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雨第二天中午醒過來時已經完全恢復了神智,恢復了她大學時常見的那種清冷的樣子,可是眼睛卻是紅腫的。
她鄭重地謝過林佳意和鄭義,然後就獨自一人離開了,並堅持不讓林佳意送她。
當天晚上,林佳意忍不住給鬱拂霞打電話將薛雨的事告訴了鬱拂霞。
鬱拂霞在電話那一頭唏噓不已:“唉,真是世事難料啊。她是我們宿舍最晚談戀愛的,卻是最早結婚和最早生孩子的。之前以爲她一定會過得很好,沒想到那麼快居然就要鬧離婚了。太讓人難以相信了。”
“是啊,的確是讓人難以相信。如果她真的離婚了,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的。”林佳意也深有感慨,然後忽然話鋒一轉說道:“所以啊,小霞,你自己的事,你也別太難過了。至少現在,你比薛雨要好一點不是嗎?”
“……”鬱拂霞一聽林佳意這麼說,頓時沉默不語。“佳意,有機會你跟薛雨說一下,讓她有空來天津周鄧紀念館看看的吧。當初我難過的時候,我去了好幾次。多看幾次,你就覺得,其實很多事,都不是事了。”
說到這裡,鬱拂霞不由地回憶起自己這一年來的日子。
與周節恩分手已經有一年多了,她現在的確沒有當初難麼難過了。可是每次提到這件事,她還是會覺得很難過、憤怒,和一點不甘。
當初在最難過的時候,她不知道要用什麼來把自己空蕩蕩的心填滿,以便不再去想周節恩的事。於是她就再次去了周鄧紀念館。
天津的很多著名景點她都已經去過了。景點很好看,可是也僅僅只是好看,過眼即過。唯有周鄧紀念館,自從第一次去參觀後,就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大多世人只道周總理如何風采過人、光耀天下,卻不知周總理經歷過怎樣的艱難歲月,從戰爭到開國建設,尤其是在國家最艱難的歲月裡何等艱難的忍辱負重;世人只道周總理與鄧穎超的愛情曠達千古,可有多少人知道這其中經歷了多少痛楚的堅忍。
一國總理尚且艱難至此,那我們平凡人在這樣一個和平繁榮的年代,遇到的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呢?真的可以說太不值一提了。
鬱拂霞心情極度不好的那段時間再去參觀時,心裡受到的震撼就更大了。之後的幾個月,鬱拂霞幾乎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周鄧紀念館,讓自己的心靈得到某種洗禮,直到漸漸走出最痛苦的階段。
在分手後的一年多裡,尤其是在剛剛分手的那一段時間,林佳意經常打電話來安慰她。雖然很多時候她們打電話時都是聊些別的事情,但是鬱拂霞知道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幫她分散注意力,不再那麼傷心。
而現在,或許角色應該轉換了,換成去安慰別人的人是自己,而需要安慰的人是薛雨。而且林佳意說的的確沒錯,雖然自己被無情的拋棄了,但是相比與薛雨來,她的情況要好很多,她雖然已經快28歲了,不再是很年輕的女孩了,但畢竟還是未婚單身女青年。
而薛雨,如果真的離婚了,那可就是“離異單親母親”了。
“好。有機會我跟她說。”林佳意說道。
鬱拂霞苦笑了一下:“嗯,你說的也是啊,我其實也沒那麼可憐的。”
“嗯,所以啊,你好好的把你的博士唸完,以後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的!”林佳意給鬱拂霞打氣。
“說來說去,還是你最幸福啊,佳佳。雖然中間你們曲折了一下,但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啊,經過那些曲折,你們的感情基礎就更穩固了。”鬱拂霞不無感慨地說道。
“嗨,我們現在啊,感覺都老夫老妻了。就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今年就要畢業了,怎麼樣了?”林佳意問道。
“我?我是學霸來的嘛,畢業這種小事還用得着你操心?哈哈哈哈。”鬱拂霞也打起精神來開玩笑的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你畢業典禮那天我應該不能去看你了,可惜了。你可是咱們專業好幾十號人唯一的女博士啊。”林佳意笑道。
“嗨,其實也沒什麼,當初還不是因爲周……”鬱拂霞說道這裡忽然頓了一下,呵呵,原來以說到他,自己心裡還是不能完全的自在啊。“當初也不是非得說想要考博士纔要考的嘛。”鬱拂霞帶着一絲苦澀地說道。
“沒事,都過去了。就當是歪打正着吧。”林佳意開導道。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嗎?鬱拂霞在心裡默默重複這林佳意的話,覺得似乎很難說服自己。
忽然,她想起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感受的那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件事似乎真的沒有過去。鬱拂霞忽然有些急切的對林佳意說道:“哎,對了,有一件事,我一時憋在心裡,你幫我也分析分析的吧。”
“什麼事?”林佳意對於鬱拂霞忽然轉變話題覺得有點奇怪。
“我覺得我被別人跟蹤了!”鬱拂霞認真的說道。
“啊?!”林佳意這下被驚呆了,趕緊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但我也只是懷疑,不能肯定。事情是這樣的……”鬱拂霞於是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慢慢道來。
這段時間以來,鬱拂霞不時覺得背後有一雙莫名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這雙眼睛有時候像是在她進出宿舍的時候尾隨着她,有時候像是在她離開學校的時候盯着她。
她原本並不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對於產生這樣的感覺她自己也曾覺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當她產生這種感覺,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身後時,這種感覺會更加明顯。但是感覺卻是時強時弱,她也下意識的猛回頭過很多次,卻始終沒有看出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跟蹤她。因爲她每次回頭的時候,總是看不到有任何人在看她。
有一次還惹得和她一起走路的同宿舍室友奇怪的問她是怎麼了。可是她卻沒辦法直接說出來。畢竟“被跟蹤”這種諜戰片裡纔有的橋段,在現在這個歌舞昇平的現代和諧社會實在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這種被跟蹤的感覺並不是天天有,而只是有時候纔會有。似乎週末時能感覺到的會更明顯一些,難道是因爲週末沒有課,有更多的精力放在這件事情上?而平時上課很緊張,就感覺不到?
鬱拂霞說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數次懷疑是自己錯覺的原因。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了一次和溫玉雅很相似的女子的側影,以及那個側影有些慌亂想躲避的樣子,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感覺很可能真的不是錯覺,自己真的是被跟蹤了。而跟蹤自己的人,就是溫玉雅!雖然那個側影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直覺告訴她:真的就是溫玉雅。這是一種沒有證據的直覺。
“她?!你前男友的前女友?”林佳意感到很驚訝。
“不是前女友。他們現在就在一起,應該是正在進行時的女友。”鬱拂霞沉聲說道,似乎帶着一絲的咬牙切齒。
“好好好,就算是現任女友。那就更不對了啊。”林佳意納悶地說道,幫着鬱拂霞來分析:“他倆都在一起了,當初還是周節恩甩了你去和溫玉雅在一起的。而分手以後你又從來沒有和周節恩聯繫過,那溫玉雅爲什麼要來找你?除非說是溫玉雅已經和周節恩分手了,而且應該很可能是周節恩甩的,要不然如果是她把周節恩甩掉的話,她爲什麼要來找你呢?”
“也是哦。”鬱拂霞聽林佳意分析,也覺得有道理,緩緩地點頭,但隨即心裡的疑惑就更大了。是啊,爲什麼啊?自己又沒招惹她?
“那……你們分手後你真的沒有再和周節恩聯繫過?他們兩現在的狀況是怎樣的你知道嗎?”林佳意問道。
“這我哪知道啊。分手後我沒和他聯繫過,他也沒和我聯繫過。”鬱拂霞沒好氣地說道。
“那就真的奇怪了,難道是他們兩真的分手了?”林佳意也是感到很疑惑,“但是不管怎麼樣,如果真的是她跟蹤你的話,那你要小心啊,別像上次那樣了。那個女人發起瘋來可是很可怕的。你可千萬要小心啊,以後儘量不要一個人出門了,出門的時候多四處看看。”林佳意不放心的叮囑道。
“嗯。我知道了。”鬱拂霞點頭道,兩人又簡單說了一些別的,然後才掛掉電話。
放下電話,鬱拂霞依然坐在原地發呆了一會,才發現自己自己肚子很餓了。想想中午的時候因爲天熱胃口不好,她吃得很少,現在都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難怪餓得慌,該去食堂吃飯了。
哦,不知道食堂還開不開門的啊?趕緊去看看還有什麼吃的吧。等等,這會應該不會有人跟蹤吧。踏出宿舍前一秒鐘,鬱拂霞腦海中忽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不過很快就一閃而過了。
不會的,最近已經好幾天沒有感受到那種被跟蹤的感覺了,應該沒事的,不必草木皆兵吧。鬱拂霞這麼想着,於是趕緊拿起手機錢包鑰匙這三大件出了宿舍,往食堂走去。
學校食堂果然已經關門的關門,賣光的賣光,幾乎沒什麼可以吃的了。鬱拂霞想了想,決定去小吃店吃個蓋飯或是吃碗麪什麼的。
不想在小吃店裡,意外看到同系的幾個同學,男生女生四五個人也在一起吃飯,幾個同學看到鬱拂霞,熱情的邀請鬱拂霞一起入座,鬱拂霞原本也是閒來無事的,便愉快的答應了。
就這麼一衆人吃着聊着,一直到八點多快九點的時候才各自散了。鬱拂霞與一個女生一起返回女生宿舍。
剛回到自己宿舍一會兒,鬱拂霞突然想着去學校超市買點早餐麪包,以便明天早上當作早餐吃。以前鬱拂霞在上午有課時一般都是會早起一點,去學校食堂吃早點的,但是今天鬱拂霞覺得有些累,明早想多睡一會。
心裡這麼想着,鬱拂霞重新換上外出穿的涼鞋,重新拿起手機錢包鑰匙往外走。
在踏出宿舍大門的那一刻,鬱拂霞習慣性的向四周望去,觀察周邊的人,這是她最近纔剛剛養成的習慣,實在是有點被那種被跟蹤的感受弄得有點疑神疑鬼了。
就在鬱拂霞掀開宿舍大門門簾往外張望的時候,鬱拂霞居然看到了一個久違了的熟悉身影,居然是——楊順凌。
楊順凌在看到鬱拂霞的那一剎那也是驚了一下,顯得有些慌亂,但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鎮定的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鬱拂霞,慢慢地擡起手衝鬱拂霞打招呼:“嗨,好巧。”
“呵呵,好巧啊。你怎麼會在這裡?”鬱拂霞有些疑惑的問道。真的只是巧合?還是……?
“哦,週末過來找同學玩,呃,順路過來參觀參觀,呵呵。”楊順凌笑笑說道,似乎笑得有點……不太自然?
“哦。這麼晚了,還沒回去?”鬱拂霞還是覺得心中有點疑惑,但是又不好直接問出口,再說自從她和周節恩分手以後,她也不想在和周節恩身邊的人再有更多的聯絡,雖然其實楊順凌是一個很好的值得交的朋友。但是,誰讓他是周節恩的師弟呢?有些事情就是那麼無奈。
“哦,正要走的呢,正準備走的呢。呵呵。”楊順凌笑道。
於是鬱拂霞便對楊順凌說道:“那……我還有事,先走了啊。”說罷便邁步向前走去。
“哎——小霞!”楊順凌忽然叫住她。
鬱拂霞聞聲停下了腳步看向楊順凌,用眼神詢問楊順凌:有事?
“小霞……以後晚上就儘量不要一個人出門了,不太安全。”楊順凌頓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
“?”鬱拂霞眼裡寫滿疑問,不明白楊順凌爲什麼突然會跟她說這個,不太安全?!爲什麼會這麼說?
“現在是在學校啊,學校裡挺安全的啊。”鬱拂霞不知道楊順凌突然跟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但是正如她所說,現在是在學校裡,應該是挺安全的。
“呃,是,一般來說應該是挺安全的。但是有時候說不好也會出現意外嘛。上次……上次你不就是在學校裡被溫玉雅給傷着了嗎?”楊順凌說道。
溫玉雅?!是,的確,當初還真的就是在學校裡被溫玉雅拿刀劃傷了手。當初的傷痕已經完全好了,幾乎沒有留下疤痕。這件事,如果不是楊順凌提起,鬱拂霞平時根本不會想起來。
可是今天楊順凌突然出現在這裡,還跟她說這個。他到底想跟她說什麼?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真的只是巧合?還是有什麼原因?
鬱拂霞忽然對眼前不期而遇的楊順凌生出重重疑竇。
“你到底想說什麼?”鬱拂霞毫不客氣的直接問道。
“呃,小霞,也沒什麼,就是順便提醒你一下而已。畢竟你一個人在天津讀書,還是要多小心一點的。”楊順凌似乎覺察到了鬱拂霞的懷疑,微笑着說道,言語間輕鬆的樣子似乎在說明他真是隻是偶遇了一下,然後順便提醒一下而已。
鬱拂霞望這楊順凌,這個年級比她大,卻曾經一口一個“師嫂”叫着她的男子,現在已經是喚她“小霞”了,似乎和其他同學和朋友喚她的那樣,又似乎像當初周節恩喚她的那樣。
可是這一刻,鬱拂霞並沒有多想,她也不想多想。她望着楊順凌帶着關切的眼神,此時他的目光是那樣的坦誠、清澈、友善,讓她無法對他再有任何懷疑。
“哦。謝謝你啊。再見。”鬱拂霞淡淡地說道,說完又看了楊順凌一眼,又繼續往前走離開了,留下楊順凌一個人的身影。
楊順凌看着鬱拂霞離去的背影,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是還是忍住了。他默默看着鬱拂霞漸漸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離去。
鬱拂霞買完東西回來之後下意識的望了望宿舍周圍,楊順凌已經不在了。鬱拂霞不知怎麼的,忽然心中閃出一個念頭:難道之前跟蹤自己的,是楊順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