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岩漿已不再翻滾,溫度也漸漸下降,李天畤伸手開門,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面,整個火炎天宮也不再灼熱難耐了。
掌印尊者等人見到李天畤出現,忽然間嘩啦啦跪倒一片,不知道誰先帶的頭,一聲哭嚎,其他的神祗也跟着放聲大哭起來,李天畤知道這些傢伙跪的不是他,而是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火炎宮主宇文求同,於是側步讓開身位,靜靜的站立一旁。
等哭聲漸止,天宮的大門轟隆一聲自行關閉,代表着火炎宮主的最後一絲痕跡也消失了,大門關上的不僅僅是宇文求同的過去,還關上了火炎天宮的一切過往和榮耀,統統都結束了。
包括掌印尊者在內的一百多位天宮所屬的神祗,莫要看他們不是真神就是半神,一個個高不可攀,其實在這一刻都成了沒根的生靈,他們的命運已經被火炎宮主交到了眼前這個年輕的凡人手裡,沒哪個會服氣,但也沒有誰敢於公然反對,這是宿命,自從跟了宇文求同那一刻起,這一切都是他們的宿命。
“呃,諸位。”李天畤望着眼前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們,突然間頭疼,論真實實力,這裡面隨便一個出來都能打得他吐血不止,沒有絲毫的威信,就很難統御這些神祗,自己還有一屁股屎,覺醒之路還很漫長,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宇文求同強加給他的責任。
但轉念一想,落英神女這樣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否則以宇文當年的狂放不羈的性格,豈可受這種委屈,一切的謎團都要待日後解開,眼下只能勉爲其難,貌似這也是他自己的宿命。
“宇文道兄將大夥託付給我……”
“你有何資格與我主稱兄道弟?”立刻有傢伙陰陽怪氣開始發泄不滿。
“閉嘴!”掌印尊者大聲呵斥,“主上仙逝, 你有何資格在這裡胡言亂語?主上既有遺命,你難道還想抗命不成?”
“還不隨我一起拜見新主?”見衆神祗不語,掌印尊者再次大喝。
“不必。”李天畤伸手攔住作勢欲要拜倒的掌印尊者,冷冷道,“我並無意當什麼新主,暫且以道友相稱吧,眼下我肉身尚在危機之中,不便久留,我觀諸位元神不穩,這鎮神鼓和醒神丹就交由道兄保管,日後我再想辦法與大夥一道尋找解決危機之法。”
說着話,李天畤從那捲軸中取出一面小鼓和一個小丹瓶遞到掌印尊者手上,一剎那,大家全都盯着李天畤手裡的那兩個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卷軸上,那可是火炎宮主隨身攜帶的重寶,原本是一對黑晶如意,有着諸般變化,因爲具有一絲絲混沌屬性,所以被稱之爲空間神器中的極品,連這東西都落在了李天畤手上,不消說,火炎天宮的不少傢俬也一起淪落了。
掌印尊者手捧兩樣寶物心情複雜,鎮神鼓用於抵抗世界壁壘和異界法則壓制的重寶,修爲不夠的神祗穿梭異界,這個東西非常管用,往往在危機關頭能救他一條命。有此物在手,大夥尚不至於淪落到苟延殘喘的地步,原本一直在宇文宮主手上,每隔一段時間敲響,用來穩定大夥的元神,醒神丹也不消說了,就是滋養元神的上品,也是救命的東西,可惜只剩一小瓶了。
李天疇二話不說便把兩樣足可以控制衆神祗的寶物交到了他手上,這是沒心沒肺還是一種信任?又或是欲擒故縱的一計呢?
“告辭!”李天畤並不囉嗦,從掌印尊者和衆神祗的表情看指望這幫傢伙立馬信服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慢慢相處,能在一起是緣分,不能在一起,他也盡其所能爲這幫傢伙找到一個去處,更多的奢求就不去想了,也不能再耽擱時間,自己的肉身怎麼樣了還不知道。
“且慢!”忽然一名神祗放聲大喊,“爲何不把天宮印一併交出來?”
李天畤駐步扭頭,發話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紅臉漢子,黑袍黑甲,手持鐵鞭,外形像極了鄉下流行的門神尉遲敬德公,用洞察之眼可以清晰的看到此神祗的元神本體也是人族,他不由的立刻沉下了臉。
“交出天宮印?你們都是這個意思?”李天疇乾脆轉過身直面衆神,眨眼間面色已經變了數變,由黃變青,由青變黑,再由黑變成了暗紫色,這是他脾氣最壞的時候,未料到堂堂的宇文手下也有這等小肚雞腸令人生惡的東西。
衆神祗並不說話,互相暗中交換眼神後,大都直愣愣的看着李天畤,那意思再明確不過,至少過半數的傢伙跟這個門神一般的東西是一個心思。
“新主莫怪,只因在這裡被困的太久,他們十分苦悶,所以口無遮攔。”火行尊者連忙搶上前解釋,而掌印尊者似乎有意識的慢了半拍,其實在觀察李天畤的反應。
天宮印也是一個重寶,可以破解宇文求同對整個火炎天宮投影的封印,一旦封印被破解,這一百多個神祗就等同於獲得了自由,可以離開南天門,亦可以離開李天畤的神藏空間。
但這種後果,李天畤是萬萬難以接受的,且不論這幫元神跑出去會被凡間界大道壓制,多數都活不了多久,單單造成的動盪就難以預料,天下大亂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誰知道這幫傢伙在元神即將毀滅的時候會不會發瘋發狂?這怎得了?即便拼着粉身碎骨也不可能交出這天宮印的。
“掌印尊者,你也是這個意思!”李天畤並不搭理火行尊者,而是提高了音量大聲質問,眉宇間已經隱隱泛出殺氣,身後的大紅色披風呼啦一下迎風揚起,翠綠色的裙甲猛然炸開,繼而暴漲一倍,每一片長葉上都露出了數個森寒的倒鉤,密密麻麻的葉片和倒鉤在快速變換陣列,轟然一聲變成了綠色的炎火,光暈流轉,殺氣騰騰,此刻若有葉刀在手與之配合,李天畤絕對有放手一拼的勇氣。
最爲意外的是手中那個滿當當的黑色卷軸,此物居然也發出嗚哇嗚哇的怪叫聲,像那蒼涼的戈壁灘夜晚被狂風肆虐一般,它似乎感應到了新主人那難以壓制的暴怒氣息。
嗡的一聲,另一根空蕩蕩的卷軸忽然變長變大,在李天畤抖手之間變成了一杆長達兩丈的鑌鐵長槍,槍頭上居然盤踞一條長着血盆大口的黑龍龍首,龍吟聲聲中,這兇物似乎已經急不可耐。
掌印尊者和火行尊者都下意識的猛然後退一步,“新主息怒!”
“回答我!”
“萬萬不敢!”二人異口同聲,火行尊者乾脆單膝跪下以表示臣服,他並不是怕了李天畤,而是對‘黑龍’極爲忌憚,他們追隨宇文求同數十萬載,記不清多少次征伐了,都親眼見識過這兩柄黑晶如意的厲害,既帶有混沌屬性,又被烙印了大道法則,早已有了自主意識,在戰場那種毀天滅地的威能爆發,主神以下少有人能扛得住其傾力一擊,厲害無比。
而掌印尊者的神色躲躲閃閃,膝蓋一軟,也差點跪下,但終究還是撐住了,他抹不開面子,對一個凡人下跪,那是對神祗的侮辱,火行尊者的表現太讓他失望,即便是面對狂暴的黑晶如意,他也不會輕易服軟,否則很難在衆神祗中保持威信。
“你們最好說話算數,別逼我犯渾,醜話說在前面,日後誰再無端提及天宮印,我必殺之!”非常情況下必須重典,掌印尊者很不可靠,而火行尊者的威信顯然尚不能服衆,所以這種情況下,李天畤必須要強硬,而且是極端強硬,他深知儘管有寶物在手也不見得管用,對方如果敢一擁而上,他頃刻間就會被撕成碎片。
“我答應過宇文道兄,會帶着大家一起努力,重歸神界,但前提是你們必須相信我。”李天畤說罷扭頭便走,打一巴掌,也要再遞上一塊糖果,鬆弛之道,教官就是這樣教導的。
可惜這般活學活用在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神祗面前還是出了意外,忽然另一名神祗高聲叫嚷,“你拿着黑龍槍對着掌印尊者,可曾想過老宮主的囑託?你讓老子如何信你?”
“你膽怯了麼?是不是我火炎天宮的重寶全被你一口氣給劫掠了個乾淨?不讓提天宮印,誰都明白你想意欲何爲?”
剛走到南天門的李天畤終於忍無可忍再度回身,剛剛縮回去的黑色卷軸也再度變身爲鑌鐵長槍,可惜的是,掌印尊者並沒有呵斥那名開口叫囂的神祗,而這狂妄之徒居然把腰一插,騰騰騰往前連邁數步,大有一副沒完沒了的架勢。
“你待如何?老子說錯了麼?”
這尊神祗居然是一隻蛤蟆,紅色的血蛤蟆,比那三眼碧蟾蜍還奇特,後天晉升的真神來自萬界,這也不奇怪,但這蛤蟆的心臟卻分成了六瓣,典型的玲瓏心,在李天畤的洞察之眼下顯露無疑。
但此物最能迷惑他人的地方,在於粗曠的外表下隱藏着一顆極爲善變的心,未料到宇文道友身邊也會有這等貨色,同樣是神祗,但良莠不齊,這倒是給李天畤上了一堂極爲生動的課,堂堂皇皇的神界並不全是神聖的光環,同樣存在殺戮、邪惡、權勢、自私、愚蠢、互相傾軋等種種惡念,只不過被光環所籠罩,外界看不透而已。
李天畤催動洞察之眼,掃過每一個在場的神祗,心裡忽然漸漸有了底氣,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少數是左右搖擺,還有一小撮是掌印尊者的擁躉。
這就好辦,李天畤原本念在這蛤蟆給自己義務上課的份兒上留其一命,但形勢逼人,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肉身在被翻動,沒時間耗了。
“也好,剛纔的話你可敢再說一遍?”李天畤忽然露出了人畜無害的微笑,但所有神祗都知道千鈞一髮的時刻到了,唯獨這蛤蟆哈哈大笑,仗着修爲遠高於李天畤,有恃無恐,居然再度上前跨出一步,掌印尊者試圖想拉住對方,但出於某種私心,那手終究未伸出來。
“再說十遍又如何?爲什麼不讓老子提那天宮印?你是否……”
蛤蟆的話未說完,李天畤手中的鑌鐵長槍便嗖的一聲躍上半空,忽然分成了兩支,一支速度極快,撲哧一下就扎穿了那蛤蟆,緊接着轟然炸開,剛纔還有恃無恐的神祗瞬間便被炸的連個渣都不剩了,而另一支化作一條黑龍,反方向飛去,如閃電一般徑直飛出了南天門。
忽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整個空間都在劇烈的晃動,天穹的繁星明暗閃爍不停,遠遠的傳來極爲淒厲的咒罵聲,“敢暗算老夫,你逃不我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