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在同安城的深夜中,那些死去的居民百姓和混混兵痞們,他們大多都被堆在了一起,在周家掃出來的一些燒焦的屍體和殘肢斷臂,都被一起堆成了小山,這時候的他們,再也沒有了高低貴賤之分,再也沒有了地位身份之別。
死去以後,他們都一樣被堆放在一起,等待着火化,以免造成大規模的瘟疫。
雖然已經入夜,但依舊時不時的有人將城中的屍體拖來,往屍山中拋扔。同樣,在這屍山的周圍是密密麻麻的香臺燭火,以及供奉的各種貢品。
此時依舊時不時的有人在上着香,擺放着貢品,低低的發出抽泣聲,到處瀰漫着一股悲慼哀涼之氣。
此時遠處一輛馬車拉着一車的屍首過來,走到一個默默佇立的女子旁邊,爲首的一名差役小心翼翼的上前,他大着膽子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只見眼前的這個女子錦衣綾羅上沾滿了鮮血,潔白無瑕的面孔上更是沾染着已經結塊的血垢,但這依舊無損於她那傾城傾國的容顏,反增幾分哀婉與可憐,讓人心生憐惜之情。
但是,他也同樣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子,她身上穿的華貴衣服彰顯着她身份,她手中的長劍也表明着她的地位,她的絕世容顏與高貴氣質更是讓他心生自慚形穢之感。
最關鍵的是……她是平息整個同安動亂的人,是她在同安最危難的時候,以一己之力強行剿殺了整個同安城暴走的“惡魔”們,讓那些善良的百姓們得以倖存。
也正是她,在整個同安城一片哭號,不知所措時,她登高一呼:“我乃大齊公主趙飛月,還活着的跟我來!”這時候同安城纔算重新又有了主心骨。
那些不願意同流合污,不願意化身爲獸的兵丁差役都聚攏在趙飛月的身旁,開始爲整座城打理後事。
爲首的一名差役猶豫了一下後,用極爲輕微的聲音說道:“殿下,這是最後一車了。”
他聲音是如此之輕,彷彿稍微大一點聲音,便會驚擾到這尊宛若玉像的美人。
趙飛月微微偏首,她看了一眼,之前的震驚、恐懼、駭然,此時都變成了麻木與淡然,她微微點頭:“都送進去吧。”
在這一車屍首的後面,跟着的是倖存的家人們,他們哭哭啼啼的上前,有一名老婦嚎啕大哭的哭倒在地,扒着屍首不肯讓差役們將屍首卸下。
大齊人重土,將就土葬爲安,可是,趙飛月一聲令下,要將這些屍首全部燒掉,然後再填坑掩埋,這讓他們這些倖存的家人親友又如何能夠接受。
但趙飛月強大的實力和威望強行壓下了這一切,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同安城是有明白人的,他們幫着趙飛月說服了那些痛苦的百姓們。
可事到臨頭終究是情難自己,生死離別,難以割捨。
這名爲首的差役趕緊上前,一把拉住這老婦人,低聲喝道:“哭哭啼啼,成何體統,驚擾到公主殿下,你不想活了嗎?”
這老婦人大聲哭嚎道:“我是不想活了,你們把我也殺了吧,我兒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
這差役扭頭朝旁邊早已經麻木不會動情的差役瞪眼道:“愣着幹什麼,幫忙弄走啊!”
這些差役趕緊上前,有的捂着這老婦人的嘴,有的抓手,有的抓腳,手忙腳亂的將她擡了下去。
趙飛月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這一切,她想要阻止,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勸慰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老婦人。
此時在她旁邊,緩緩走過來一個人,身披黑色長袍,戴着兜帽,兜帽中是遮掩不住的火紅長髮。
趙飛月彷彿腦後像長了眼睛似的,她道:“在宮裡面,永遠不會看到這些景象。”
來人自然便是大師姐,她淡淡的說道:“習慣就好了。”
趙飛月扭頭看向大師姐,流露出狐疑之色:“你……爲什麼會習慣?”
大師姐眼波一閃,她瞬間像是回想起了什麼,隨後道:“修行人的世界遠比這個更加殘酷,你在宮裡面長大,所有人都圍着你,捧着你,天底下所有的功法任你挑選……你自然不會懂的。”
趙飛月也不生氣,她收回目光,看着差役們將剩下的屍首拋向屍山,然後對差役頭領道:“這裡怨氣沖天,血流成河,極易形成強大的妖類。趕緊燒了。”
說完,她扭頭離去。
這些差役和殘存的百姓們看着她離去的身影,忽然紛紛跪拜在地,磕頭道:“多謝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趙飛月停在了原地,她腦海中浮現起那些她沒有救下的人,她輕啓朱脣,卻最終欲言又止,留下一個身影,緩緩離去。
趙飛月一路漫無目的的走着,最終發現自己又走回了當初與大師姐鬥法的酒樓,她呆呆的看着這個已經燒成一片白地的廢墟,目光復雜。
大師姐來到她身邊,道:“我要回去了。你還是要往鳳梧閣去麼?”
趙飛月盯着這片斷壁頹垣,道:“我要去靈山派。”
這一句話驚得大師姐心中猛的一跳,但她臉上不動聲色,道:“哦?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趙飛月目視前方,道:“怎麼,不歡迎?”
大師姐淡淡的說道:“公主殿下大駕光臨,我們靈山派蓬蓽生輝,當然歡迎!”
趙飛月嘴角微微一翹,似乎像是在冷笑,她忽然扭頭,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大師姐,道:“你撒謊!”
大師姐水波不興的說道:“人人都撒謊,但方纔沒有。”
趙飛月冷笑道:“同安動亂時,我做了一場夢,我又夢到了那個轉世叛仙!而且,這一次特別的清晰,就彷彿我以前經歷過一樣,我能感覺得到,我做這一場夢的時候,他就在同安城!”
這一剎那,大師姐心臟狂跳!
但她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理波動,只是淡淡的看着趙飛月,道:“那你知道是誰麼?”
趙飛月冷冷的說道:“不,但我知道,他要麼跟玄生門有關,要麼……跟你們靈山派有關!而玄生門在我來同安城的時候,我已經順路去過了,他們沒有問題,只有你們靈山派,我還沒有去過!而你……你之前告訴我說你們靈山派沒有異狀!我相信了你,結果……你辜負了這份信任!”
大師姐淡淡的一笑,笑容同樣很冰冷:“久居蘭室而不聞其香,興許……咱們的感覺不太一樣。當然,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但是……我可以提前告訴你答案:你不會有收穫的。因爲,我沒有騙你。”
趙飛月盯着大師姐的眼睛,緩緩說道:“我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的!”說完,她身形一閃,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原地,同時大師姐此時也化作一道青光,朝着靈山派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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