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梟一腳把範飛給蹬飛時,他的身子也已落在了懸崖外,幸好他藉着那強大的一蹬之力,將身子反彈了回來,驚險無比地落在了斷崖上的一塊巨石上。
那一瞬間,冷汗浸溼了陳梟的衣服。
這是險到極處卻又完美無缺的一次配合,但如果範飛當時沒猜出我的用意,反過身來撈住我這一腳,我和他此刻都是冤魂了……靠,幸好這小子還不笨!
陳梟轉過身來時,心裡還很有些後怕,臉上卻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大笑道:“凱迪你輸了,是我踢死了他!你服不……”
陳梟的話還沒說完,就忽然停住了,因爲他看到一輛火紅色的跑車正以發狂的速度疾馳而來,強行衝過人羣中的那道缺口,然後對着他和他身前的殺手們猛.撞過來。
陳梟被嚇了一跳,趕緊縱身跳到了一旁。
跑車上,丁詩晨抓着擋風玻璃半蹲下去,左腳已侵入駕駛室,死死地踩着保鏢齊風的右腳,逼他把油門踩到最下方。
那些殺手都是久經殺陣的,早就察覺到了身後的不對勁,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四處奔逃開去。
而跑車就這麼徑直飛奔過來,眼看馬上就要從懸崖上飛出去。
“小姐!”生死關頭,齊風再也顧不上憐香惜玉,右肘一挺,打在了丁詩晨的腹部,並趁着她鬆勁的一瞬間,右腳一擡,猛地將剎車踩到了最底部,並快速地一打方向盤。
“嘎吱……吱……吱嘎……”
幾聲刺耳得能傷透耳膜的輪胎摩擦聲中,寶馬車一個大型漂移,險而又險地停在了離懸崖一米的地方。
“小姐,我已經盡力了!”齊風驚魂未定地抹了把冷汗。
“一個都沒撞死,還盡力了?”丁詩晨恨恨地咬了咬嘴脣,語帶哽咽地罵了一句,然後跳下車來,慢慢地走到懸崖邊上,死死地看着懸崖下方。
懸崖下一片黑暗,她自然什麼也看不見。
而那些殺手這纔回過神來,憤怒地舉槍對準了齊風和丁詩晨。
一個都沒撞死?我靠,你是什麼鳥人?居然想撞死我們?我們手裡的槍是假的不成?
“不要亂來!”殺手們剛剛舉起手中的槍,陳梟便一個縱身跳了出去,張開雙手攔在了丁詩晨的身後,同時大喝一句,“她是丁易的女兒!”
她是丁易的女兒,她是丁易的女兒……
這句斷喝無比嘹亮,在羣山中久久地迴盪着。
聽到丁易二字,那些殺手就像聽到了一聲晴天霹靂,都趕緊收起了手裡的槍,然後面面相覷起來。
丁詩晨彷彿完全沒察覺到這一幕,只慢慢地蹲下身去,癡癡地望着斷崖下的那片黑暗,良久,才捂着臉啜泣起來。
兩行清淚,從她如蔥尖般白嫩的十指間奔涌而出,帶着她靈魂的溫度。
我的靈魂,只有21公克,範飛,你的呢?
你的靈魂正圍繞在我身旁,默默地看着我嗎?你是不是想說一句“詩晨,別哭,我不喜歡你哭的樣子,好醜”……電視上,那些男主角總是這麼說的……
你在看着我被你輕輕碰過的十指嗎?在看着我從未在你面前流過的眼淚嗎?
這雙手,昨天還被你輕輕碰觸過,碰出了我滿心的歡喜,當時我還在恨許靜,恨她爲什麼要那麼死乞白賴地跟着我們,我也在恨你,恨你爲什麼不敢大膽地握住我的手……
而現在,你在哪裡?你真的死了嗎,真的丟下我了嗎?
範飛,我好恨你,你爲什麼要那麼笨,那麼傻,要從這裡跳下去?你爲什麼就不肯多等幾秒鐘,等我來救你?
你真的……要把我永遠地扔在這裡,讓我這一輩子都停在十七歲,永遠忘不了你嗎?
你他媽的……好狠心!
想到這裡,丁詩晨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在羅家村幾百號村民錯愕和猜疑的眼神中,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
她哭得很難看,一點也不像個美女,更不像丁易的女兒……
但沒有人敢笑話她,丁易這兩個字,在武昭縣甚至明珠市都代表了很多東西,雖然範飛一直沒太弄清楚,但不代表羅家村的村民不清楚,不代表這些殺手不清楚。
所以懸崖上出現了短暫的詭異寂靜,就連那些原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着的混混們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幾百號爺們在聽着一個小姑娘傲嬌地哭泣,懷念她剛剛失去的……唉,誰知道是她什麼人……
而齊風也沒有再看那些殺手一眼,只耐心地蹲在丁詩晨的身旁,用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左胳膊,似乎害怕她也跟着範飛縱身躍下。
“你不用抓着我,我不會跳下去的!要跳,也得給他報了仇再跳!”
丁詩晨忽然擡起了那張小臉,用力地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冷冷地說道。
她的臉冷得像一塊萬年寒冰,那張精緻的瓜子臉上,有着範飛從未見過的冷酷表情。就連那兩彎俏麗的秀眉,此刻也竟然倒豎了起來!
“吉人自有天相,而且範飛很有能力,他肯定是跳到河裡去了。小姐,我想他一定會沒事的。”齊風一連聲地安慰道。
聽到這句話,丁詩晨忽然想起了什麼事,使勁地一甩齊風的手,然後霍然站起身來。
她甩得那麼用力,又站得過急,於是身形一晃,似乎要摔下懸崖去……
然而僅僅是晃了一下,丁詩晨很快便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就像河邊的垂柳,雖然一直在迎風飄搖,卻絕不會掉到河裡去。
她的身形,竟隱隱地有些名堂。
有些措手不及的齊風也趕緊跟着站了起來,雙手卻仍然死死地抓着她的左臂。這一回事出突然,讓齊風的臉色都有點被嚇白了。
“讓開!”
丁詩晨手臂再次使勁一抖,強行甩開了齊風,然後大步走到了垂手站在一旁的陳梟身前。
她高高地仰起頭,惡狠狠地逼視着比她高出一個多頭的陳梟。
此刻她再沒有了往日裡的淑女風度,不光是動作粗魯,臉上的神情也十分憤怒,似乎想把陳梟扔下懸崖去。但她的眼裡,也還有一絲詢問,甚至一絲希望。
“是一次配合,很完美的配合!”陳梟知道丁詩晨在追問他的那一腳射門動作,趕緊一連聲地解釋道,“範飛當時已經沒勁跳那麼遠了,但他已經起身跳了,停不下來,所以我給了他加了一腳。放心,我踹的是腰,正是給他加勁的最好地方,他也很聰明,猜出了我的用意,所以他早有準備,腰也繃得很緊,沒傷着他……”
陳梟不知爲什麼,似乎很有些害怕眼前這個低他一個多頭、才十多歲的小姑娘,這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但丁詩晨顯然還是聽懂了。
“我只需要知道結果!”她點了點頭,打斷了陳梟的話,有些焦急地問道
“我雖然沒看清,但聽到河水的響聲了,很響!”陳梟立即重重地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
丁詩晨頓時如釋重負地籲出口長氣,破涕爲笑。
她仰着的小臉上還殘留着一點淚水,如同帶雨的梨花,貌美不可方物,讓陳梟一時間都有些看呆了。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美女和鮮花都是很養眼的,難道會有人發明了“女人花”這個詞語。
“可是從這麼高跳下去,就算摔到河裡,恐怕也摔死了。”丁詩晨剛笑了一小會,便又悲從心中來,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轉。
“不會的,摔不死的,他比鐵人還硬!我們趕緊去河邊找他吧!”陳梟趕緊開導道。
“對呀,我們趕緊去河邊!”丁詩晨這才從悲傷中解脫過來,如夢初醒般地說了一句,然後就一陣風似地奔到了跑車前,也不打開車門,便直接縱身跳了進去,穩穩地坐在了副駕駛室上,嚷道,“齊風,快來快來!”
這是恰到好處的一跳,沒有點功夫顯然是跳不出這一下的。
丁詩晨竟是有一技傍身的“俠女”?這一幕頓時把村民們都看呆了。
“咳咳,詩晨啊,不好意思啊,剛纔是一場誤會,我不知道那小夥子和你認識……”
一個蒼老而有些漏風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正是被範飛打掉了兩顆牙齒的羅四方。
在一羣人的簇擁下,羅四方緊趕慢趕,終於在丁詩晨離開前趕了過來,並有些尷尬地堆出滿臉的笑容,和丁詩晨打了個招呼,顯然是認識她的。
“喲,是四叔呀……”
聽到這個聲音,丁詩晨擡頭看了一眼,然後推開車門,慢慢地走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恬靜的笑容,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這一瞬間,她又恢復了往日優雅的模樣,連走路也是小心翼翼地半垂着頭,像生怕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正是林黛玉那副“閒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的大家小姐風範。
“詩晨,你爸……啊……”羅四方滿臉春風地寒喧了一句,但剛說了四個字,就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丁詩晨今天穿的是一條紅色的秋裙,下襬很大,她走到羅四方身前時,雙手優雅地提起了裙襬,似乎準備行一個古代女子的萬福禮節,那條右腿卻忽然閃電般彈起,如出穴的毒蛇般,狠狠地踢中了羅四方的下身。
裙底撩陰腿!
這一腳勢大力沉,差點把羅四方直接踢飛。羅四方慘叫一聲,當場就捂着褲襠倒在了地上,眼睛直翻白……
而在整個過程中,丁詩晨都一直在微笑着,恬靜地看着羅四方的眼睛,所以羅四方也很禮貌地回視着她,竟是一絲一毫都未防備到她的這一狠招。
羅四方身旁本來有四大高手,除了仍然躺在地上等待救護車的羅秋,已經反水的陳梟,此刻他身旁還有凱迪和張邈,但不知爲什麼,凱迪和張邈都沒有出手攔下這一腿。
“喂,你幹什麼!”一旁的十多個殺手見狀大驚,趕緊舉槍對準了丁詩晨。
“誰敢開槍?”丁詩晨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清喝道,“我爸是丁易!”
“小姐,你直接說你爸是李剛算了……”一旁的齊風滿頭黑線地嘀咕道。
不過丁詩晨這一聲斷喝確實有些震懾力,殺手們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村長羅長德,最後還是把槍收了起來。
“四叔,不好意思啊,剛纔是一場誤會……”丁詩晨這才重新露出恬靜的笑容,看着地上正在呻吟着的羅四方,嬌滴滴地說道,“我聽我爸說你功夫很厲害,就想試試你的功夫,沒想到我爸是在幫你吹牛……”
聽丁詩晨學自己剛纔的那句開場白,又繼續損着自己,剛剛清醒過來的羅四方一口氣沒接上來,被噎得再次翻起了白眼。
“你們!”村長羅長德嘆了口氣,一反常態地沒敢發飈,只狠狠地瞪了袖手旁觀的凱迪和張邈一眼。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只是個軍師,文明人,不打架!”張邈趕緊爲自己分辯道。
“我是沒反應過來……”凱迪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道,隨後便用手指了指端着長槍站在車後的陳梟,眼神炙熱地說道,“我一直在盯着他,省得讓他跑了!”
“他?他是我的人,要跟我走!”丁詩晨一邊淡淡地說着,一邊快步走回跑車旁,然後笑靨如花地對着齊風和陳梟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倆人過來。
於是齊風跳上駕駛座位,陳梟端着槍跳上了後座,紅色跑車吐出些尾氣,然後絕塵而去。
羅長德沒有發話,羅四方也正躺在地上哼哼,一時竟沒有人敢上前攔阻,這讓羅家村數百名村民的眼珠子跌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