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猴子有意在前場的走廊駐足,透過玻璃櫥窗觀察李天疇二人,足足站立了有五分鐘。對方面對來寶等虎視眈眈的十數人並未顯露出絲毫的緊張和慌亂,甚至連一絲的不適感都看不出來,也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只是大家沒有什麼可交流的,偶爾的大眼瞪小眼也只是目光短暫的一觸,空地的氣氛顯得極爲怪異。薛猴子看了半天,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方的神態和表現不是裝出來的。這是在自己的地盤,還有這麼多小弟陪着,怎地忽然間手心裡有了汗漬,很少有的心裡沒底的感覺。
薛猴子下意識的摸了摸腰後的手槍,並使勁兒晃晃腦袋,咳嗽一聲後大踏步的走進了修理間。來寶等人見到老大終於現身,自覺的讓出了一個不大的缺口,“大哥,這倆人自稱是他媽裕興的。”
李天疇對來寶的粗口充耳不聞,直視着對面緩步走來的精瘦漢子,這是第一次和薛猴子正式見面,對方人如其名,面頰尖削,顴骨突出,雖然眼眶深陷,卻難掩凌厲之氣,不高的身材肆無忌憚的散發着狠勁兒和霸道。
“裕興的人?來的正好。”薛猴子目無表情的點點頭,腳下的步子不緊不慢,在離着李天疇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瞪着兇惡的眼睛很放肆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隨後又雙手叉着褲兜,側身跨步圍着二人轉悠起來,整整一圈之後他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突然把面孔一仰,“裕興的人很牛逼麼?”
李天疇微微一笑,無視了對方的挑釁舉動,“薛老大說笑。在下裕興李天,這位姓付。今天特意登門拜訪,一是爲了賠罪,二是想商量點事情。這麼個場面倒讓李某意外。”
“意外?”薛猴子把臉色一正,眼中兇光一閃,“燒了我的車行,你裝糊塗啊兄弟?這麼個場面就算不錯啦。哦,我明白了,你是嫌場面不夠是吧,行啊,來點兒刺激的。”薛猴子說話間猛的伸手從後腰掏出了手槍,槍管幾乎頂到了李天疇的額頭。
“你幹什麼?”一旁的付爾德大驚失色,沒想到對方一上來就玩兒橫的,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忍不住就要跨步上前,卻被李天疇給拽住了。他的手勁兒奇大,老付絲毫動彈不得。
面對着泛着冷光的槍管,李天疇的臉上仍然掛着笑意,“李某剛纔有言在先,前來拜訪的主要目的就是賠罪。薛老闆在道上也是成名人物,這樣拔槍相對是不想讓人說話了?”
對方出奇的冷靜倒讓薛猴子一愣,目中的兇光時隱時現,內心似乎在搖擺不定,又像是在和自己較勁兒。他突然間手上加力,一下子就將槍管抵到了李天疇的額頭,“先打人臉再說話,你是這個意思麼?”
李天疇皺起了眉頭,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槍管的顫抖,可能是對方用力過猛,也可能是因爲情緒太過激動,總之薛猴子憤怒的近乎失去了理智。或許讓這傢伙暫時安靜下來纔有進一步說話的可能,他其實非常討厭被別人用槍指着腦袋。
心念一動,李天疇剛纔收斂起來的笑容忽然間又綻放的十分燦爛,同時右手毫無徵兆的向上翻起,伸出兩指插向對方的眼睛。薛猴子大驚失色,他並沒有作好真正開槍的心理準備,沒料到對方如此大膽,說動手就動手。饒是他經驗老到,處事冷靜,此刻也顯得慌亂。
錯亂間的薛猴子猛地向左側一閃脖子,頓時兇性大發,正要不顧一切要扣動扳機時,突然感覺手臂像觸電一般麻痛。李天疇的左手後發先至,指尖閃電般的拂過他的手腕,順勢一滑,已經將他的手槍奪去。
薛猴子面色一愕驚怒交加,但反應極快,幾乎沒怎麼愣神便急速向後撤步,但還是晚了那麼一點點,對方剛纔伸過來的右手突然暴漲,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胛骨,人已經如影隨行的貼到他的身邊。
這幾下像摘棉花一樣的動作不僅晃得薛猴子狼狽不堪,失了手槍,而且也讓周圍的人眼花繚亂,沒弄清咋回事兒,老大的槍已經到了別人手裡,並且反過來被對方指着腦袋。衆小弟的反應至少遲緩了一秒鐘,這才稀里嘩啦的亮出家夥,張嘴喝罵,躍躍欲試。怎奈投鼠忌器,沒有人敢搶先發難。
“薛老闆不給說話的機會,我只有自己爭取嘍。”李天疇學着對方剛纔的樣子將槍口抵在薛猴子的額頭,動作舒緩且不容其躲避,一臉的風輕雲淡,像是與人在做遊戲。
薛猴子心中驚駭,而且無比羞怒,未料到對方的手段如此凌厲。暗罵自己剛纔沒有控制住情緒,過於大意。他仰着頭,表情並無變化,只是臉上略略泛起一層青氣,這是他要準備爆發、博命的徵兆。“別扯沒用的,有種的開槍打死老子。”
李天疇收起笑容,緊盯着對方的眼睛,暗道此人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沒跟你扯。薛老闆的車行被燒,我很遺憾,儘管中間有不少誤會,但裕興不逃避責任。所以李某親自登門,該有的道歉和賠償一個不落下。薛老闆沒必要這樣尋死覓活的吧?”
“道歉?還賠償?黃鼠狼給雞拜年麼?”薛猴子翻着眼睛,語氣極盡嘲諷,但已經頻臨爆發的狀態卻稍稍緩和了一點。
李天疇恨不得一個大嘴巴抽在對方臉上,他掃視了一眼四周的蠢蠢欲動的小弟,轉過臉來又重新綻開了微笑,“我們就倆人,既不帶傢伙,又沒有小弟,足見拜訪的誠意。反觀薛老闆這副架勢,倒真有點小人之心了。難道是李某真的眼睛不好使?”說話間,他慢慢挪開了抵住對方的槍口,一扣繃簧,從槍把下面取出了**,當着薛猴子的面將裡面的子彈一顆顆的彈向空中,片刻間黃銅子彈掉落一地,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薛猴子的眉毛微微一揚,對方如此舉動再次讓他大感意外,莫非真不是來找茬的?但裕興現在名聲不好,又或是虛情假意另有圖謀?他在腦子裡仔細回憶着剛纔見面的短暫經過,對方有理有節,始終保持克制,甚至在言語上也很注意,還真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真的是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