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停下,對她說道:“事實上,我一點都不同情你。因爲你今天所受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冷笑了一聲。尖銳地說道:“假惺惺!我見多了你們這種假惺惺的人。假裝做好事在衆人面前樹立自己的好形象。多麼偉大!多麼善良!一旦我們不接受這所謂的幫助就立即翻臉。我承認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可是那也和你無關,也不需要你在我面前賣弄口舌。”
“我並不想賣弄口舌,也懶得和你辯論。其實我只是感到好奇,你不是被莫邪進行了所謂的換血嗎?怎麼也會躺在醫院裡?還是說,他的換血失敗了?”
我看了看病房左右的人,並不等沈曉蕊回答,轉身就離開了!
回到媽媽的身邊,我陪着媽媽說了一會兒話。媽媽問起了胡唯一,帶着遺憾地說道:“……就是生得太好看了,媽媽擔心,哪個男人不花心啊,這生得太好,也容易招蜂引蝶!……”
我不禁忍笑忍得肚子疼。胡唯一是一直爲自己的容貌感到自豪的。要是知道我媽爲他生得太好反而嫌棄他,肯定會覺得很冤。
媽媽又催我:“我也沒什麼事了,你要是有課的話就去上課吧,別爲了我耽誤了你的學習。你今天上午不去上課已經不好了,下午無論如何也要去學校!”
“媽媽您不要擔心,您這纔是手術第二天,我怎麼能夠離開您身邊呢?您放心,我已經和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了。學校已經同意了!”
媽媽不安地說道:“請了一個星期啊,時間太長了,你還是過兩天就回去上課吧,免得老師對你有看法。”
我心裡想,要有看法早就有了,以我去年的曠課率,我的功課早就當掉了!不過我可不能對媽媽說實話,要不然,她會連覺都睡不好的。
我對媽媽說道:“其實我也才請了五天假。您這次病得時間恰好是週末。您想想啊。我請了週一到週五,週末休息,不正好是一週嗎?下週我直接去上課就完了,您就不要多管了!”
媽媽聽了,還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大概怕我絕對她囉嗦,還是嚥了下去。
良久,她才嘆道:“反正啊,你要好好唸書。家裡也幫不到你什麼忙。不靠你自己還能靠誰呢?”
爲了讓媽媽高興,我說了胡唯一開花木店的事情:“媽媽您還不知道吧,您女兒我現在也是小老闆了……”
媽媽聽說了之後,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耽不耽誤你學業。再說了,那胡唯一也沒個正經工作,這做生意也有賠有賺啊,萬一以後生意不好做了怎麼辦呢?”
對於我媽這樣多慮的性格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我對她大吹牛皮:“您還不知道吧。我們現在這個店裡光是流動資金就已經是這個數了!”
我伸出手掌比了比。媽媽猜道:“5萬塊?”
我笑着說道:“50萬!”
我媽驚訝地喊道:“50萬!天啊,怎麼會這麼多?就一個賣花賣草的店也值這麼多錢?”
“媽,您真是不知道,去年蘭花節,奪魁的那株蘭花賣了70萬了。我們店有50萬算什麼啊,就那70萬的蘭花都有好幾株了!”
媽媽的眼睛都直了:“70萬的蘭花,這是什麼蘭花啊,金子做的蘭花啊?”
“可不是!”
我笑着打開,翻出蘭花的圖片給媽媽看,指給她說道:“喏,就是這花。您好好看看!這種花很難得的!”
和媽媽說了一會兒話,媽媽就累了,然後睡着了!
看着媽媽的睡容,嘴角還帶着笑意,我想,剛纔的一番話總算起了作用。對媽媽談論胡唯一的店,也是爲了讓她放心。雖然我的話裡有一些水分。可是爲了避免她無必要的擔心,適當地說些謊言也是無傷大雅的。
坐了好久,腰背有點痠疼。我站起來活動活動!
走出病房,路過沈曉蕊的病房門口,我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沈曉蕊正躺在病牀上發呆,雙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到樓下的花壇走了走,曬了一會兒太陽,估計着媽媽大概要醒了,才又慢慢上樓。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看護沈曉蕊的那個護工突然走上前來,對我說道:“姑娘,我負責的那個病人讓我來找你,讓你過去一趟。”
我聽了,淡淡對她說道:“告訴她,我對她的話不敢興趣,也不想過去。”
說完,我立即進了病房。
吃過晚飯之後,我陪着媽媽在病房裡看電視。
這時,沈曉蕊的護工又走了進來,站在我身邊只是笑,並不說話。
我看向她,問道:“怎麼,她堅持要我去見她?”
護工笑了笑,說道:“沈小姐說,請您過去一趟。作爲回報,她也不會讓您白走一趟!”
我聽了笑道:“告訴她,我對她的回報根本不感興趣。我也對她本人所知道的事情不感興趣。之所以早上會和她說話,完全是因爲我可憐她。既然她對我抱有敵意,那麼我想我和她之間也沒必要多來往。”
護工露出尷尬的笑容,對我點頭說道:“好,我會和她說的。”
她走了幾步,又不忍地說道:“其實她也就是嘴巴硬而已,只是想要和您說幾句話,既然你們都認識,何必這樣呢?她就快要死了,活不了幾天了!”
“我知道她快要死了,可是倘若一個人到底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那麼死對她也毫無意義可言!不過是繼續糊塗下去而已。你把我這話告訴她,我也不怕得罪她。”
護工默默點頭離去。媽媽聽了,在一旁關心地問我:“是你那個得絕症的同學嗎?”
“媽,她不是我的同學,只是一個學校的而已。”
“反正也是同學。既然人家想見你你就去吧,別在這裡說些話氣惱人家了,人都快死了,你還說這些話幹什麼?”
我知道我媽心軟,聽了這些肯定是要勸說我的。我一口答應下來:“放心吧,媽,我會去看的,只是她一叫我我就去,那她更加氣盛了。您是不瞭解她這個人!”
媽媽還是勸我:“都快死了,何必呢?”
我點頭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您不要再說了!”
正說着,護工又走進來,靦腆地笑道:“沈小姐說,她也知道自己錯了,她還是想見見您,說有事情想拜託您。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或者條件,只要她能辦到,她都願意做到。只求您過去一趟。”
我嘆口氣,起身說道:“好吧,我這就去。”
其實,我根本不需要沈曉蕊幫我辦到什麼,她現在已經快要死了,我還圖她什麼啊!
我來到沈曉蕊的病房。
她躺在牀上,眼睜睜看着我走近。
她露出一抹笑容:“總算把你請來了,可真難請啊!”
我淡笑:“本來你可以不用請我的,既然你讓我走了,想要我再次回來肯定是需要一番功夫的。說實話,要不是看到你現在病成這樣,我見不見你都不重要。”
她嘆氣道:“那是當然。如果我不是病成這樣,我也不會再讓你見到我。”
我沉默,她亦沉默,兩人久久不說話。
好半天,沈曉蕊纔對我說道:“之所以請你來,是有一事相求。”
“說吧!”
她臉上露出哀色:“我死之後,能請你幫我合葬我和宋豫嗎?”
我看了她一眼,心裡終歸不忍,開口問她:“費了那麼多心血和功夫,宋豫還是沒能復活?”
她突然淚如雨下,說道:“我把他殺了!”
爲了避免旁邊病牀上的人聽到,我們拉了簾子,她的聲音也很微弱,可是我還是聽得很清楚。
我驚訝地問道:“你殺了他?”
她伸出手蓋住眼睛,眼淚從手指縫裡流出來,哽咽着說道:“沒辦法,我不得不殺他。他變成了一個怪物!”
“他不認得我了,雖然活着,可是他認不出我了。他每天想要喝血,想要吃人心。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殺人。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獸,我不得不殺了他……”
她失聲痛哭起來:“那樣活着,他生不如死啊!莫邪,莫邪他騙了我,那樣子並不能讓他活過來!”
“那天晚上,我放了一把火,莫邪幫着我和宋豫一起從你們眼皮底下逃脫。後來,我帶着宋豫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住了下來。莫邪也一直沒有找我,好像已經忘記了我。那段時間裡,我按照莫邪告訴我的法子,先是幫他殺人,然後吸人的血。最後一爪掏空人心,用來煉藥。莫邪說,只要我用了九十九顆人心煉藥成功。然後將煉成的人心放進宋豫的身體裡,宋豫就能活過來。……可是沒能等到人心煉成,宋豫就已經死了。我不想讓宋豫躺進那個冰冷的棺材裡……把宋豫的屍身盜了出來。……起初我想瞞着爸爸媽媽,可是我把宋豫藏在老房子裡,爸爸媽媽發現了,他們和我大吵一場,還要告訴宋豫的爸爸媽媽。沒有辦法,我只有請莫邪幫我消除他們的記憶,然後將他們送到了外地……爲了不離開宋豫,也爲了爸爸媽媽再次清醒,所以我僞造了失蹤的事情……其實我不想殺白珊,就算她怪我和她搶莫安我也不想殺她。是莫邪逼着我做的。……白珊還活着,我之所以請你來,是想告訴你,還有一個白珊,她不應該留在這個世界上,吸血族這種怪物,不應該留在世上!”
我沉聲問道:“宋豫埋在哪裡?”
沈曉蕊的意識已經有點混亂,說話顛三倒四。
“宋豫?”
她臉上露出癡癡的笑容:“埋在我們最喜歡的地方!”
最喜歡的地方?我突然明白了!她說的就是她生日那天,宋豫對她表明愛意的那天吧!
“你放心,你走以後,我會安葬你們兩個的。”
她氣喘吁吁地說:“我還有一點錢,……你幫我付了醫藥費和護工費吧,麻煩你了!”
我看着她消瘦得凹進去的臉頰,問道:“要是重來一次,你還是選擇那法子救他嗎?”
沈曉蕊神色有點恍惚,她用力思考:“要是,要是重來一次,我想……我想我還是會那樣做的。不試試,我又怎麼會甘心呢?”
當天晚上,沈曉蕊就去了!
她走以後,我按照她說的,取出她銀行裡的存摺,幫她結了醫院的賬單,付了護工的費用。其實所剩已經無幾。
抱着她的骨灰盒,我一個人乘車到了沈曉蕊的家鄉。找到了埋葬宋豫的那塊墓地。
把沈曉蕊和宋豫合葬在一起之後,我在他們的墓碑前久久站立了好久!上豐有弟。
她說,她不怪莫邪,雖然宋豫終究沒能活過來,雖然她親手殺了宋豫,可是她還是不怪莫邪!
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