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旁門齊聚
之前在路上，李衍就看出這書生不對。
他走路下盤極穩，卻又故意出點汗…
兩手始終背在身後，一來顯得身形挺拔，有氣勢，再者就是借大袖掩飾手上老繭…
談吐儒雅，卻從不多話，但每次都能在關鍵時刻掌握主動權…
臉上戴着人皮面具，
進廟時收斂全身氣息。
演的這麼像，多半是出身暗八門中，“蜂麻燕雀”四門的騙子，弄了幫傻書生當幌子。
白天人亂，估計找不到，還是晚上再來…
說是負責巡查成都府，但誰都知道，是來監視蜀王，而且人還是朝中大臣挑的，恐怕正在四處蒐羅蜀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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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你們…”
若能得到一些消息，自然更好。
“在下李柯南。”
他們找了小道童，也給衆人安排下房間，雖說有些擁擠，但人多了反倒安心。
“這幫蠢賊，定是因武侯後手而死！”
老道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難不成此人也會？但更讓李衍注意的，則是這漢子身後，跟着一名老婦人，衣着樸素，好似僕人。
旁邊一名書生聽到，頓時有些不高興，拱手道：“這位先生，難不成也想把我們趕走？”
但讓他們驚訝的是，李衍只是抹了抹兩撇小鬍子，便毫不猶疑點頭道：“諸葛武侯世人敬仰，敢在此地生亂，在下自然也要查個清楚。”
“兄臺果然是義士！”
就像他們之中有人到了外地，若有一兩個好友，組織宴會詩會，邀來當地士子，才叫有面子。
“貧道拗不過，便答應了他們要求，誰知這夥人圖謀不軌，竟想盜掘帝陵。”
是梅山教的人…
這也是來自皇帝的警告。
李衍一聽，便知道了原因。
見李衍不再廢話，“朱辰”也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周圍書生，繼續蠱惑道：“諸位，若咱們能齊心協力查清此事，將來也是一樁美談…”
梅山法教的獵妖人唐凌，同樣察覺到不對勁，但卻面不改色，對着凌雲老道沉聲道：“道長，那頭野獸，我已清楚怎麼回事，今晚就將其抓獲。”
誰知，聽到不是什麼歹人或妖邪，書生反倒來了興趣，想要住在廟裡，等獵妖人抓住後，看看是什麼怪獸如此兇殘。
“朱辰”一邊安慰着衆人，一邊看向李衍，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李衍說對方辛苦，就是點明其身份。
“諸位放心，若聽到琴音，別出去即可。”
“朱辰”則沉思了一下，“道長還請將事情詳細說一遍，說不定我等能找到線索。”
“王公子，年末之時，貧道少不了要上門叨擾一番……”
道行低下，更擅於溜鬚拍馬，結交權貴。
卻不知，李衍隨身佩戴“龍蛇牌”，一身氣息都被遮掩，讓他產生了誤判。
廟祝是名年過半百的火居道人，道號凌雲，雖打理的氣派，一副仙風道骨模樣，但實則只有一重樓。
改土歸流一事中，有不少梅山法教的人，選擇投靠土司，惹得朝廷不喜，開始針對。
凌雲老道堅決否認，“武侯祠香火鼎盛，別說邪物，就是青城上的玄門高手，來了也不敢隨意施展術法，定是野獸傷人。”
“前兩日沒了動靜，但昨晚連那捉妖人都死了，貧道又派人去城隍廟，但黃陵派不知出了什麼事，一片亂哄哄，根本顧不上搭理這邊…”
另一邊，捉妖人唐凌進入房間後，等老道一走，便立刻關門，扭頭沉聲道：“琴魔裴玉舫，咱們可說好了，我幫你抓‘琴蟲’，你幫我找到師妹。”
“凌雲道長，武侯祠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幫書生雖然有些傻，不懂人心險惡，但家世卻一個比一個好，結伴而來，廟祝也得小心招待。
“就是，怎麼死了人，衙門也不派人封鎖此地，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想救你師妹，也只有老身能幫上忙。”
“希望你說話算數！”
這些書生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與蜀王府有些關係，自然知曉其中厲害。
凌雲老道也是滿臉欣喜，連忙拱手道：“閣下可是梅山教的唐凌？”
“朱辰”聞言，更是眉頭緊皺道：“既如此，怎麼還拖拖拉拉，更要快點查清，消除影響。”
巫咸古國石棺被劫，黃陵派肯定要重視，尤其還涉及到同門，更要小心對待。
正是昨晚蜀王府那個抱琴高手。
另一人開口道：“朱兄放心，我劉家沒少給武侯祠捐香油錢，這個面子，還是有的。”
老婦人淡淡道：“瞧見那領頭的書生沒，用了易容術，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老身。”
李衍看到後，也來了一絲興趣。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聽得其他人云裡霧裡，不知他們在打什麼機鋒。
儒林講究名望，少不了要互相擡舉。
老道也顧不上理會他們，連忙出門。
好麼，可夠熱鬧的…
他們和青城山一樣，在蜀王府和朝廷這件事上，儘量避嫌不攙和，因此也不重視。
凌雲道人聽到後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諸位可不敢亂說，武侯祠聖賢之所，怎麼會有妖邪，無非是野獸傷人而已。”
其他書生則一臉警惕不解。
“在下朱辰，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這位公子有所不知。”
若去了無人搭理，豈不是顏面大失。
見面道辛苦，必是江湖人。
唐凌深深看了老婦人一眼，這纔開口道：“按照廟祝所言，這‘琴蟲’恐怕已被人祭煉過。”
其中一人有些猶豫道：“可咱們都不擅刑名斷案之事，到底該從何查起？”
“好說。”
“那東西白天不會出現，到了黃昏時分，道長將閒雜人等驅走即可。”
“好好，請隨貧道來。”
李衍微微搖頭，準備離開。
“這名字少見，不知是否真名？”
老道實話實說，也是想將這幫書生勸走。
這朱辰是夷陵郡有名的才子，還被鶴山書院相中，因此剛來到成都，衆人便立刻湊了上來。
但因爲此事，朝廷也改變了策略，派人上梅山安撫，梅山也順着臺階，下令不得與播州楊家勾結，違者逐出法教。
就在這時，一名小道童急匆匆跑來，“師傅，執法堂幫忙找的人到了。”
卻見那朱辰在幾名書生簇擁下，闊步走來，微微拱手道：“看您儀態不凡，且身配兵器，定是位江湖好漢，不知是否願意協助我等，查清此事？”
“怕什麼，咱們就待在武侯祠，等他們抓到了東西，看看是什麼就行。”
明知對方是江湖中人，也不清楚底細，還敢上來相邀，不怕是歹人？
自新式火器出來後，玄門就一直在研究，但直到現在，只有梅山教的獵人們，弄出了祭祀火槍之術，聽說能增強威力和射程，玄妙至極。
說實話，有兩人已經後悔，有些害怕，但更怕其他人笑話，因此也硬着頭皮留下。
一番寒暄後，衆人忍不住問起此事。
“唯獨有一名活口，說半夜似乎聽到有人彈琴，琴聲悅耳，讓他忍不住想要出廟，但因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起不了牀。”
唐凌眼中閃過一抹兇光，“裴前輩已投靠蜀王府，既是朝廷要犯，爲何不多派人圍剿？”
“很簡單。”
不同的是，身後還背了一把神火槍。
他很有自信，甚至出言威脅。
其實也很簡單。
“是武侯機關！”
說着，忍不住勸道：“諸位，妖邪不會進入廟中，多半是什麼奇獸傷人，老夫已另找了獵妖人，你們還是早點離去爲好。”
他身懷“龍蛇牌”，全身氣息遮掩，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李衍看到後，越發感興趣。
“看情況，有些危險啊。”
“說的也是。”
“朱辰”滿臉自傲道：“在下對此略有涉獵，但要先找廟祝問清經過，就怕其不好說話。”
凌雲老道猶豫了一下，“這…貧道也不清楚。那些墳串子死後，又接連出了三起命案。死者都是同樣狀況。”
一番話，說的衆書生都有些心動。
而這“朱辰”雖不清楚李衍底細，但自持身手和術法，卻並不在乎，以爲他是哪一方探子，想將李衍留在身邊。
“他的同伴，同樣也聽到琴聲，但離開後再沒回來，貧道帶人半夜搜山，找到時也只剩皮囊。”
算是避過了一場劫難。
只見一名漢子闊步走入院子，其身形高大，雙目凌厲似鷹，一襲硬皮甲，背後揹着銀槍和包裹，典型的獵妖人打扮。
“前些日子，來了一夥徽州商人，出手闊綽，且與貧道相談甚歡，說想在廟中住下，秉燭夜談。”
“他在成都黑道名聲顯赫，無論你師妹被何人所抓，都能找到線索。”
唐凌沉聲道：“按照《山海經》所言，‘琴蟲’來自不鹹山，也就是如今關外長白山。”
凌雲老道連忙帶人前去安排。
“行走江湖，萬事莫求真…”
李衍能感覺到，那“朱辰”看似在和旁人說話，但注意力卻始終在他身上。
梅山法教之內，同樣派系衆多，分散南方各地，而且還有不少師帶徒的獨門獨戶傳承。
李衍知道，對方眼毒，也看出自己不是普通人，或許是爲“琴蟲”而來，所以出言試探。
說罷，便徑直帶衆人去找廟祝。
凌雲老道搖頭道：“此事已上報城隍廟，執法堂也派了人來查，但沒找到什麼，便請來一名捉妖人守株待兔。”
李衍眉頭微皺，緩緩轉身。
在他們走後，書生們也是議論紛紛。
“那人叫‘無相公子’，成都黑道高手，做下不少大案，今晚老身就順道抓住此人。”
讓他們奇怪的是，這朱辰怎麼如此冒失？
李衍有些無語，站在書生後面。
因爲前段時間，重慶府的事，蜀王受到皇上斥責，罰其閉門思過，甚至還派來一名御史。
老婦人瞥了一眼，“‘琴蟲’的事，老身不想太多人知道，成都府內隱藏的高人不少，來的太多，那東西可輪不到我。”
那漢子面色沉穩，微微拱手。
獵妖人唐凌淡淡瞥了一眼，“若想留，就留着吧，到時別後悔就行。”
老婦人眉頭一皺，“何出此言？”
其中一名書生，立刻變得激動，“傳聞武侯安葬昭烈帝時，設下機關，雖歷經戰火，但帝陵下方始終沒被開啓。”
他態度儒雅，笑的十分純真。
“劉公子，令尊身體可好？”
但就在這時，後面忽然響起個聲音，“這位兄臺有禮了。”
倒是“朱辰”和那老婦人，剛一見面，彼此就死死盯着對方，滿眼警惕。
用新式火器的獵妖人，還是頭一回見。
他對此事也是一頭霧水，本以爲是找“琴蟲”，但似乎又沒那麼簡單。
“朝廷派來的御史，眼下就在成都府，若有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可是不小的麻煩…”
你們找個屁！道人心中腹誹，但這種得罪人的話，他可不會說，於是便起身將門關上，低聲道：“此事說起來，確實有些蹊蹺。”
此話一出，衆人頓時瞭然。
“聽說是妖邪作祟？”
說着，又看向凌雲老道，“道長，還請幫我安排一間靜室，等到晚上再行動。”
“被護陵軍發現時，他們已在帝陵附近掘了個口子，但不知挖到了什麼，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一具皮囊…”
正因如此，梅山法教聲望大增。
那些有錢的商戶官紳，也挺願意包攬此事，沾些文氣，給自己家貼金。
因此，也算是都有利的潛規則。
李衍也不在意，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說的也是，人死了，真假也就不重要。”
儒林名望，也就是這麼一點點積攢起來。
“閣下也辛苦了。”
況且，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呢。
其中一名書生聽出味道，眼中陰晴不定道：“難不成，真有什麼邪物作祟？”“王公子說笑了。”
“正是在下，見過道長。”
“帝舜之時，肅慎之國便進貢過此物，漢時方仙道興盛，諸葛武侯多半找到此物，請方士在帝陵中進行了佈置，成爲守陵獸。”
“那些盜墓賊，多半是觸發機關，使得此物甦醒。‘琴蟲’可用琴音惑人，同樣會被琴音吸引。”
“想抓到此物，恐怕要用到前輩法琴。”
老婦人聽到後，滿意點頭道：“果然是湘西第一獵妖人，今晚，就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