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撕開'劍'人的麪皮

122 撕開‘劍’人的麪皮

兩個皇子選妃的當日,宏緒皇帝便下了賜婚聖旨,劉夢蝶爲五皇子妃,劉凱旋則成了衆望所歸的九皇子妃!

用劉將軍的話說,臨死之前還能抓住一個墊背的,還是個皇子級別的軟墊,此戰雖敗猶榮!

按照大夏朝的習俗,應該三日後設宴交換雙方的庚帖,卻不爲何五皇子府突然將宴請的時間提前了!

一早五皇子府的管家便將請柬送上了門,五皇子納妃換庚帖的宴請,蘇紫衣是不能不去的,若非如此,蘇紫衣絕不會在這麼冷的天起的這麼早。

鈴兒特地給蘇紫衣挑了件奇瑞衣行幕後東家、也就是蘇紫衣本人設計的新款式,皮毛編織的拖曳長裙,袖口和領口處滾着粉紫的絨毛,外面的風衣也是掛彩貂絨的奇瑞新款,脖子上是隻選用雪貂頸部的毛做成的圍搭。

用藍月儀的方法,竟然可以將皮毛染成不同的油亮顏色,這讓奇瑞商行再次成爲了大夏朝的時尚領軍人。

鈴兒將備好的手爐揣到蘇紫衣手裡,伸手將蘇紫衣的披風收緊,俏臉含笑的讚歎道:“王妃,你真是太美了!你穿了這一身,奇瑞商行又要有一輪搶購風了!”

蘇紫衣輕聲一笑:“用我孃的話說,這就是廣告效應,其實我是不喜歡這種五彩的貂絨,可爲了奇瑞,總得有點奉……”

“奉獻精神!”鈴兒搶白道,俏生生的笑臉上多了份與有榮焉的驕傲:“奴婢也真是不明白,娘娘的腦子裡怎麼會有那麼多奇怪的想法?更奇怪的是王妃總能將這些想法轉成商機,賴當家這些日子天天說,王妃你加娘娘,就是大夏朝的奇蹟!”

蘇紫衣低低一笑,目光在銅鏡裡那個淡然如風的身影上掃過,隨即問道:“老太君最近身體怎麼樣了?”

提起陸老太君,鈴兒臉上的笑意依舊,卻又明顯暗了三分:“老太君的身子好多了,自從青逸少爺回來後,老太君竟能下地走動了,前些日子還說着要來睿王府看看呢!”

蘇紫衣眼裡染上了笑意,讓那雙星眸都跟着亮了起來,語調裡也似帶着輕快:“老胳膊老腿的,這麼冷的天還是別亂走動的好!明兒個我就去看她!”

眼見自家郡主心情不錯,鈴兒擰了擰眉,將這些日子堵在心口的話一遭說道:“賴當家將福瑞祥所有的資金都壓在了收購絲綢上了,雖逼得慕容世家不停的擡高收購價格,但以慕容世家的財力,恐怕--,不等慕容世家斷貨,福瑞祥先就要資金斷裂,破產在即了!”

蘇紫衣輕聲嘆了口氣,自己當初只是想讓他和自己聯手,用自己現有的產業打頭陣,拖住慕容世家的資金和精力,沒想到賴亭柯竟然率先向慕容世家開戰,用全部的身家壓在了這場對比懸殊的商戰中,也等於將整個福瑞祥壓在了自己身上,這份情誼是自己終其一輩子也無法償還的!“福瑞祥破產是必然的,以賴亭柯的手段最多能拖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能不能搗毀慕容世家的地下產業就靠段凜澈的了,能不能重擊慕容世家的其他產業就靠奇瑞商行的了!”

鈴兒不解的看着蘇紫衣,詫異的問道:“可我們奇瑞商行所有的進貨源都是來自慕容世家的,怎麼能……?”

蘇紫衣眸子裡多了份冷冽,低聲道:“奇瑞商行現在所出售的東西,都是將慕容世家的貨源深加工後出售的,只要我們的銷路夠好,慕容世家便會陸續將貨源全都供給我們,等奇瑞成了慕容世家唯一的收貨方,就是奇瑞因貨源質量問題破產的時候了!”

鈴兒深深的抽了一口氣,現在的奇瑞商行因爲出售的東西新穎獨特、奇貨可居,突飛猛進的勢頭無人可擋,卻不想郡主和賴掌櫃做出這樣一個商行,就是爲了最終將它推向滅亡的:“郡主是想讓奇瑞和慕容世家的產業同歸於盡?”

蘇紫衣點了點頭:“我最佩服賴亭柯的地方,就是在他眼裡最行的是人,不是錢!有些人賺了錢後,就覺得錢是無所不能的,而在賴亭柯眼裡,只要有人在,多少錢都能賺的來!”

鈴兒沉思中一嘆:“這個和郡主的心思很像!”

蘇紫衣轉頭看向鈴兒:“鈴兒,奇瑞商行我們一個也不能出面,你以後也別回王府了,我過兩天找個機會趕你出府,你一個小丫頭,沒人會多注意,你就安心在奇瑞商行呆着,我會派人和你聯繫!你以後就是奇瑞商行的幕後掌櫃,別怕!拿出些氣魄來!”

“是!”鈴兒應聲,有王妃在身後,不覺得自己又什麼好怕的!

蘇紫衣轉身出了院子,正看見莫伊穿着一件嶄新的男裝在院子裡練着拳,這麼冷的天竟也打的滿頭大汗,自從在皓月那裡屢次吃癟後,莫伊就瘋了一般日夜練功,那勁頭連蘇紫衣半夜起牀時看到仍忍不住咂舌

莫蘭則一身素雅的棉襟,袖口上鑲着一圈貂毛,顯得貴氣又不失幹練,正站在一旁不時的給莫伊喂兩招。

童茵梳着雙丫髻仰臉站在一側,粉色長身棉襟、桃色的長褲穿的像個尋常的小丫頭,一見蘇紫衣出來便一臉開心的跑了過來:“王妃!”

這幾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奇瑞商行的新款,走到哪都是奇瑞的活招牌,藍月儀說過,打廣告就要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見縫插針!

蘇紫衣帶着童茵和莫蘭一起出了院子,遠遠便見蘇譽冉依舊在那個迴廊旁站着,似乎站了很久,頭髮被風吹的散亂,臉上因冷風而泛着凍紅,穿着一身孝服,那一身的慘白讓蘇譽冉這樣如玉般的公子,周身多了份與世隔絕的悽楚。

而在蘇譽冉原本坐着的石桌位置,夜小愛托腮坐在一旁,因爲上次的事,臉色依舊有些慘白,只那雙眼睛仍舊賊亮的看着蘇譽冉,嘴裡時不時‘嘖嘖’的讚歎兩聲。

這是汾陽王入殯後,蘇紫衣第一次看到蘇譽冉,對於外邊瘋傳是自己殺死的汾陽王,蘇紫衣從來不曾解釋過,卻一直在等待着蘇譽冉的反應。

“哥!”蘇紫衣走近時,發覺蘇譽冉眼裡泛着紅,汾陽王府一家老小一個不剩,獨留下蘇譽冉,看起來倒真像自己的所爲!據說屍體拉回京城時,整整裝了三個平車!

“不是你!對不對?!”蘇譽冉輕聲開口,聲音很輕,以至話一出口,便被風吹散在蘇紫衣耳際。

加之在寒風中站立的時間過長,蘇譽冉凍僵的嘴脣讓出口的話有些混沌不清,使得蘇紫衣只聽到了那句‘對不對’,便是如此,蘇紫衣仍開口說道:“哥,我沒有殺汾陽王,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解釋!”

“我就知道!”蘇譽冉用力的點了點頭,那張儒雅如溫玉的臉上滿是悽苦:“我只有你了,紫衣--,你不能有事!”

“你還有我呢!”夜小愛搖晃的站了起來,雙手支着冰冷的石桌,小臉蒼白的沒有血色:“我帶傷在這看美……陪你,我容易嗎?!”

蘇譽冉無奈的挑了挑眉,臉上的嫣色更濃了,眼裡閃過一絲窘迫,被這個女人連眼都不眨的盯了一早晨了,若不是爲了確定蘇紫衣這些天安然無恙,自己真是沒有勇氣在她大刺刺欣賞的目光下站上片刻功夫!

夜小愛上前拍了拍蘇譽冉的肩頭,仰頭看着比自己身高高出一大截的美男,忍不住擡手捏了下蘇譽冉那因緋紅而粉嫩的面頰,將殘留着滑膩感的雙指放在鼻息間狠狠的嗅了嗅,隨即鄭重道:“我以後會保護你的!”

公然被調戲,讓蘇譽冉一時怔忪的看向夜小愛,許久纔有些錯亂的開口道:“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你一個女子,你竟……”

夜小愛朗聲一笑:“我們土族最喜歡娶你這樣懂婦德的男子,以後誰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蘇譽冉臉再次漲紅:“我乃堂堂男兒……”

蘇紫衣含着笑意後退兩步,轉身帶着童茵和莫蘭離開,走的很遠了,仍能聽到他們爭論着男人和女人之間誰該照顧誰的問題。

蘇紫衣原本打算到藍月儀那裡去看看的,卻看見段千黎正和聶輕塵坐在通往藍月儀院子的園門前正說着什麼。

自選妃之後,段千黎也成了睿王府的常客,蘇紫衣和段凜澈似乎都不怎麼待見他,可他仍舊來的勤快,連劉凱旋都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偷偷喜歡我很久了,天天變着法纏着我?”

段千黎當時頂着臉上的舊傷,氣急敗壞的反駁:“你別做夢了,本皇子是因爲父皇在這裡纔來的!”

也就是說,宏緒皇帝在睿王府金屋藏嬌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誰也不敢在宏緒皇帝面前正面提起罷了!

只不過由此一來,段凜澈反倒比平素更忙了,宏緒皇帝幾乎將大夏朝半拉朝政都壓在了段凜澈身上,加之爲了搗毀慕容世家販運私鹽、鐵器等地下產業,幾乎不到半夜都不見段凜澈回來。

好在五皇子府並不遠,算計着時間差不多了,蘇紫衣也不等段凜澈,便乘着軟轎,先一步去了五皇子府。

一入五皇子府後廳,周圍便是一陣陣鶯聲燕語,如今這樣的場合蘇玲玉是沒有資格上場的,劉夢蝶尚且未入門,卻自端起了五皇子府女主人姿態,指揮着僕人招呼客人,轉頭看見蘇紫衣時,那張三分姿色七分刻薄的臉上帶着一份嘲諷般的笑容,隨即邁着蓮步迎了過來,衝蘇紫衣施了個禮道:“劉夢蝶見過睿王妃!”

“起來吧!”蘇紫衣冷聲道,對這個劉夢蝶眼裡的敵意視而不見,衝齊聲參拜的各位高門嫡女們微微頷首,轉而走向主座。

劉夢蝶輕蔑的看着蘇紫衣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份諷刺,不用多久,這個女人便要叫自己一聲皇嫂了,便是睿王妃又如何,見了自己還不是要長輩有序的行禮?但凡和吳佩梓一夥的,都是自己的仇人!

宴席還未開始,京城巡衛軍都統夫人便帶着自己的兩個女兒上前來給蘇紫衣見禮:“見過睿王妃,臣婦的夫君之前和睿王殿下一起在邊關滅匪,後來得睿王殿下賞識,便隨着睿王殿下一起回了京城,這是臣婦的兩個女兒,一路上幾番遇險,多逢睿王殿下照顧,才得以安然來到京城,一直沒能拜謝,還請睿王妃贖罪!”

蘇紫衣聞言轉頭看向都統夫人身後的兩個女子,自有邊關女子入京城後的拘謹,欠身施禮後,一個仰頭直視蘇紫衣,臉上掛着甜笑帶着不畏世事的憨直,膚色是健康的紅潤,目泛桃花,面帶嬌羞,另一個則要比前一個皮膚白上三分也豔上三分,只是眉頭緊鎖,臉上多了份不屈,半闔着雙眸,無論都統夫人怎麼使眼色,始終不肯擡頭看蘇紫衣。

蘇紫衣明知都統夫人此舉的意圖,仍含笑着點了點頭,語調很隨和的笑着道:“是兩個可人的!”接着對那個一臉不屈的女子問道:“你叫什麼?”

那女子擡頭看了蘇紫衣一眼,眼裡是尋常女子少有的堅定和倔強:“民女與姐姐的心意不同,王妃無需記住民女的名字!”

蘇紫衣不由的輕聲一笑,看來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願意嫁給段凜澈爲妾的,至少這個女子便是。

都統夫人一驚,緊忙推了那女子一把:“怎麼能如此對王妃說話!”說完轉身衝蘇紫衣深深一福,面帶羞愧的道:“這是臣婦的二女兒凌霄,少了些見識,懇請王妃見諒!”

“凌霄!”蘇紫衣點頭一笑:“好名字!”

周圍的貴婦們眼見蘇紫衣今天一改平時的冷淡,竟然如此隨和,想起睿王尚且還有兩個側妃的位置,以現在的局勢,一旦睿王繼位,那便是貴妃的身份,緊忙帶着自家合適的女兒上前見禮。

蘇紫衣每一個都含笑點頭,都贈了一句‘可人兒’,心中多了份玩性,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想擠破頭往睿王府鑽。

隱在壁爐裡的炭火,讓整個後廳裡都透着如春的暖意,閒笑恭賀聲不斷,似乎一切都在一片祥和之中--

然而--,後廳的門突然被踹開,一陣寒風直接灌進了大廳,大廳內火爐烘烤下的溫熱被突來的寒風一下子吹散--

猛然竄出來的一羣蒙面黑衣人,在周圍婦人們的詫異中,擡起手中的鋼刀,直接揮向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婦人。

隨着第一個頭顱翻滾在半空中,周圍響起了本能的驚呼聲,劉夢蝶在奔跑中,將身邊的宮女推到自己身前,那宮女隨即被攔腰砍斷,隨後那把刀,帶着宮女的血刺入了劉夢蝶胸口。

另一個黑衣人一刀卸下了都統夫人大女兒的手臂,那大女兒捂着斷臂,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都統夫人要撲過去擋住接下來的一刀,然而撲到大女兒懷裡時,只剩下上半截飛濺着血跡的身子,腸子隨着慣性拖在那半截身子後。

那個一臉倔強的凌霄,眼看着黑衣人還要砍向姐姐,衝過去用力的踹了那黑衣人一腳,卻被下一刀穿入胸膛,與身後的姐姐被挑在了尖刀上,串在了一起--

那黑衣人抽刀時轉了一下刀把,出來時帶出了凌霄的腸子和飛濺的血跡……

莫蘭和童茵衝過來,拉起蘇紫衣便走--

然而,黑衣人已經成合圍之勢,將她們圍在了中間……

秦天冠擰了擰眉頭,胸口一波一波的疼痛,讓他本能的想擡手捂住胸口,可雙手被束縛的難以動彈,秦天冠這才發現自己被捆綁在柱子上,快速的睜開雙眼,入目便是一堆刑具堆在自己的面前,一旁的火爐上還燒着烙鐵,周圍則堆滿了雜物,空氣裡都是黴味,這個不像刑房的刑房,讓秦天冠猛然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秦天冠用力的甩了甩手臂,唯一慶幸的是,此刻綁住自己的人,絕對不是之前要殺自己的人,否則自己不會活到現在。

“來人--,快來人--”秦天冠大聲的含着,背心受的那一掌,疼痛已經泛至胸口了,隨着張口呼喊帶着一份撕裂般的疼,可現在要儘快將昨晚得到的消息傳給睿王,否則一旦他們要對睿王不利,怕是睿王不會有防備:“來人--,快來人--”

秦天冠更大聲的吼着,好在片刻後,便見一箇中年男子領着幾個家丁推門而入。

“右相?!”秦天冠驚訝的看着進來的男子,萬沒想到綁架自己的竟然是堂堂右相吳成德:“右相何以如此做?”

“爲什麼這麼做?你不清楚嗎?”吳成德深吸一口氣,壓制着心頭的怒氣和恨意,自己半輩子只得了吳佩梓這一個女兒,一直當寶一樣的護着,卻不想差點喪命在這個賊子手裡,怎能不痛心萬分,又怎能嚥下這口氣!

秦天冠揣摩着吳成德臉上的怒氣和憎恨,反覆也想不出自己何時罪過這位權貴:“右相,我乃安西軍副將秦天冠,入京述職,拜在振國將軍門下,與右相素無糾葛,右相何以私設刑堂,將下官綁於此?”

“素無糾葛?!”吳成德伸出手,怒指着秦天冠那一臉讓他氣不打一處來的無辜和疑惑:“好!你裝,你能騙得過我女兒,你騙不過我!來人--,給我打!往死裡打,老夫憑着這條老命不要了,也要懲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賊人!”

“慢着!”秦天冠朗聲開口道,眼裡帶着份焦急:“下官不怕受刑,可下官有軍務在身,事關重大耽誤不得,下官想右相保證,改日下官必當登門請罪,無論何怨,全憑右相決斷!”

“改日?!你當老夫是孩童嗎?”吳成德冷哼一聲:“你今天是別想活着出去了!你若還在睿王手下當差,老夫可以忍着暫不動你,如今你忘恩負義又投靠在五皇子手下,老夫何須再忍這口氣,你那軍務,耽誤了又如何!給我打!”

“我……”秦天冠文質彬彬的臉上多了份怒氣,身上的傷也讓他使不上力氣,焦急的晃了晃被綁的死緊的身子:“下官無法向右相解釋,但求右相讓下官面見一次睿王,事後情願被右相處置!”

“你別做夢了!你這個時候想起向睿王求救了嗎?!早知道你當初就別背信棄義!”吳成德大聲的怒斥,似要將心頭所有的恨都噴在秦天冠臉上。

秦天冠仰頭看着吳成德,任由浸了鹽的緶子抽打在身上仍舊面不改色,這個右相是認定了自己,再解釋也只會引起他更大的反感,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即使在緶子的抽打聲中,開口時仍舊氣定神閒:“右相,俗話說,死也得死個明白,下官不知何處得罪了相爺,以至於相爺如此之恨,甘冒如此之險要親自處置下官,求相爺給個明白!”

“我女兒要貌有貌、要纔有才、要德有德,我還是個右相,哪點比不上永安侯那個老小子的女兒了,你竟然爲了她女兒要害我女兒?!”吳成德氣的擡起的手都亂顫,女兒一直都是自己心頭的明珠,竟被他如此陷害:“打!給我往死裡打!”

秦天冠詫異的挑着眉,努力的分析着吳成德話裡的意思,吳相的女兒不是那個頭髮怪異的吳小姐嗎?我與她認識?!

吳成德冷眼看着這個轉眼間便被鞭打的滿身血痕的年輕人,他眼裡的沉穩和冷靜,讓吳成德不由的多了份揣摩,如果當初不是因爲自己也對這個年輕人印象不錯,絕不會在發現女兒喜歡上這樣個小吏後仍舊縱容,是當初自己眼光錯了,還是現在他更會裝了?!

抽打間,秦天冠脖子上掛着的一個玉墜露了出來,吳成德上前一把拽了下來--

“還給我!”秦天冠怒吼一聲,身子在柱子上用力晃動,以前的事自己都不記得了,唯有這個玉墜一直跟着自己,便是薛曉蘭變着法子用別的墜子換,也不曾讓它離開過自己。

“還給你?!”吳成德冷哼一聲,看着秦天冠眼裡的怒火和緊張,吳成德火氣更甚:“這是我吳家的家傳之物,你還有臉要還給你?!打,給我繼續打!”

“住手!”吳佩梓邁步衝了進來,快速的掃了秦天冠一眼,憂鬱的神色裡多份心痛,轉而看向吳成德:“爹,你怎麼把他綁來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失去記憶了,那些事與他無關!”

吳成德怒其不爭卻又更心疼的說道:“女兒,你聽他狡辯,他若真忘了,何以會帶着你給他的玉墜?!”

秦天冠聞言驚訝的看着吳佩梓,心裡有一個位置狠狠的疼了一下:“這玉墜……”

吳佩梓自吳成德手裡拿過玉墜,用力的拽在手裡,低聲道:“是睿王妃親自斷定他失去記憶了!”

吳成德聞言一愣,對於睿王妃的醫術和爲人,他還是信服的!

“爹,你放下他,我想單獨和他說幾句話!”吳佩梓低着頭,視線始終落在手裡的玉墜上,握在手裡時,似乎還帶着他身上的溫熱感。

吳成德嘆了口氣,轉身讓家僕放下秦天冠,隨即怒視了秦天冠一眼,警告的道:“你若再靠近我女兒,我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也必不放過你!”

“爹--”吳佩梓轉頭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上前扶着吳成德往外走了一步:“放心吧,沒事的!”

吳成德回頭看了眼癱坐在地上的秦天冠,低聲對吳佩梓道:“爹在外面等你!”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吳佩梓頭髮已經長了許多,簡單的在頭上梳了個髮髻,一身湖綠色的收身長襟裙將那高挑的身材襯托的更爲纖細修長,邁步走向前,低頭看着頭倚着木樁,癱坐在地上,滿身是傷的秦天冠,他依舊英姿卓然,笑起來溫文如玉,眼神始終冷峻不屈,可惜卻是自己再也無法靠近的人。

吳佩梓自袖兜裡拿出個簪子遞到秦天冠面前:“我所有的苦難都與這簪子有關!先是傳來了你的死訊,我不信!託爹四處找你,得來的消息無一例外,都是你已經死了,之後便有人將這個簪子送給我,說是你臨終前要送給我的,我便日夜戴在頭上,不久,我就得了一種怪病,頭髮開始脫落,頭皮開始潰爛,大夫都說我不久就會死去,我想用我這條將死之身,爲你的死報仇,睿王妃救了我,我才知道這簪子裡放着毒藥!”

秦天冠吃驚的看着吳佩梓,聽着這些自己完全陌生的事,想張口爲自己辯解,可那句含在嘴裡的‘我不知道’卻在看向吳佩梓那半長的頭髮時卡在了嗓子裡,心裡悶悶的疼,那種說不出來的窒息感,讓秦天冠死死的握着雙拳。

吳佩梓隨即深深的呼了口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又仰頭用力的眨了下去,接着道:“我知道這不是你做的!我不是信你!而是信我吳佩梓的眼光,不會善惡不分,但是我也不是修道之人,沒那些慈悲爲懷,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對我做的這些,讓我日日如活在煉獄一般,我必將此難加倍還與他!”

吳佩梓說完,將手裡的簪子擲於地上,隨即冷聲道:“你可以走了!”

秦天冠低頭看着腳下的簪子,隨即伸手撿了起來,搖晃的站起身子,低聲道:“我也會查出這件事情,給吳小姐一個交代的!”

因那句‘吳小姐’,吳佩梓的嘴角勾起一道苦笑,眼裡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快速的側過身子,背對着他道:“你走--!”

“秦某有軍務在身……”出口的解釋,只說到了一半便被秦天冠用力咬住,胸口閃過一絲莫名的痛,也許記憶會消失,可自己的本能卻無法自欺欺人。

秦天冠轉身踉蹌的衝出屋子,一出門,便一頭栽倒在地,口裡涌出一口血跡,在看到吳佩梓衝出來時臉上仍凝着擔憂,秦天冠嘴角不由的翹了一下,卻換來胸口更劇烈的疼痛。

吳成德一把拉住吳佩梓,不讓她靠近秦天冠,便是他現在死在自己面前,吳成德也只會拍手叫好。

“吳小姐,秦某求你件事!”秦天冠捂着胸口,知道自己若想安全將消息送到睿王身邊是難了,此刻能信任的只有她了。

吳佩梓推開吳成德的手,至秦天冠的身邊蹲下了身子,在聽到秦天冠說的話後,猛然站起來,提起裙子便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道:“爹,給他治傷!你知道我的脾氣!”

吳成德怒氣十足的看着那個跑的不顧形象的女兒,又無奈的嘆了口氣,狠狠的瞪了秦天冠一眼,隨即道:“給他找大夫!”

段凜澈衝進五皇子府時,府內已是亂成了一團,外廳的男賓衝竄而出,倒是並無損傷。

段凜澈快步衝入後院的內廳,入目便是滿地殘缺不全的屍首,空氣裡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牆壁地面上到處都是飛濺的血跡,地上的屍體每一具都是慘不忍睹,最外面一具屍體似被人攔腰切斷後,又橫掃了幾刀,整個屍體血肉模糊,不遠處一堆像是母女三人,竟然被分解的分不出堆在一起的都是誰身上的器官。

遍地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每一具屍體至少都被分解成三塊以上!這樣的場景,便是在沙場上征戰過的居然都忍不住捂住嘴,壓抑着喉嚨裡的翻滾!

“找!”段凜澈站在地中,雙眸赤紅帶着嗜血的鋒芒,自接到五皇子府遭遇刺客後,便飛奔而至,腦子裡只有一個名字:“蘇紫衣……,你不許有事!本王不許!”

巴爾東帶着人在滿地的屍體中翻找,散亂的屍體根本無法拼湊,只能靠大約分辨出一具屍體,臉上被橫砍了一刀,隱約能看出蘇紫衣的樣貌,只剩下了胸部以上的半截屍首。

巴爾東轉頭看向段凜澈,鼓足了勇氣纔開口道:“爺,你來看這邊!”

段凜澈走過去,盯着那張熟悉的臉,全身的血如被抽乾了般,冷的像是一下子跌入冰冷的地獄,那煉獄之火在身上焚燒,卻燃不熱內心的冰冷,然而開口時,卻仍舊冷冽如斯:“找下半身!”

段凜澈站在原地,卻拒絕再去看腳下的半截屍體,鳳眸裡冷冽依舊,一身的凌厲,唯有臉色蒼白如紙。

皓月衝了進來,躲着腳下的不明器官,直接衝到段凜澈身側,低聲道:“天冠讓人送來消息,五皇子他……”

聽完皓月的話,段凜澈猛然轉頭,眼裡多了份厲色,隨即朗聲道:“留下一半的人在這裡繼續找,剩下的跟我來!”

段凜澈帶着人出了正廳,便見段寒扉和蘇玲玉一臉慘白的坐在一旁的石階上,兩人面前都有一灘嘔吐物,臉上的驚恐帶着驚嚇過度的癡傻,此刻仍捂着胸口乾嘔着。

段凜澈走到段寒扉面前,目光眯起一道如劍出鞘般鋒芒畢露的殺氣,嘴角勾起一份陰冷:“五哥,本王的王妃呢?!”

段凜澈出口的語調很緩慢,卻讓段寒扉在那份寒意下不自覺的向後側了側身子:“我……本皇子的未婚……未婚皇妃也……也死在裡面了!”

“也?!”段凜澈因這個字徹底失去了本就不多的耐性,目光如鷹般盯着段寒扉,聲音陰冷的低喝道:“來人,將聶鵬宇全家押至法場,本王的王妃若平安回來,本王就賞他們個全屍,若有半點損傷,這廳內便是你一家的寫照!”

聶鵬宇猛然一驚,心知自己冒充段寒扉的事已經暴露了,這些日子的提心吊膽,此刻終於一朝卸下,明知等待自己的必然是死無全屍,可面對設想過無數次的這一天,聶鵬宇仍舊似演練了千百遍般,自袖兜裡掏出一把匕首,一手攬過蘇玲玉的脖子,將匕首壓在蘇玲玉的脖子上,高聲衝段凜澈怒喝道:“別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她肚子裡可是段寒扉唯一的血脈!”

蘇玲玉驚恐的尖叫,單手把住聶鵬宇的手臂,求救的看着段凜澈:“不要……,不要……,”似乎一時間被突來的狀況嚇傻了眼,只能不住的喊着。

段凜澈一步衝上前,反手斬住聶鵬宇的手臂,直接捏碎了他的手腕,全然不在乎蘇玲玉是否受傷,將蘇玲玉一把推開,虎口掐在聶鵬宇頸項一提,同時左手撕下了他臉上的麪皮,露出了那張慘白如鬼魅的臉。

“說!本王的王妃呢?!”段凜澈捏着聶鵬宇的喉骨,開口的怒吼聲幾盡瘋狂,手臂微微顫抖,極力剋制着捏死他的衝動。

聶鵬宇揚着頭,自嗓子裡拼力擠出兩個字:“死了!”

段凜澈手上的力道一緊,在居然的制止聲響起時,聶鵬宇已經喉頭涌血,被段凜澈像一塊破布般丟在了地上。

段凜澈轉頭看向蘇玲玉,眸光中帶着審視和陰冷。

蘇玲玉用力的搖着頭,擡手捂住肚子:“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與他日夜相對,不知道面具下換了個人?!”段凜澈怒喝一聲,向蘇玲玉邁近一步,目光卻在她肚子上轉了一圈。

蘇玲玉驚恐的搖着頭,隨即跌坐在地,捂着肚子惶恐的道:“他用我妹妹的性命威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肚子裡是段寒扉唯一的骨肉,我才苟延殘喘的活着,我妹妹尚且被她關押在地牢裡,終日昏迷不醒,我才……”

蘇玲玉低頭痛哭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段凜澈轉身嘶吼道:“找!挖地三尺也要將王妃找出來!”

居然和巴爾東對視一眼,也不開口反駁,直接領命而去。

蘇玲玉看着段凜澈離去時的背影,隨即低頭看向倒在地上已經氣若游絲的聶鵬宇,知道他不可能活了,可他卻仍睜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蘇玲玉低下頭,衝着聶鵬宇無聲的張嘴道:‘謝謝你!’

聶鵬宇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頭一歪便再沒了氣息!

這個男人也許懦弱、也許卑微,卻是真心實意的用生命在對待蘇玲玉,在惶恐不安的日子裡演練了無數次,袖兜裡藏着的那把匕首,不是爲了自保,而是在臨死之際,用這份威脅,爲蘇玲玉換一條活路,只要她能懂、能不誤會、能活下來,他聶鵬宇便能安心閉上眼睛!

果然在地牢裡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蘇玲緋和段寒扉那具已經腐爛的屍體,段凜澈便將五皇子府的後事交給了大理寺,而後將所有的心力用在否定蘇紫衣的死亡和尋找她的精力上了!

兩天的不眠不休,段凜澈仍舊是雙目赤紅,全無睡意,努力迫使自己冷靜,轉身對自己的幾個護衛道:“既然是刺殺,總得有目的,得手就該離開,畢竟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子府殺人,怎麼會冒險用多餘的時間將屍體弄成那樣?!那樣慘不忍睹的現場,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邪教,一個就是刻意掩蓋!而那具屍體臉上被砍傷,又沒有下半截,是因爲紫衣的腳上有個胎記,而那個上半身只是個和紫衣很像的女子!”段凜澈很肯定的說道,只是俯在案桌上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居然擰起眉頭:“這樣說來,這是針對王妃設計的一場殺戮?!而且是早有預謀!”

“應該是!”段凜澈深鎖着劍眉:“對方製造出這麼多,目的不會只是殺了紫衣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是要帶她離開,何況現場沒找到莫蘭和童茵的屍體,這至少說明她倆還跟着紫衣!如果對方沒有能力殺了她倆,那便說明紫衣沒事,如若對方能殺卻沒殺她倆,對紫衣便更不會下手!”

巴爾東緊忙道:“嘉德已經在第一時間封鎖住了各處城門,他們應該不會……”

“不!打開城門!”段凜澈急切的說道:“所有找王妃的人都要秘密行動,本王寧願他將紫衣帶走,也不能讓他們狗急跳牆傷害紫衣!所以--,要多派些人,找的時候小心點,要儘快!”段凜澈最後一句,嘶吼一聲,隨即跌坐在椅子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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