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范文程不相信洪承疇會背叛大清。在大清國這邊,就屬他和洪承疇關係最好,也最瞭解洪承疇的爲人。
洪承疇可是對大清國心服口服的,被俘投降後就一心一意爲了大清國賣命,絕對沒有貳心。在往日的交流中,范文程也知道洪承疇的現在的理想就是幫着大清國入主中原,一統天下!
這洪承疇和范文程,他們是有着共同的理想,都想幫着大清打敗流寇和大明,實現一統天下於滿洲的大好局面。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去寫歷史,把自己寫成開國功臣,民族英雄啊!
這樣有理想有信念的鐵桿漢奸,怎麼可能會背叛大清國?
不過范文程也知道作爲一個漢奸,自己在大清國這邊始終是不受信任的四等奴才——一等滿洲,二等蒙古,三等漢軍,四等包衣,范文程是四等奴才!洪承疇是五等......他連包衣都不是!連自稱奴才的資格都沒有!
既然連奴才都不配當,那就別指望主子能信任,就得做好時刻被主子質疑和思想準備,即便被冤枉了,也不能有半分的抱怨。
這就是一個五等鐵桿漢奸的修養!
所以范文程是不會明目張膽的替洪承疇辯解或者擔保的,只會站在主子的立場上去懷疑洪承疇。
不過多爾袞主子還是非常英明的,是不可能被殘明的小兒太子朱慈烺給忽悠的。所以洪承疇只要問心無愧,還是可以洗刷冤屈的......
“王爺,”范文程斟酌着道,“不如派人將洪承疇喚來,和明使林一虎當面對質。”
多爾袞輕輕點頭,“就依你所言,將他二人都叫來,本王當面質問。”
洪承疇和林一虎很快就被請來了。其中洪承疇是真的被客客氣氣請來的,請來以後,先給他看了朱慈烺的令旨。而林一虎這個明朝使團之中密使,則是讓兩個滿洲兵給押來的,這傢伙一看就是個慫包,入了帳殿見了多爾袞就磕頭如搗蒜。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小的就是個送信跑腿的,小的就是個跑腿的,小的願意投降大清國......”
多爾袞看了眼范文程,范文程問:“林一虎,你在朱明那邊官居何職?”
“小的是錦衣衛千戶,”林一虎抖着聲回答道,“小的就是個跑腿的武官......千歲爺要小的給洪尚書捎帶的書信還有洪尚書的回信,小的都沒看過啊!”
“胡說!”洪承疇一聽這話就急了,“老夫什麼時候給你家太子回過信?”
林一虎立馬收了聲,看看洪承疇,又看看多爾袞,就像個受了驚嚇的兔子,都不知所措了。
多爾袞溫言道:“林千戶,你不要害怕,實話實說就是了,本王是明事理的。”
林一虎磕了個頭,哭喪着臉道:“王爺,小的是錦衣衛出身,懂得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小的絕不會去知道的!所以小的就管送信,別的事情打死小的也不知道啊!”
這話合情合理啊!多爾袞點了點頭,“那洪承疇到底有沒有給你家太子回過信?”
“回過啊!”林一虎道,“小的今日未曾焚燬的令旨,便是千歲爺再回給洪尚書的......不過裡面的內容,小的真是一個字兒都沒看過。”
“攝政王,沒有的事,臣沒有給朱家太子回過信啊!”洪承疇也急了,噗通一下給攝政王跪了,連連叩頭道,“臣是一心爲了大清,怎麼會揹着王爺給朱家太子寫信?便是朱家太子給臣的書信,臣都上呈給王爺了。”
多爾袞的確收到過一封朱慈烺寫給洪承疇的信。在這封信中,朱慈烺表達了希望洪承疇可以回到大明朝廷的意願。不過並沒有流露出一點對大清的敵意,還提及了希望能迎娶東莪格格做自己未來的皇后。
至於有沒有洪承疇的回信存在......還真不好說。不過多爾袞覺得自己也不能無端懷疑洪承疇這樣能幹的漢臣,要不然就會寒了人心。
“林一虎!”多爾袞突然一拍桌子,怒視着跪在下面的林一虎,“你敢欺騙本王?來人!”他一指林一虎,“將這使離間計的小人拖出去斬了!”
下面跪着的林一虎被他這一嚇唬,頓時就慫了,不是裝的,是真的!
他也沒想到自己那麼好的演技,居然給多爾袞一下識破,只好磕頭如搗蒜:“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洪尚書沒有給千歲爺回信,是小的撒謊騙王爺的......”
洪承疇送了口氣,沉冤得雪就是好啊!當下就給多爾袞叩了個頭:“王爺果然英明!”
多爾袞其實就詐一詐林一虎,看到這傢伙認罪了,就哈哈笑着:“朱家太子一小孩子敢和本王玩反間計,還用了這等慫貨當細作,真是太可笑了!來人,將這細作押下去!”
“渣!”兩個滿洲勇士拎着已經癱軟了林一虎就往外走,纔到帳殿門口,冷不防外面衝進一人,差點就撞上了。然後兩個滿洲勇士就給那人跪了,原來衝進來的是多鐸。
“多鐸,你來的那麼急,是出了什麼事嗎?”多爾袞看着慌慌張張的弟弟發問。
“十四哥,耿仲明回來了......”
“那麼快?抓到崇禎和朱......”多爾袞已經從弟弟臉上的表情看出不對了,“難道讓他們跑了?”
“不是,”多鐸道,“打敗了!他們中了埋伏!多隆戰死,光是兩白旗的勇士死了九百多,只有耿仲明和不到百人冒死突出來了......”
“什麼!”多爾袞嘴巴張得老大,一臉不可思議,“怎麼可能?耿仲明呢?叫他進來!”
耿仲明就在帳殿門外,聽到宣召,立馬連滾帶爬的就進來了,看見多爾袞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哭喊着說:“攝政王,奴才和多章京中了朱賊的奸計了!”
“奸計!”多爾袞怒氣衝衝,“到底怎麼回事?快說!”
耿仲明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開始說自己和多隆怎麼在衛河浮橋中計,又怎麼在大沽口城外被朱慈烺的火銃兵“暗算”,又如何在撤退途中遇上了僞裝成正藍旗兵將的三四千明軍精銳......
這內容基本屬實,只是在描述對戰明軍火銃兵的時候稍微加了點料,還隱去了部分內容,好讓整個過程聽上去更像真的——在耿仲明的故事中,明軍的火銃兵可沒有和八旗天兵打堂堂之陣,而是在大沽口碼頭設伏,利用碼頭上停泊的沙船上的龍旗和財物引誘滿洲勇士。
總之,不是耿仲明和多隆不能打,而是朱家太子太狡詐,就是在大沽口設了個圈套等着滿洲勇士往裡面鑽啊!
聽完了耿仲明的故事,多爾袞的臉色已經陰沉的快要變成黑色了!
一下子丟了九百多個真滿洲......還都是兩白旗的人!這肯定是中計了,肯定是出了叛徒啊!要不然本攝政王那麼英明,怎麼會中了人家的圈套?
整個帳殿裡面的氣氛也壓抑到了極點,都快讓人透不過氣來了,特別是剛剛沉冤得雪的洪承疇,已經緊張的滿頭滿臉都是汗了。
“洪承疇,”多爾袞語氣冰冷,“你腦門上怎麼都是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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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熱啊!”洪承疇知道要壞事兒了,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哦。”多爾袞點點頭,臉色還是陰沉的可怕,“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臣......臣對大清一片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鑑啊!”
“好的,好的。”多爾袞又點了點頭,“那你先回去歇着吧!”
“攝政王......”
多爾袞揮揮手,笑着道:“去吧,去吧......本王是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