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顫抖，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後面的話。
“沒錯！”沐清轉眸看向窗外，微風徐徐，樹葉飄動，她目光堅定卻帶着和諧，“讓我效仿竇漪房潛入東陵，牽制羽王的勢力。”
“不可！”他幾乎脫口而出，即使明白她的意思，也期盼着她這麼做，可真當她親口說出來時，他的心還是如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
“過些日子就是三國互相交換貢品的時候，到時候皇上可將民女作爲舞姬獻給羽王。”
之前是闌翼兩國向虞國進貢物品，後被沐清煽動羣臣廢貢後，三國達成協議，一年一度的進貢改爲互相奉獻，這樣既促進了三國的友好邦交，又可以欣賞異國風情。
沐清不知今年虞國會送些什麼去翼國，早在之前，她的心中便有一股想法，在發覺凝香是細作時便更加篤定，翼國可以派凝香過來打探國情，那麼她虞國爲何不能派人去翼國做細作。
雖在心底這麼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高居天台上的天子本就有意讓她這麼做，如今，只不過是順了他的意願罷了，就當還他當年的恩情，只要能夠護得家人一世安好便可。
心中暗自想着，便又擡頭對上那雙曾經一度令她迷茫的黑眸，勾脣，一笑，無盡妖嬈，萬分悲楚。
“皇上，您看怎麼樣？”
雖是在問，卻令他心中發冷，面對她那雙清澈透明的眸子，他的心狠狠震驚，有太多的話語堵塞在喉嚨深處，令他想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
黑眸變幻莫測，望着面前一如惋惜的雲淡風輕，忽然，他覺得若是這一答應，她便從此消失在眼前，從未有過的害怕席捲全身，皇普明不斷的搖頭，聲音因害怕而微微發顫，“清兒，我不允許你這麼做！”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從小生活在帝王家，本就與愛無關，直到遇到她，是她讓他活得像個有血有肉，會痛會累的人。而面前之人，就是他所需要的。
曾經一度怨恨她對自己的傷害，覺得是她一直在阻擋自己的雄心壯志，卻不知她在做那些事情時也是同樣傷痛絕望。
後來，三國平定，百姓安居樂業，望着帝都繁榮昌盛如此，他的心，又何嘗不是震驚的，是啊，她說的沒錯，兩國一旦開戰，烽煙起，硝煙瀰漫，受苦受累的只有是百姓們。
可身處在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別無選擇，不進則退的道理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是帝王，是一國之君，若整日只顧着安分守己，那虞國遲早是要滅亡的，就像如今，只不過一個小小的羽王上位就開始威脅到他虞國大業了，若再這麼下去，帝都被攻破，是遲早的事情。
都說帝王無情，可又有誰真正知道，坐在他這個位置，若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沒的選擇。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是個普通人，心中也有嚮往的那一份田雲土地，與深愛的人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美好生活。
他知道，那些只可以在午夜夢迴時想想，
第二日，太陽高照，他照樣是帝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王。
想到這裡，皇普明苦笑下，目光看向窗外，變得悠遠而飄忽不定，“清兒，你可知，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向往那美好田園生活，若不是身在這帝王家，做些不得已的事情，我真的很想拋開一切，與你浪跡天涯，過着與星辰做伴的日子。”
他的眸光開始幻化爲留影，深邃而又美好，令沐清一時看得呆了，張了張嘴，竟發現自己也說不出話來。從未想過如他這般心胸高傲的男子也會想着平凡人所過的那種田雲生活，更加令她驚訝的是，他居然會跟自己傾吐心事。
這算不算，他對自己並沒有達到那種利益佔據情感的居多的理解，畢竟她也只不過是一介小小赤女，從曾經的梅妃到受萬人矚目的皇后，最後被傳通姦叛國，被他刺死，到如今的再進宮，只爲他獻舞。
本以爲他還是如當年的那個俊朗風情的年輕氣盛的皇帝一樣，一心只想着一統三國，卻不想如今在他的眉宇間，她居然看到了一抹滄桑與無奈。
很多時候望着他越是微笑越是冷漠的眸，她的心就沒辦法再淡定下來。
深深嘆息一口氣，她同樣將目光轉向窗外，柳絮飄飛，微風吹動，帶着春的暖意吹向她如墨的髮絲，卻怎麼也吹不走她心頭的思緒。
“是啊，在紅塵中呆的久了，誰不厭倦這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都想着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隱居起來，年年日日，看日落日出，雲捲雲舒。只是……若人人都實現了夢想，沒有了心中的那一抹嚮往，那美好世外桃源就不是人們所追求的了。”
大掌忽的揉揉她烏黑亮麗的髮絲，皇普明笑的無奈，“清兒，比起三年前的你，現在的你，更加讓人疼愛。”
“……”
“因爲朕在你身上看到了歷經凡塵俗世的滄桑，以及年少老成的洞悉。”
“什麼嘛，我現在就已經不小了。”
大大的翻了個白眼，沐清又迴歸正題上，“皇普明，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打賭？”他好看的眉宇皺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嗯，就是這次你把我當做貢品送給羽王，看看我能在多長的時間裡勸他退兵！”沐清說，眼角笑成月牙形，好似在說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當年我接近你可只是花了一年的時間就讓你議和了哦，不知那位羽王脾氣比你倔不倔？”
她還刻意歪着腦袋，似在想一件什麼有趣的事情，令皇普明哭笑不得，當初她的確是只花了一年時間讓他對她傾心並且答應與三國議和，只是她自己也說了，那羽王沒登上王位時就已經有謀得天下的心，他可以在虞國安插細作，也同樣可以在闌國這麼做，如此精心策劃了這麼久，又怎能是她三言兩語的可以勸得了呢？
哀嘆一聲，他無奈的開口，“清兒，還是算了，那羽王脾性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沐清依舊笑，“爲何不去，皇上，我整日呆在宮中已經快要發黴了，若不找點事情做做，我會被悶死的。
”
她如一個貪玩的孩子，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光亮，望進他眸底竟是如此光彩奪目。
驀地，手指捏住她尖細的下巴，另一隻手繞過她腦後，拖住她後腦勺，迫使她逼向自己，脣舌不其然的覆壓上來。
待沐清反應之際，齒貝已經被人撬開，接着便是一陣狂風暴雨的攪拌，這一吻，很長，吻得她幾乎快透不過氣來。
直到口腔中傳來血腥味，他才心驚，自己是吻得有多瘋狂，有多用力，好似要將她吸進自己身體裡一樣。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呢！”
冥冥之中，這話好似在哪裡聽過一樣，只是，她已記不清了，眼淚如斷了線般，唰唰掉個不停，任由他心疼的伸出脣舌一點點舔去。
“清兒，別哭，我會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線條優美的下巴輕輕牴觸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一遍遍呼喚着她的名字，此刻沐清如回到了三年前，那場大雪之中，她看見那個身着紅衣，妖嬈萬分的男子，遺世而獨立的站在雪山之中。
清兒，別哭，我會心疼的……
曾經，也有人這麼對她說。
那一年，大雪淹沒了她所有的情感，以及那鮮活美好的生命，還有那活潑可愛的伶俐人兒，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再也沒有那個嘴角帶笑，邪魅妖嬈，帶着靈魂深處的絕美，跋山涉水，只爲看她安好。
她若笑了，天便晴了。
當眼睜睜看着那美好而有鮮明的生命，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她的心，顫抖不已。
一下子天崩地裂，如平靜過後的狂風暴雨，帶着毀滅性的席捲她全身。
若不是後來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她想，自己早已隨那絕美的男子而去了吧。
麟兒的到來是她從未想過的，但沐清是用命去疼愛那個小生命的，若沒有他，她想，也就不會有今天的自己。
“清兒，讓靈兒和你一起去吧。”
忽然，他說了這麼一句，沐清停止了哭泣，眸中含淚的望向他，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他這是答應了嗎，爲何她的心裡會空空的，如被人挖空了一樣。
她希望他能夠答應自己的要求，卻又不想他答應的如此之快，心中極其的矛盾令她暗自惱怒，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會被這些凡塵俗世所牽絆！
“皇上，您的意思是……答應我去翼國了？”
即使知道他本就有意讓她去蠱惑羽王，但如今親口說出來，還是會痛，如被針紮了一下，沐清底下了腦袋，靜靜聽後他的話語。
皇普明望向她，最紅還是哀嘆一聲，“清兒，若哪一日你不想呆在那邊，就告知我一聲，即便踏平東陵，我也要將你帶回。”
沐清笑了，如此滿足，夠了，足夠了，即便此刻他說的話不完全是真，她也不想去懷疑其中真假的成分，哪怕有過一秒，他這樣一個高傲如天神般的男子肯爲她說出這一番至國家至山河於不顧的話來，她便已經知足了。
知足常樂，人要懂得適可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