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扶蘇就接見了那名寫的東西與他人不同,認爲當對匈奴人以貿易而非用兵的人。他已經看過了那人的名字,但是卻想不起歷史上有這麼一個叫作晁盎的人,但是因爲現在的歷史已經因爲自己的緣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以扶蘇也不再迷信什麼歷史人物了。但當他看到這個人只有二十餘歲的年紀的時候,卻還是吃了一驚,甚至懷疑那見解是否真是由此人提出來的。
晁盎見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心中也是有幾分緊張的,在見了禮之後便肅手立在了一邊不敢說話。扶蘇看了一眼他拘謹的模樣,心下好笑,便道:“你便是那晁錯?就是你認爲朕所定下的以大兵威壓匈奴,甚而滅其全族的想法不可行?”語氣倒也有幾分嚴厲,彷彿他對此言論很是生氣。扶蘇的用意就是看看此人是否真的有才氣,能夠遇此詰問而不驚。
那晁盎先是一呆,但馬上卻又恭敬地答道:“草民確是穎川人晁盎,昨日皇上親自出題命我等就如何對付匈奴人寫出自己的看法,草民也只是依據事實而寫,還望皇上恕罪。”
“原來你也知道你有罪啊,你且說說你身犯何罪?”看到晁盎很快就能對答自己的問話,扶蘇大爲欣賞,但是臉上卻沒有一點表露,反而是順着他的話繼續發問。
“草民妄議朝廷的決斷,認爲朝廷如今的行爲不當,實在是犯了大錯。”晁盎說着話間便跪了下來,“但草民如此說話卻也是爲了我大秦的將來啊。”
“哦?此話怎講?你且細細道來,若能使朕滿意,朕便不追究你的過錯。”
晁盎稍微停了一下之後纔開口道:“雖然如今的局勢看來我大秦在與匈奴人的對敵過程中是佔着上風的,而且匈奴人經這兩年來的內憂外患已經元氣大傷,的確有滅族的可能,但是其實卻不然。我大秦所派的數萬人馬是很難在草原上的匈奴人完全趕盡殺絕的,畢竟他們向來是逐水草而居,沒有一個定所,一旦我大秦人馬被他們發現,他們便會遠走他方,而當我們的人馬離開之後他們又會返回,到那時我們的大軍便會有力無處使了,此是其一。大軍一旦無法得到匈奴人的補給,勢必無法在草原之上久戰,一旦他們萌發了退意,那匈奴人便會趁機追擊,到時這些人馬便危險了,此是其二。大軍即使返回中原,因爲此戰的失利,也會使我秦軍以後對深入草原的作戰不再有多大的把握,同時匈奴人卻會對我秦人恨之入骨,到時不但滅不了匈奴人卻惹來了他們的仇恨,也就得不償失了,此是其三。有此三點,草民認爲我大秦實在不應該出兵草原,即使真的可以滅了匈奴人,在更北邊還有其他的部族,到時草原依舊是異族人的天下,而我大秦花了大量的兵力卻只是換了一個敵人而已,實在不可取啊。”說到這裡,晁盎才住口低下頭來等着扶蘇的話。
扶蘇聽了這一番話,心中大有感觸,是啊,自己因爲一直以來的事情都很是順利就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沒有想到出兵匈奴有許多的弊端。歷史上有多少的名將出兵匈奴,雖然他們中有很多是立下了赫赫戰功,但是匈奴卻依舊如故。而晁盎的最後那句話更是提醒了扶蘇,歷史上北邊的遊牧民族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大敵,即使匈奴滅了也會出現突厥、契丹、蒙古等等的其他民族,自己一相情願地認爲滅了匈奴全族一切就都可以安枕,的確是有些想當然了,甚至可以說是愧對自己這個穿越來的人啊。
在扶蘇心下慚愧的時候,陳平和張良二人也大爲慚愧,其實晁盎所說的話他們兩人也都明白,但是隨着爲官的時日越久,兩人就越是不敢在扶蘇面前將自己的所想表達出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扶蘇點了點頭:“你所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這匈奴的確不是我大秦出一支大軍就能滅掉的,朕的確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那你且說說如何用那貿易之法,使得避免匈奴人對我中原之地的侵入,避免我邊境之上的百姓受到匈奴人的殺戮。”
“啊?”晁盎聽到扶蘇居然會當着衆臣子的面承認自己的錯誤,大爲驚訝,但他終是一個才學深厚且舌辯無礙之人,在微一發呆之後便立刻道,“皇上能夠承認失誤確是明君風範,草民不勝欽服。”然後纔開始回答扶蘇的話:“其實匈奴人入侵我中原所求的也不過是中原的糧食、布匹和其他的物事而已,若我們可以派遣一人前去草原見那匈奴人,提出我大秦願意與他們公開地在草原的邊上交易貨物,共通有無,我想那些匈奴人當也不會拒絕。何況現在匈奴人遭遇到了從未有過的困境,更是不會拒絕我大秦提出的貿易的主意。而當雙方的貿易完全成熟,匈奴人可以通過榷場買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事物的時候,即使他們的元氣恢復了過來,我想那些匈奴人也不會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搶那些他們可以通過交易而得到的普通事物了。所以草民以爲此事必能夠成功,無論匈奴人對我大秦如今抱的是什麼態度,他們都不會坐視着如此機會從自己的面前溜走。”
扶蘇頻頻點頭,對他的看法大爲讚賞:“晁盎你果然是一個對好聽局勢,乃至於草原的局勢都瞭然於胸的人啊,看來朝廷這次開科是找到了一個才能出衆的人啊。”說到這裡扶蘇的語氣一肅:“晁盎聽封,因你纔剛參加科考,朕不能破格將你封爲九卿之列,便封你爲一個諫議大夫的官職,明日你便到有司報到,今後草聽但有何不對的舉措,你當要在朕跟前提出,無論你所言是否正確,朕都不會怪罪於你。”
“草民……臣……多謝皇上!”晁盎想不到自己的這一番話不但沒有使扶蘇生氣反而封了自己一個這麼大的官職,心下大爲激動,連連叩首。
扶蘇微微一笑:“你這就去安排一下吧,明日朕的詔書便會下達。”等到晁盎興高采烈地離開之後,扶蘇才命內侍將昨天剩下的考生的文章繼續送來,自己與人一起批閱。在看了幾份大同小異的文章之後,扶蘇纔對陳平和張良道:“你們二人且隨朕出去走走,鬆動一下筋骨,老是端坐在此也太勞累了。”陳、張二人知道扶蘇是有話要與他們商量,但又不想讓這裡的其他官員知道,所以才說要出去走走,所以忙答應了一聲就隨着扶蘇往外走去。
春意已經漸漸地濃了起來,扶蘇看着樹頭髮出的新芽半晌之後才道:“看你二適才聽晁盎的話時的表情,你倆是早已經有了這想法了吧。”看到兩人默然的樣子,扶蘇接着道,“朕知道隨着朕稱帝的時日不斷加長,我們君臣之間的距離也會不斷地拉長,王者無親哪。但是你們二人要知道,你們以及蒙恬、韓信等人都是隨着朕從上郡打到咸陽來的,你們始終是朕最爲信任的臣子,即使你們的勸諫朕未必喜歡聽卻也不會因此而加罪於你們的。所以朕希望從今之後你們但有心中所想莫要藏着,朕當日就曾說過不會因言降罪。”
陳張二人面有慚色,全都躬身道:“臣緊記在心。”
扶蘇嘆了口氣道:“若不是因爲今天有了這個晁盎,這匈奴的事情恐怕就真的沒有一個了結了。朕也不會發現你我君臣之間原來已經有了如此大的一道隔膜,真是懷念當年還在上郡時你哦可以暢所欲言時的情景啊。”看到陳張兩人又要請罪,扶蘇擺手制止了他們,“好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其實這也是因爲朕最近太過於獨斷的緣故,你們也不過是不想觸怒朕罷了。”說了這幾句話,扶蘇覺得心胸暢快了不少,便打算帶着他們返回殿中。
就在此時,陳平卻開口了:“臣見皇上如此看重那晁盎,原來是不下班能夠所的,但是既然皇上現在要我們說實話,那臣便有話直說了。那晁盎所言雖然有理,卻也不是真正地解決匈奴與我秦國之間關係的好辦法。他也只是一相情願地認爲貿易便能使匈奴人不再入侵,其實這只是書生之見罷了。”
“此話怎講?”扶蘇聞言停住了腳步,看向了陳平,心中只當是他因爲看到自己如此提拔那晁盎而心中有所不服。
陳平卻沒有發現扶蘇的心中所想,回答道:“匈奴人生性就是喜好爭鬥的,而且我大秦的貨物能夠用來與匈奴人交易的並不是太多,而匈奴人自己的物事便更少了,所以想要用貿易之法來使匈奴不侵入我中原大爲困難。”
扶蘇細細一想,也覺得他所言有理,自己的確忽略了現在的生產力水平,現在大秦的生產力只夠養活自己的國家的人,多餘的糧食等物實在是少得可憐,又怎麼能夠滿足匈奴人的需要呢。“那依着你的意思,我們又該如何辦呢?”
ps: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原來俺想着把匈奴滅了就可以結束了,但是意氣弘毅這位書友卻指出這樣做不現實,俺細想也是,便決定不按原來的思路走,再另想他法。所以本書還要連載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