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斷崖

衆人循聲望去,見燕子恪正負着手立在雷九公子方纔陳屍之處仰着脖子向着上頭山頂看,不由摸不透這個著名的神經病是想要做什麼,喬知府倒是很瞭解這位,挑着八字眉問他:“怎麼,大人莫不是覺得哪裡有不妥?”

燕子恪偏頭看向臉上已有些薄怒的世子,顯然世子對於他莫名其妙的阻攔感到十分的不快,然而神經病纔不管別人快不快,只涼噝噝地劈面問過來:“雷九公子身上並沒有什麼酒味,一個十六七歲的清醒男人,無緣無故跌落高崖,世子不覺得此事略有蹊蹺?”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兒子還是自己故意跳下來的麼?!”世子終於惱了,失去愛子的心痛找到了發泄的途徑,“燕子恪!你別仗着——”

燕子恪擺了擺手,根本沒理會他後面的話,只道:“方纔聽這幾位當事者敘述了事發前後的情形,雷八公子分明已叮囑過衆人,那紅色帷帳後隔開的是斷崖,爲何雷九公子還會進了紅色帷帳?便是再好奇,也知道斷崖危險,總會小心謹慎——世子若不介意,下官想請這位郎中仔細檢查一遍雷九公子的屍身。”

“你——你的意思——是有人將我兒推下崖的?”世子驚駭。

“我並不能確定,”燕子恪從那石頭上走下來,“然而只要有絲毫不合常情之處,我都不想放過。那郎中,有勞你給雷九公子脫衣檢查一番了。”這話是根本不管你世子同不同意,反正這事他是查定了。

世子臉上又是怒又是疑,最終也不知是因爲燕大神經病確實連他都不太好去惹的緣故,還是他也很想弄清楚愛子爲什麼無緣無故就跌下了崖,總之世子強強摁住了滿腔怒意,一揮手讓家下將雷九公子的屍身放了下來,由着那郎中上前檢查。

衆人在旁邊看得面面相覷,不明白怎麼突然就跟着這神經病進入了刑偵程序,一時也沒敢作聲,齊齊看着這神經病又想出什麼妖蛾子。

郎中細細檢查了一番,起身向着燕子恪拱手:“燕大人,九公子身上並沒有什麼人爲性的傷痕,隻手部有些擦傷,體內亦無中毒的跡象,致命傷在頭部,肋骨、頸椎、兩腿腿骨、踝骨有多處骨折,爲高處跌落所致,至於其它傷處,在下實是看不出什麼了。”

“手部擦傷?擦傷是怎麼回事?!”世子忙喝問,一臉“有人把我兒子害死了”的震怒。

“擦傷應是由崖上墜落時雙手胡亂揮舞而擦到崖壁上尖銳的石頭上所致。”喬知府道。

“去上頭看一看。”燕子恪說着便往山上走,喬知府連忙在後頭跟上,世子面部抽搐了幾下,終究還是把滿腔怒火與悲痛強行壓了下去,跟在兩人身後一起上了山。

其餘人繼續面面相覷地等在山下,元昶有些不耐煩,和燕七道:“你大伯是不是破案成癮?雷九那蠢貨分明是自己作死,讓他往東他偏往西,失足跌下斷崖,怎麼又跟案子扯上了?還想着今兒帶你好好玩一回呢,等他們把這事兒弄清楚,天都黑了!”

“我倒覺得,就算是他再任性,知道帷帳後是斷崖的話也會小心翼翼的吧,”燕七道,“如果好奇想知道帷帳後是什麼情形,一般不都應該是站在帷帳外面,然後伸手掀起帷帳往裡看嗎?哪會有人看也不看就直接掀了帷帳往裡走的?”

“說得是。”武玥在旁邊連連點頭,“小七這麼一說,此事還真有點可疑呢!難不成是有人在後頭推了他?”

元昶搖頭:“聽到他墜崖的慘叫後我立刻就衝過去了,如果當時有人在他身邊的話一定會被我看到,而且附近根本沒有可容人藏身的地方,除非有人藏進旁邊用來如廁的帷帳裡,然而通往那茅廁的路窄得很,只能容一個人通過,茅廁裡也只能供一個人站立,方纔衆人不都是等着一個人去了回來然後第二個人才能再去的嗎?兩個人一起去的話,第一茅廁站不下,第二身體交錯時也很不便,所以我倒覺得,雷九摔下崖的時候那個地方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在。”

“呃,這麼說來,雷九還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囉?”武玥道。

“沒錯!”元昶一點頭,瞟向燕七,“你覺得呢燕小胖?”

“哦,我只是覺得,一個從小養在外面的王府血脈,無名無分,無權無勢,一旦被承認,一旦即將擁有曾經渴望和夢想過的一切,一定會比任何人都怕死。”燕七看向雷九公子屍身腰間繫的那一大串金墜子玉掛件,那是一種恨不能將到手的富貴榮華全都顯擺在身上的迫切,是想要將自己見不得光的過去和尷尬身份洗涮抵銷掉的極端表現,是對自己徹底翻身成爲人上人後揚眉吐氣的炫耀宣告——這樣的人,怎麼會不怕死,死了,夢想了多年纔剛剛得到的一切就會失去,他怎麼會甘心?

一個比任何人都怕死的人,明知那紅色帷帳後面有危險,又怎麼可能會因爲好奇而非要以身涉險呢?

幾個人正說着,就見有人從那山上下來,和衆人道:“燕大人請方纔在山上的各位前往山頂,有話要向各位問詢。”

衆人只得依言重新往山上去,見燕子恪喬樂梓和世子並幾個家下正等在那亭子裡,待衆人進亭站定,喬樂梓方道:“有勞諸位了,請諸位上來,是想重現一下事發當時的情形,據諸位所言,在下山之前,諸位是輪流去山頭北面如廁的,那麼就請大家依照當時的順序給本府報一下吧,哪一位是第一個去的?”

就有人應了一聲,喬樂梓便問:“進入那茅廁時可有發現什麼異常情形?”

“沒有。”那人想了想道。

“紅色帷帳附近呢?”喬樂梓又問,那人依然搖頭。

於是又問第二位是誰,及複述前兩個問題,一直問到了武珽,武珽如廁回來之後下一個去的就是雷九公子。

“我什麼都沒有發現,”武珽答道,“不過我倒是揭開了紅帷帳看了看,而後又重新放好回了亭子。”

“你——”世子在旁聞言既驚又怒,“你沒事去揭那紅帳做什麼?!定是因你動過了那帳子才導致我兒不慎摔下崖去!你——你與我兒償命來!”

武珽立得筆直,面對世子之威臉上絲毫不見懼意,只淡聲道:“不知世子可去山後看過了,即便我動過那帳子也不影響別人走路,九公子不是七八歲的娃兒,對於已知的危險應有判斷能力,何況我要怎麼動那帳子纔會讓九公子落下崖去呢?”

“自是因你動了那帳子,使我兒生出了好奇,他過去一揭那帳子,腳下一滑就不慎落下崖去,即便你非故意害人,我兒也是因你而亡,你也須負間接責任!”世子怒喝道。

“若是好奇也能算做個理由的話,那麼在斷崖處設紅帳引起我好奇的人,豈不也要負責任?”武珽毫不退縮地回道。

“好個黃口小兒!竟敢如此與本世子說話!你爹是誰?叫他來!”世子氣得鬚眉倒豎。

“說到設紅帳的人,”一個淡涼涼的聲音忽然插過來,打斷了世子的咆哮,“我倒想知道是貴府哪一位出的主意。”

“燕子恪!你的意思難道是想將責任全都推到我府自己人的頭上?!”世子暴怒。

“哦,責任是誰的,自然要誰來負,”燕子恪不緊不慢地道,“我所好奇的是,那處斷崖本是掩映在山藤野蔓之下,若不細看,很難發覺,是誰第一個發現這裡有處斷崖的?既發現了斷崖,爲何不將周圍藤蔓略做清理,使斷崖口顯露出來,好令人更容易看見,反而仍使那藤蔓遮在上面,如此豈不是易令不知情的人踩上去麼?”

“用紅帳隔開了難道還不夠明顯?!”世子怒道。

“然而除了紅帳,還有一處用來做茅廁的綠帳子,倘若知情人不事先說明,怕是不會有人知道紅帳和綠帳子的後面是斷崖還是茅廁吧?”燕子恪的目光落向雷八公子。

雷八公子就道:“事先我已提醒過了大家,紅帳後是斷崖。”

“所以雷八公子早便知道那處有斷崖對麼?”燕子恪好像並沒有將他的話聽進耳裡,只一味揪着一個讓雷八公子感到不快的話頭追問,“那麼當初是誰第一個發現這斷崖的?”

雷八公子眉頭微皺,冷淡地道:“是我與三哥四哥。”

“這島本是無主野島,三位是基於何等原因上得此島的?又是因何登上此山從而發現斷崖的?”燕子恪一連串的追問令雷八公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燕子恪!你究竟想怎樣?!只管拿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在這裡拖時間,莫不是以爲本世子不敢將你如何?!”世子再也摁捺不住,伸臂便要讓家下上來拿住眼前這個用他愛子殞命之事胡鬧的混蛋。

燕子恪立在亭欄邊,眼尾輕挑地看向世子,夕陽金紅的光在那雙黑瞳子裡映成兩粒耀眼的金芒,彷彿是生了火眼金睛的一匹狼,用妖野殘冷的目光審視着面前的獵物。

“我想怎樣?”這狼涼悠悠地從白牙裡吐出話來,“很簡單,不過是想要找出那個害死雷九的兇手罷了。世子莫非不想?”

“你說什麼?!”不僅是世子,在場衆人齊齊一驚,“你的意思是——我兒當真是被人害死的?!”

“我方纔讓人在斷崖壁上細細查了一查,”燕子恪的聲音在屏息凝聽的人叢中聽起來異常涼薄,“發現了幾處燒焦了的藤蔓,由此可知,這斷崖,並非天然就有,而乃人爲製造。”

“製造斷崖?!怎麼製造?”世子追問。

“火藥炸山。”燕子恪吐出四個字。

“開什麼玩笑!那得需要多少火藥!何況火藥從何而來?朝廷明令禁止民間私販火藥,這東西根本沒處買去!”世子根本不能相信。

“再說燒焦了的藤蔓也可能是被雷劈中的原因,前一陣子不是說夜裡打旱雷了嗎?”有人聰明地接了話茬道。

“斷崖的崖壁沒有風蝕雨淋過的痕跡,”燕子恪全然不理會衆人質疑,只自顧自地往下說,“崖石斷裂後產生的石粉石灰都還乾淨得很,顯然這斷崖是新出現不久;火藥無需從民間購置,禮親王爺大壽,據說準備了上千斤煙花炮仗預備夜裡燃放,且此島上山石質地鬆脆,不需要太多的火藥亦可輕易炸碎石塊。至於旱雷,呵呵,旱雷多發於炎夏,欽天監夜夜觀測並記錄天象雲圖,究竟傳聞打旱雷的那幾日夜裡雲象如何、是否有雷,去欽天監一查便知。”

“……簡直是無稽之談!你的意思是,有人用火藥在這野島上炸出個斷崖來,意圖謀害我兒?燕子恪,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你倒是說說看,那兇手是如何敢肯定我兒會跑到這無主的野島上來的?難不成他是我兒腹中蛔蟲?”

“在回答世子的問題之前,我想先請雷八公子回答我方纔的問題,”燕子恪只看着雷八公子,“這島既是無主野島,令兄弟三位是基於何等原因上得此島的?又是因何登上此山從而發現斷崖的?”

雷八公子淡聲道:“因着祖父壽辰,我兄弟想着今日宴客總要讓大家玩得盡興,附近的湖島往年早已遊遍,便劃了船向着更遠些的地方搜尋了一番,見這島上風光還算宜人,因而便上島來探了探地形,此山是島上最高的山頭,在山上建亭是爲了可以令客人縱覽全島風光,我兄弟是上山來探路時發現的那處斷崖,便囑咐工匠用顏色醒目的紅帷帳將斷崖處隔離開來,以免發生危險。燕大人,請回答家父的問題,敢問兇手是怎麼斷定今日舍弟必會到這島上來的?又是怎麼斷定舍弟必會上這山上來?更是怎麼斷定舍弟一定會跌落這斷崖的?燕大人,您百般阻撓我等儘快安置舍弟屍身,已是對敝府及逝者極大的不敬,若此事最終不能給敝府一個合理的解釋,敝府決不會與燕大人甘休,哪怕是上金鑾告御狀,敝府也要誓與燕大人你理論到底!”

“正是如此!”世子亦在旁橫眉豎目地附和兒子,“燕子恪,你敢不敢拿你頂上官帽做保,倘若最終證實你此番所爲實乃無中生有、胡作非爲,便自行摘下這官帽、辭去官職,以此給敝府賠罪?!”

燕子恪歪着頭,似是很有誠意地聽完這對父子的痛斥,而後慢慢咧開嘴角,露出雪白的狼牙尖笑了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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