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柳暗花明又一村(五)
依蓮的意識漸漸清醒,她漸漸看清了池強昊的側臉。那線條冷硬的側臉似乎帶着冰冷的寒意,他沒有看向她。依蓮聽到他冷冷地說了句:“我不想再見到你,滾!”
他不想見到她,他要她滾。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態度嗎?他果然已經厭倦了她嗎?
苦苦等了一整天,等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嗎?
全身的血液迅速冰冷,凝結,依蓮的眼前一黑,便再次墜入黑暗之中......
再次陷入昏迷中的依蓮,感覺非常難受,心頭彷彿有一塊大石頭重重壓着,怎麼也無法順暢呼吸。她的身體彷彿一會兒被放在大火上焚燒,異常悶熱;一會兒有彷彿被放在冰窖裡冷凍,寒徹入骨......
直到後來,依蓮感覺一雙手溫柔地輕輕撫摸着她的臉,耳邊是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柔聲細語地安慰着。
小時候每次生病,媽媽總會這樣一遍一遍輕輕撫摸着依蓮的臉,輕輕地在她的耳邊柔聲細語地安慰着......
“媽媽......”依蓮呢喃着,漸漸安穩地睡去。
一聲“媽媽”讓夏碧荷忽然溼了眼眶。雖然她心知,依蓮的這聲“媽媽”只是無意識的呢喃,或者,她叫的並不是她,而是依蓮自己的媽媽。但聽着“媽媽”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夏碧荷仍是忍不住心中的悸動。
她從身旁的盆子中撈了一條毛巾,稍稍擰乾水,換下原本敷在依蓮額頭上的那條毛巾。被換下了毛巾已經變得有些發熱了。夏碧荷把那毛巾放到水盆裡,端到衛生間裡,在水龍頭下搓洗了一下毛巾,有換了一盆乾淨的水端到牀前。
牀上的依蓮仍自沉沉睡着。她的臉色仍是蒼白的,那張小臉瘦削得不像話。夏碧荷心裡微微嘆息:這孩子,都瘦成了這樣,這段時間,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呢!
伸手憐惜地撫摸着依蓮蒼白瘦削的臉龐,夏碧荷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情形。
大約二十年前的夏天,她在同心莊園的蓮池邊,第一次見到依蓮。小小的她正在專心致志地作畫。畫紙上碧綠荷葉間一朵嬌嫩的粉蓮與蓮池裡的蓮花交相輝映。夏碧荷卻覺得,這個身穿粉色連衣裙的孩子,比百花園裡任何一朵花都美得多。
似乎感覺到夏碧荷對她的凝視,那孩子回頭,對夏碧荷甜甜一笑,脆生生地說:“您好!歡迎光臨同心莊園!”
夏碧荷被她逗笑了:“一副小主人的樣兒,同心莊園是你的嗎?”
小女孩也不認生,笑了笑說:“我是同心莊園的。”
她的妙答,聽得身旁的池自清都呵呵笑了起來。夏碧荷更喜歡這孩子了,她蹲下來,柔聲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依蓮,柳依蓮。”那孩子一字一句地說着,那樣子可愛極了!夏碧荷看着,忽然有一種一把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
夏碧荷一直殷殷期盼着能生一個女兒,連名字都取好了,就叫池青蓮。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擁有自己的女兒。
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她一直很喜歡小女孩。那時看到小依蓮,可愛得讓她恨不得搶了去,偏偏名字裡也有一個蓮字。這讓她無端地覺得這個小女孩跟自己很是有緣分的。
傍晚,夏碧荷正要上車離開,就見一團粉紅色的小身影朝她奔了過來。
跑到夏碧荷跟前,那孩子喘着氣,連話也說不上,只是遞給她一串珍珠項鍊。
看到她粉嘟嘟的小手上瑩白的珍珠項鍊,夏碧荷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頸間,才發現那裡是空的。咦,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項鍊怎麼突然不翼而飛,又怎麼跑到這孩子那裡了呢?
那孩子終於喘過氣來了,她的臉因爲奔跑而紅撲撲的。夏碧荷聽到她說:“阿姨,您的項鍊。”
夏碧荷蹲下來接過項鍊,笑道:“咦,你怎麼知道是我的項鍊?”
看到夏碧荷直直看着她,小依蓮忽然有些羞澀,她小聲說道:“你蹲下來問我的名字的時候,我看到的。”
這孩子,觀察力真不錯,夏碧荷想着,又問她:“你在哪裡拾到的呢?”
“在百合園的水井邊。”小姑娘說着,又加了一句:“阿姨再見!”就想溜了。
“等等!”夏碧荷伸手捉住她粉嫩嫩的小手,笑道:“小依蓮真乖,拾到阿姨的寶貝還歸還給阿姨了。真是拾金不昧的好孩子!這樣吧,阿姨給你個小小的禮物獎勵一下,好嗎?”
“不好!”小小的腦袋搖了搖,小依蓮認真地說道:“媽媽說了,拾到東西歸還原主是應該的,不能要禮物和獎勵。”
夏碧荷堅持道:“但是阿姨真的很喜歡你,想給你個禮物作紀念呢!”
小依蓮撲閃着大眼睛想了想,才說道:“那阿姨您就送我一個香吻好了!”
這孩子,還懂得說“香吻”呢!夏碧荷笑着把她擁在懷裡,在她粉嘟嘟的臉上親了一下。
“我也給阿姨送給小禮物。”小依蓮說着,雙手圈住夏碧荷的脖子,在她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夏碧荷擁緊懷裡軟綿綿的孩子,聞着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頓時心就醉了。
那天她擁着小依蓮,久久不肯放手,真想直接把她抱上車帶回家。
回憶着當時的情形,夏碧荷兀自笑了笑,她又給依蓮換了一次溼毛巾。
然後,把她纖瘦白嫩的小手握在手中,夏碧荷欣慰地笑了:看來當年的直覺並沒有錯,她和這孩子是有緣的,她很快就要變成她的兒媳婦了。往後,她便是她的孩子了。
依蓮慢慢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夏碧荷慈祥溫柔的臉。
“阿姨——”依蓮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夏碧荷忙伸手輕輕按住她:“別急着起來,你在打着吊針呢。”
依蓮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果然連着輸液管,而右手,正被夏碧荷溫柔地握着。
“阿姨——”依蓮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原來夢中溫柔的媽媽竟然就是夏碧荷,是她一直在照顧着她的嗎?想到之前她爲了擺脫池強昊而辜負了夏碧荷的好心,依蓮不由得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