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依據秦始皇帝統一全國時頒佈的文告解釋,這是天子對臣下的命令文體,分爲即位詔、遺詔、表詔、伏詔、密詔、手詔和口詔等。
自漢聖祖登基之後,從新規劃細分了這種命令文體,目的爲了加強對全國軍事力量的管控。
聖祖改制中,最重要,也是保證皇權最嚴格的一條便是,外鎮領兵將領,未奉命不得入京畿。否則,“天下共擊之”!
這條鐵律五百年來從未有人敢違背。當然,這跟大漢五百年江山都固若金湯有關。不過正如高祖劉邦曾立下“非劉姓不得封王,違者天下共擊之”的鐵律也被曹*破了一樣,這條鐵律也不是無法撼動。
世代忠良的勇毅吳公突然帶着他的蛟龍衛軍沿黃河直抵帝都雒陽!他未奉詔就帶兵抵達了雒陽東城的東河衛城,他想幹嘛?
……………………分割線……………………
剛入立秋,正是草長鷹飛之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雒陽此刻沐浴在一片金黃的光暈之中---雒陽城東靠近黃河的地方,大片大片成熟的麥子泛着金黃的麥浪,滾滾向東。黃河上泛着來往的商船、淄舟,連太陽都帶着一層金黃的韻味。
單看這份景象,誰也不能想象,整個大漢帝國的東部已經旱了四個年頭。當然,這種旱不似立國千年大典前那麼嚴重,偶爾還是能下點雨,但雨水量是明顯不足的。東部十六個州郡絕大部分都減產,吃食只能從西南或者中部州郡調來賑濟。更甚者,只能靠着對新州的無休止剝削和掠奪,以此滿足老州百姓的生存需要。
黃河這條炎黃子孫的母親河,灌溉的也只有關中、漢中、中原等寥寥數個州郡罷了。大漢帝國的疆域何其廣闊,一條黃河,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帝國對水源的需求了。
與乾旱的東部相比,京畿一帶水資源還不算匱乏,只是與往年比起來,運河水位也降低了許多。最起碼,帝都南北兩道水門前已經無法停靠帝國最龐大的甲級戰艦,就連東河衛城,也只有一個港口能夠停靠。
東河衛城,就建在運河與黃河的交接點上,西接函谷、東望孟津,是扼守帝都水道的戰略要地。不過因爲水位關係,原來停駐在這裡的兩艘甲級戰艦已經全部開往孟津,停靠在東河衛城的只有一艘乙級戰艦和四艘丙級戰船。
蛟龍衛分爲兩部分,一爲帝國水師,負責內河防務,諸如黃河、長江、鄱陽湖等,一爲帝國海軍,主要負責遠洋作戰。這種劃分來自於聖祖。帝國水師的戰艦最高只能到乙級,只有海軍才能配備甲級戰艦。
而東河衛城作爲翼護帝都雒陽的首要門戶,不但有帝國水師,還有帝國海軍,所以纔有甲級戰艦輪流駐守。
可惜,因爲水位關係,這兩艘堪稱巨無霸的甲級戰艦隻能停在孟津,而無法靠近東河衛城。
以至於當吳公趙蕞帶着蛟龍衛最強大的“大漢號”戰艦突然抵達東河衛城時,衛城居然無法派出像樣的艦船去截停。
“大漢號”戰艦高二十七丈,長九十六丈,寬五十四丈,是全世界最大的戰船。如果鄒燃在這裡,肯定會驚呼“航空母艦”!
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冷兵器時代的航空母艦,除了戰艦甲板上沒有停靠飛機以外,全身包裹了堅韌鐵皮的“大漢號”在這個連火炮都沒有成型的時代,絕對堪稱無堅不摧的海上航母!
“快,快點烽火,通知帝都!”被士兵從睡夢中吵醒的衛城最高長官
皋榮眼睛發直,嘴裡卻對身邊的衛城士兵大喊。
不一會兒,東河衛城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六柱烽火騰空而起。幾乎在“大漢號”無任何阻礙地停靠在衛城港口中時,衛城西門大開,十幾名衣衫不整的騎兵高舉紅色的軍旗朝着帝都狂奔而去。
“大漢號”艦首是一個蒼然欲躍的蛟龍形狀---這是撞角,用精鐵一萬斤打造出來的,曾在海戰中撞毀敵船無數,此刻這個龍首正無聲地威脅着東河衛城的所有大漢將士。
皋榮望着巨大的,甚至與他所站的城牆高度無二的“大漢號”,忍不住吞了好幾口唾沫時,“大漢號”桅杆上突然打出旗語。
“大漢勇毅吳公趙蕞,請見衛城長官!”
皋榮當然看得懂旗語,作爲東河衛城的長官,他也算是一名出色的海軍將領,甚至在十年前還去過吳郡,接受過勇毅吳公的親自培訓。而在帝國軍事編制上,掌管蛟龍衛的勇毅吳公一直是遙領東河衛城旗主職務的。
但勇毅吳公未得詔令而私自進入帝都,這卻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皋榮正了正鎧甲,咳嗽一聲,然後快步來到棧橋上,揚聲道:“東河衛城僕射將皋榮,參見殿下!”
“請皋將軍單獨上船覲見吳公!”
皋榮一頓,最後還是皺着眉頭,緩步走上了“大漢號”。
與所有甲級戰艦一樣,“大漢號”共可容納士卒三千,兵甲六千,糧食儲藏可達十萬石---這是真正的帝國遠洋戰船的標準配備。
沿着棧橋往上走,皋榮發現四周兵容整肅,盔甲森嚴,面罩都落了下來,一副隨時準備廝殺的模樣。走上甲板時,皋榮還發現了海戰中所需的火油彈、拋石、彈弩等武器。
“嘶,吳公殿下到底想做什麼?”皋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眼角因爲緊張而不住肌肉虯結跳動,想想自己那近十年未曾好好修葺過的東河衛城城牆,怕禁不起“大漢號”一輪齊射吧?
駕駛艙,戎裝而立的勇毅吳公眼神悠遠。
皋榮正想上前行禮,卻沒想勇毅吳公卻突然喝道:“皋榮,怎麼未見敵情?”
皋榮一怔:“敵?敵情?什麼敵情?”
吳公疑惑地“嗯”了一聲,道:“本帥接到緊急軍報,說有十萬叛匪圍攻帝都,天子發勤王詔,招四方將帥火速勤王……怎麼在這裡看不見一絲敵情?反倒是你,見本帥旗艦抵達爲何點起烽火狼煙?”
皋榮簡直驚的目瞪口呆,張口結舌半天,才吞了一口口水,用乾澀的語調道:“殿下,天子何曾發勤王詔……”
吳公不等他說完,甩手丟過一份絹帛,森然道:“你自己看……難道有人敢矯詔不成?”
皋榮接過絹帛一看,頓時如五雷轟頂,只見絹帛上用鮮血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句話---“……叛賊圍城,朕困守社稷,苦盼勤王之師……”,下面還有皇帝的御寶,以及內閣三大輔政大臣的用印。
“這……”皋榮滿頭大汗,卻不知從何說起,正待說話,吳公已經大手一揮:“軍情緊急,無暇細說,東河衛城今日起由本帥接管。來人,火速搭起棧橋,將勤王之師接引上岸,一俟發現叛匪,各軍有先斬後奏之權,務必救出天子!”
“喏!”周圍蛟龍衛的將士轟然應諾,氣勢雄壯。
直到這時,皋榮才發現身邊這些士兵根本沒有“無詔入京”的惶恐不安,再想到手裡的“勤王詔”,他
趕緊翻開一看,頓時叫道:“殿下,這詔書……”可他話音未落,頓時有兩個士兵上前將他按住,然後拖入駕駛艙後的隔間。
“……是假的。”皋榮被扔進隔間纔將後半句話喊出來。
這隔間連扇窗戶都沒有,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在上方搖晃。
將他抓進來的兩個穿着丘山鎧的士兵冷冷地望着皋榮。
皋榮大叫:“快讓我見殿下,那詔書是假的,是矯詔啊……”
“將軍如何知道是假的?又是誰矯詔了?”其中一個士兵冷聲道。
皋榮一看這個說話一點也不客氣的士兵,沉聲道:“詔書上沒有年月日,更沒有年號,這不是矯詔是什麼?”
“嘿嘿,那可不好說,也許是天子情急之下忘了寫了。”
“胡說,詔書上還有內閣用印,難道連內閣都會忘了不成?更何況,如果真要寫勤王詔,又何必用血書?這分明……”說到這裡皋榮驀然停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能注意到的事情,吳公又何嘗注意不到。
剛纔說話的士兵繼續森冷地望着皋榮,道:“說啊,將軍,你怎麼不繼續說了?”
皋榮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可似乎又無法接受,臉色蒼白地望着眼前的士兵:“你們,你們這是要矯詔謀反?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這時,關上的隔間門突然又打開了。吳公眉頭緊鎖地走了進來,門隨後關上。
“義父,皋將軍什麼都明白了!”剛纔說話的士兵朝吳公拱手道。
吳公低低的“唔”了一聲,突然擡頭望着皋榮道:“皋榮,你可願追隨本帥?”
皋榮已經嚇得臉色蒼白,眼神有些空洞,直到吳公重複了一遍,他似乎纔回過神來,茫然望着吳公,喃喃道:“追隨殿下?”
“對,皋榮,如果你願意追隨本帥,本帥立即晉升你爲驍騎將!”
吳公身後的另一個小兵眼神一斂,正要開口:“殿下……”
吳公一擺手,阻止了他的話頭,繼續對皋榮道:“本帥這是清君側,若是成功你將是首功!如何?”
皋榮低着頭,半晌,他忽然擡起頭,臉色雖然還是蒼白,但眼神裡卻帶着無比堅毅:“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隨你造反?!哈哈哈哈,趙蕞,你居然想造反?!不,我絕不答應!”
話音方落,皋榮突然猛地撲向吳公,可是沒等他靠近,吳公身後的兩個士兵已經搶先出手,兩道寒光閃過,皋榮的肋下已經被兩把戰刀刺穿……
“趙蕞,可惜你勇毅吳公世代忠良之名……漫說你無法成功,就算成功了,這千載史書上也離不開一個‘叛’字……”
這是皋榮臨死前,用盡全力說的最後一句話。
趙信問吳公:“義父,爲什麼要招降這個皋榮?他差點傷到您!”
吳公臉上帶着愁容,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步就遇到的困難。卻沒有回答趙信的問題,而是轉身離開了這個隔間。
趙信一臉茫然,轉頭問準備處理皋榮屍體的趙匡胤:“九重,你知道原因嗎?”
趙匡胤頭也不擡地說:“皋榮乃是東河衛城長官,沒有長官出面,我們接收東河衛城必定受到阻滯,就算那些士兵肯歸納收編,也必不是誠心誠意。而且沒有了皋榮,這些士兵我們又無法放心使用,殿下這是在發愁如何處理這些人……”
趙信“哦”了一句,眼裡的寒光卻更加明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