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兩個人約定凱旋歸來之日,就是他迎娶她的時候。她拿出了自己縫製已久的裡衣遞給他,兩人雖然沒有真正的成親,但是在彼此的眼中已經是彼此的唯一了。
可是,殘陽如些,徵人未歸,吳英勳戰死沙場,死之前,鎧甲之下穿的正是小婉親手縫製的裡衣。
得到吳英勳戰死沙場的消息之後,小婉站在他們曾經送行的城樓之上,一身紅妝縱身一躍——生死相隨。
場景很簡單,卻是帶着瑰麗的鮮紅,紅的那麼觸目驚心,讓人只覺得戳心窩子的疼痛以至於不知不覺間就已淚流滿面。
歸尚玄伸手緊緊的抱住了我,我的耳邊卻莫名的想到了吳英勳說的那句話,請你記得我。
可是他真想要被記住的是小婉吧,那個單純開朗卻也決絕的女子,不知道那縱身一躍之下,在陰間鬼界可曾看到她的夫君。
剛想到這個問題我的眼淚忽然就止住了,我擡頭看着歸尚玄:“他們沒有在一起是不是?”
吳英勳是歸尚玄的分離出來的東西,吳英勳明明是戰死沙場,但是俞樂意發現他的時候,他只是被禁錮在這個山洞裡面一樣,而且他帶着千年前的記憶,就好像被活生生的冰封了一樣,怎麼可能有魂體再去與小婉相遇。
歸尚玄沒有說話只是將我抱的更緊了,而那些不斷轉換的場景緩慢的消散,周圍很快的只剩下了之前那七彩的光芒。
我看着這些光芒,茫然的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抓住點什麼,但是那些光芒宛如七彩的沙飛快的從我手中劃過消失不見。
一切的一切飛快的流逝而去,七彩的光芒也在漸漸的消散,而歸尚玄拉着我手卻是那樣的緊,即便我擡頭看到的是吳英勳的臉。
“小九!”結界似乎消失了,重數一下子就衝了過來,他看着吳英勳上下的打量着。
羅前進也是一愣,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吳英勳,但是從吳英勳的眼中他彷彿又看到了歸尚玄,一時間整個人都茫然了起來,不知道出現在眼前的到底是誰。
我擡頭看着吳英勳也就是現在的歸尚玄:“到底是什麼情況,剛纔看到的是什麼?爲什麼感覺那麼的清楚,好像曾經真的發生過一樣。”
歸尚玄微微的動了動,緊接着他放開了我的手,好像整個身子都在活動就一樣,我們不由的退後了幾步,任由他舒展自己的身子。
他剛一動,那件古裝就掉在了地上,歸尚玄的眼眸一動,微微的彎腰撿了起來,臉上露出了追憶的神色。
我心中一哽卻沒有說話,因爲我的眼前也浮現了小婉那明朗的面容。即便是換做我是個男的,我也會喜歡那樣的女子吧,看上一眼都會覺得心情愉悅。
而且她跟吳英勳一見鍾情,想不到一旦分別就是生死之隔,唯一能留下來的除了記憶,就只剩下這一件衣衫了。
周圍的空氣莫名的悲傷了起來,歸尚玄看着手中的衣衫很快的搖了搖頭好想是讓自己大腦清醒起來一般,然後緩慢的看向了我們:“是我。”
屬於歸尚玄的聲音一冒出來,我的眼淚嘩的一下就落了下來,不顧一切的衝過去,一把就將他緊緊的擁住。
歸尚玄伸手輕輕的拍着我的後背:“我不是說過嗎,有你在,我就不會有事情的。”
我在他懷中重重的點頭,羅剎也欣喜的衝了上來:“你把吳英勳的力量找回來了?”
歸尚玄點了點頭,隨即抱住了我:“先回青雲觀再說。”
我們立刻開車往回走,大家心中都有很多的疑問,但是歸尚玄一上車就閉上了眼睛:“我剛剛吸收了吳英勳的力量身體裡面還需要適應一下,不管發出什麼聲音都不要管我。”他看着我們。
我們連忙點頭,羅前進開車狂奔,歸尚玄直接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好像是在閉目養神。
但是很快的,我就聽到一些咔嚓咔嚓斷裂的聲音。我和重數連忙看向歸尚玄,就見原本屬於吳英勳的臉正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顯然這些內部的適應也是非常痛苦的一個過程。
我們很想幫他,但是他剛纔說了那樣的話,就等於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痛苦,心中頓時又是一陣陣的煎熬。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了青雲觀也不見好轉,只是下車的時候,他似乎強行終止了這個適應過程,被重數揹着上了山。
一到山上我就見到衆人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好像是在準備什麼,崇元子聽說我們回來立刻走了過來,看到吳英勳的樣子,他金色的瞳孔之中閃過一絲瞭然。
元歷年連忙帶我們進房間,羅前進看向了他:“觀裡出了什麼事情嗎?”
“師祖明天清晨要舉行一個昭示大會,我們都在準備,到時候可能會請來一些人當見證。”元歷年的面容也相當的嚴肅,看來崇元子這次要說的事情很嚴重。
歸尚玄聽到這裡,目光緩慢的看向了崇元子:“決定了?”他的聲音有些虛浮,但是話語中卻透漏着關切。
崇元子衝他笑了笑:“決定不是早就做好了嗎?”
歸尚玄緩慢的牽了牽嘴角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是沒有開口,兩個人無言之間流動的是巨大的悲哀。
我們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指的是什麼,但是隱約也感覺到會發生什麼,悲涼的感覺自胸腔中蔓延,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來。
崇元子看着歸尚玄忽然笑了笑:“你的願望算是達成了嗎?”
我們都是一愣,這一路上只關注歸尚玄的身體情況了,完全沒顧得上想別的。但是崇元子這麼一說我們倒是反應了過來,歸尚玄吸收了吳英勳的力量,但是他現在用的是吳英勳的身體啊,吳英勳是有真正的身體的,歸尚玄最終的願望不就是變成人嗎?
一想到的這裡我連忙看向了歸尚玄:“真的嗎?”真的就這樣變成了人嗎?
一切來的這樣突然讓所有人都毫無防備。之前他那麼費勁的想要找到變成人的方法,卻沒有想到方法竟然就在眼前。
歸尚玄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伸手輕輕的拂過我的臉:“我們的紅線是在一處的。”
我心中轟隆一聲,彷彿所有的問題都得到了答案一樣。是啊,不管是吳英勳還是歸尚玄,他們本就是一個人,跟我牽紅線的曾經或許是吳英勳,但是現在是他,是我心心念唸的他。即便是容貌改變了又如何,他依舊是他,那個我深愛着的他。
“我會陪你一起生老病死,我們會像正常的夫妻一樣。”歸尚玄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輕撫過我的臉頰好像帶着無盡的依戀。
我伸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他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終於是變成了人啊。千百年來的寂寞和使命最終是要在這裡終結了嗎?
羅剎聽到這裡,立刻湊了過來:“那生命呢,生命也和正常人一樣嗎?”
歸尚玄點了點頭:“生死之後,永無輪迴。”
他的聲音很輕,我卻明白他的意思,他揹負了這樣的使命,如今再秩序的交替中他就成了被剔除的部分,能按照自己的心願變成正常人類,可能已經是秩序給他的最大恩賜。一旦作爲吳英勳的生命結束,他就會徹底的消亡,連魂體都不會留下來。
重數和羅剎的臉色都是一變,在他們的記憶中,歸尚玄就好像是永恆的一樣,他會永遠的站在那裡,不管這世界如何變遷,他始終是站在那裡等待着的。
可是這一切忽然就崩塌了,從之前一直擔心歸尚玄就這樣離去,到此刻在他們的意識的裡,歸尚玄的生命從無限變成了有限,這一切來的迅疾,讓人有些應接不暇。
崇元子聽到歸尚玄的話,臉上卻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我們怎麼想,歸尚玄確實走上了他心中的理想,作爲朋友是應該爲他感到高興的。
看到崇元子這樣的笑容的,大家好像忽然都明白了過來。
歸尚玄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擡頭看向了我們:“水煙也是邱雪瑤的分身。”
“什麼!”他忽然爆出這麼一個事情,所有人都震驚了。
在最近一系列的事情中大家最多的推測也就是水煙跟邱雪瑤狼狽爲奸,畢竟一個人,一個鬼要做到真正的上下級好像不太可能。
但是誰也可沒有想到,水煙竟然會是邱雪瑤的分身,就算邱雪瑤是人界的守護者,但是她自己都說了,她要經受世世代代的輪迴,她就算有魂體魂體也一直是在使用中的,怎麼可能會分離出水煙這樣魂體,還變成了鬼王?
崇元子的面色也是一變,看向了歸尚玄:“怎麼說?”
“說起來這其實關乎的是一個秩序的審覈,也就是類似於考覈一樣。”歸尚玄的目光沉了下來。
他整理了一下看向了我們:“剛纔我在適應吳英勳的力量的時候,就發現了秩序殘留在上面的一些訊息。”
“還有殘留的訊息?”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