部分都是要給哥哥吃的,他只能吃到三分之一。剩餘的不捨得吃的雞蛋,全都被母親拿到縣城區,換成了錢,或者給哥哥買藥,或者給他帶一點營養品。
只因爲他身體自幼比自己虛弱,所以自己便沒有任何資格吃那些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東西。住池每扛。
哥哥向來比自己有福氣,別人家都是身體不好的受到冷待。可是,他卻因爲身體不好,成了家裡的寶。
雖然父母親咬緊牙關讓他們讀書,將兩個人都給送出了大山。但是無論是成績,還是人緣,他都遠沒有哥哥那麼幸運有出息。
因爲他長得像極了母親粗粗大大的原因,而哥哥卻長得精瘦高挑。臉蛋也秀氣的不像個男人,在農村這樣的男人是不受待見的。但是到了城裡面,多少女孩子喜歡這樣的類型。
哥哥身邊總是若有若無地出現一些女孩,而他,卻只能站在一邊羨慕着,卻又說不出羨慕的話。
直到鄭念媛的出現,那個驕傲的美麗的,如同一隻耀眼地太陽一樣的女孩出現,才徹底將他心裡面那被封存的卻早已存在的憤恨全都給挖掘出來。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朝那個女孩靠近,心裡想。如果,如果能夠和她在一起,那麼他這一輩子也就知足了。覺得生活對他所有的不滿,也全都成了過眼雲煙。
可是,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她。爲什麼,爲什麼她在見到哥哥之後,卻將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從此後,眼眸裡再無自己半點。
想到那時候的痛苦,王戴文直到現在依舊記得有多難受。就好像一顆心,被生生地撕成了粉碎。可是在外面卻還要強顏歡笑,甚至爲他們出謀劃策。
有人說過,沒有結果的愛情就像是絕症。還是惡性的,不把人折磨死決不罷休。
而他愛上鄭念媛,註定就是一場無望的愛情。就像絕症一樣,讓他至死方休。
“喂,王戴文嗎?我是王宇傑。”手機響起,王戴文拿起自己的手機。
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會有誰跟他打電話,討債的?或許吧!
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會是自己的那個養子。確切地說,是他的侄子打來的。
王戴文突然想到,這一切的根源,其實都是因爲這個孩子,這個野種才造成的這一切。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他的存在的話,他和鄭念媛就不會走到今天。
他也無所謂要不要兒子,更不會被趙琳那個女人騙。
所以,他憤怒了,如同憤怒的野獸一邊,對王宇傑怒吼道:“你這個野種,你這個雜種,你還有什麼臉面,給我打電話呢。”
“你現在很痛苦?惱羞成怒了嗎?”王宇傑聽到王戴文的怒吼,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微微地帶上一點笑意,聲音裡透着愉悅地問。
王戴文就更加憤怒了,怒聲質問道:“你給我打電話來做什麼?你這個野種,你還給我打電話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想要確認一下,你是不是在生氣。”王宇傑嗤笑一聲,說完後,便將電話給掛了。
聽着手機裡嘟嘟嘟地忙音,王戴文氣得渾身發抖。
用力地將手機扔出去,不過手機也只是在柔軟的地攤上滾了幾下,便毫髮無傷地又躺在了那裡。
王戴文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渾身都冰冰冷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完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現在的狀態,讓他對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他這個時候還沒有想到,生活沒有最苦,還有更加糟糕的時候。
第二天,鋪天蓋地的前來討債的電話和人蜂擁而來,讓他差點就被逼的捲鋪蓋逃走。
當然,生活的磨難除了讓人失去信念外,還能激勵一個人的信念。第四天的時候,王戴文終於從惶恐不安和心力交瘁中走了出來,然後打起精神,想要重新振作。
他才四十歲,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他不信,積累了那麼多年豐富的生活經驗,他還能過不去這個坎。
只是,往往希望是很豐滿,現實卻是很骨感的。
等到一個多月後,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拉關係。卻還是回不到從前,前來討債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將要把門檻踩破,他這時候才明白過來,什麼叫大勢已去。
一切,都已經回不到原點。
再次接到王宇傑的電話,他已經苦苦支撐了那麼久。支撐的早已心力憔悴,早已經想要徹底放棄。
而王宇傑,就是壓倒他的最後那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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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二十二層的天台上見面,看着長得越來越像大哥的這個孩子。王戴文不禁苦笑一聲,緩緩地說:“我們王家,也算是有後了。我父母和哥哥在天之靈,也算是得到一點安慰。”
“我自然是可以讓他們安慰的,不過,如果他們知道你做的這些事。說不定,就算是你到了陰曹地府見了他們,他們也會將你趕出王家的族譜的。”王宇傑冷笑一身,看着一身落敗,早已經沒了以往氣勢的王戴文說。
王戴文一愣,隨後又開始咬牙切齒,指着王宇傑怒罵:“你這個小雜種,都是你,都是你的錯。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現在還活的好好的。我跟阿媛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都是你,你爲什麼要出現。既然你親爹已經死了,你爲什麼不死在肚子裡,還要生出來呢。”
“原來,在我還在我媽媽的肚子裡時,你就已經想要殺了我了。”王宇傑臉色一冷,突然沉着臉嘆息一聲說。
王戴文一怔,有些驚恐地看着他。
王宇傑又是冷笑一聲,緩緩地說:“也是,你有多恨我啊!連我親生父親,你的親哥哥都能殺了,更別說是我了。可是,你之所以留下我,當初不也是想要藉着我和我媽媽在一起嗎?如果沒有我的話,你以爲我媽,會看上你這種人?”
“你……你胡說什麼?”王戴文嚇得臉色大變,立刻指着王宇傑驚恐地怒斥。
王宇傑冷笑,看着他說:“我胡說什麼?你心裡很清楚,我有沒有胡說。也很清楚,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從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而且,還想要殺我的那時候起,我就懷疑你了。我出國的這兩年,雖然我人在國外,但是也請了人去調查當年的事。我親生父親雖然身體不好,可是也不至於致命。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感冒而已。吃一吃感冒藥就能好的,但是如果,感冒藥不對的話,那情況也就不同了。據當時和你一個宿舍的同學說,有一天你的確是去醫院買藥了。但不是感冒藥。他雖然也不記得那個藥的名稱,但是我讓他回憶了一下當時那個藥的外盒。後來,又找了一名專業的醫生問了問,他告訴我,兩種藥一起吃,會容易致死。”
“不,你胡說八道,他也胡說八道。王子文是我的親哥哥,我怎麼可能會害他,怎麼可能會害他。”王戴文嚇得往後倒退兩步,臉色煞白煞白的,連忙驚恐地搖着頭說。
王宇傑冷笑着步步逼近,看着王戴文的眼睛冷厲地說:“你爲什麼要害他?原因很簡單。因爲你也覬覦我媽媽,可是我媽媽心裡面只有我的父親。你只能鋌而走險,爲了得到我媽媽而殺了你的親生哥哥。王戴文,其實到了這一步,你也沒什麼好否認的。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我也不再跟你追究這件事。只是,你要知道,我能理解你當時的所作所爲,但是卻不能原諒。你最近討債的人越來越多,你知道是爲什麼嗎?因爲我從背後推了一把,纔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王戴文聽完王宇傑的話,瞬間一顆心冰冷起來。
手指顫了顫,伸着手指了指王宇傑,顫抖着聲音問。
王宇傑擡起頭來看了看天上的藍天白雲,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人總是要爲自己做下的錯事付出代價的,沒有人例外。當初,你殺了我親生父親,那麼現在一命抵一命,我想你現在也沒什麼好牽掛的了。小雅以後會很好,很幸福,我這個做哥哥的,會好好地庇護她,你儘管可以放心。”
王宇傑說完,又看向王戴文,深深地看了一眼。
看完後,便轉過身離開這裡。
王戴文看着王宇傑的背影,突然一顆心徹底沉入了冰冷的冰窟裡。
他也學着王宇傑的樣子,擡起頭看了看天上的藍天白雲。從未發現,原來在這座城市裡,也會有這麼藍的天,這麼白的雲存在。
他想起小時候,雖然父母心疼哥哥的身體,總是把營養品留給哥哥吃。但是哥哥很多時候,都會趁着父母不注意,悄悄地給他吃一點。然後看着他笑,摸着他的頭叫他戴文。
原來,死亡也並不可怕,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王戴文張開了雙臂,迅速地墜落下去,墜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