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東》劇組這邊,試戲仍在繼續。
除了最開始的齊魁,其餘演員的試戲時間都非常短。
不到兩個小時,導演組這邊就見了足足12個人。
待第12個人走後,選角導演王簡川告罪道:“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間。”
說罷起身離開。
見他離席,另外兩位考官也趁機去了洗手間,其餘幾人則留在屋裡,討論起了剛纔的試戲情況。
“老孫,你怎麼看?”
總導演張新傑捋着桌上的記錄,轉頭看向身邊的一個小眼睛中年人,道:“劇本是你寫的,剛纔這些演員哪個最對你的心思?”
這個中年人名叫孫滿堂,是《闖關東》的編劇。
孫滿堂聽到導演詢問自己,聳聳肩,道:“我能有什麼心思?”
“我之前說了,傳武這個角色我是以《關中往事》裡的‘墩子’爲原型寫的。”
“但是之前咱們已經跟演墩子的演員聯繫過了,人家不願意接。”
“先入爲主,其他人我看着都不對味。”
聽到他這樣說,總導演張新傑無奈地笑了笑,道:“已經過去的就不說了。你覺得齊魁和許臻哪個好些?”
編劇孫滿堂搖頭道:“你別問我了,問就是哪個都不好。”
張新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哎,這些個拿筆桿子的啊,真是難搞,一個比一個心高氣傲。
這是選演員,又不是選媳婦,哪兒那麼多“非卿不娶”?
矯情。
眼見編劇是指望不上了,張新傑只能自己琢磨。
他摘下眼鏡,從演員的資料裡抽出了齊魁和許臻的照片來,放在一起對比着看。
齊魁跟編劇孫滿堂說的那個演員長得倒是有點像,但是演得不像;
許臻正相反,演得像,但是長得不像。
非要從這兩個人裡選一個的話,還是齊魁……
他正尋思着,剛纔去洗手間的幾人陸續都回來了,於是,試戲重新啓動。
片刻後,工作人員將第13個試戲演員領進了屋。
張新傑坐在角落裡,遠遠一瞥,不禁莞爾一笑。
——嚯,又來了一個穿東北軍軍服的。
這些個年輕人啊,一天到晚的不琢磨着怎麼把戲演好,總搞這些個歪門邪道。
剛纔那個穿軍裝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走路的時候脖子往前一探一探,還內八字。
你有搞衣服的功夫,怎麼不把自己的儀態先搞起來?
這樣想着,張新傑看向了新來的這人,眼神微微一凝。
咦,這個小夥子倒有點像那麼回事!
身姿筆挺,步伐從容,走路的時候上半身端端正正,很有軍人的風範。
幾秒鐘後,這人步伐穩健地走到了考官席的面前,身子一轉,“啪”地一磕鞋後跟,敬了個十分標準的軍禮,朗聲道:“導演好!”
張新傑眼前霍地一亮。
他只覺這年輕人站在屋中,像是一把筆挺的標槍,傲然挺立,直衝雲霄。
瞧見這一幕,張新傑的腦海中立即就浮現出了朱傳武誓死抗擊日軍時的模樣。
這個感覺很對!
齊魁固然是憨厚淳樸,很像那個年代的魯州漢子;但是,他只滿足了傳武前期的形象,卻不見得能演好後期。
如果多加訓練,齊魁能站出眼前這人的感覺來嗎?
張新傑十分懷疑。
這樣想着,他重新戴上了眼鏡,打算好好瞧一瞧這位演員。
然而,還沒來得及仔細去看,不遠處的選角導演王簡川就已經叫出了聲。
“許臻?你怎麼又來了?”王簡川訝然叫道。
張新傑聞言一呆。
這個人是許臻??
他連忙將眼鏡扶正,定睛望去。
——真的是許臻。
只不過,此時的許臻跟第一次來時的感覺差距非常大。
他剛纔來的時候步履輕盈,朝氣蓬勃;而如今卻巋然如山,渾身上下透露着寧折不彎的不屈與無畏。
倘若不看臉,單看身姿步伐,簡直是判若兩人。
許臻此時並沒有在看考官席,而是下巴微揚,平視着前方,神情堅毅冷峻。
聽到王簡川的問題,他朗聲道:“導演,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試一段從軍後的傳武!”
王簡川訝然望着眼前的年輕人,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簡歷,道:“13號的演員呢?”
許臻昂着頭,中氣十足地道:“報告導演!剛纔停止叫號期間,那位演員以爲人選已定,所以放棄試戲提前走了!”
“噗……”王簡川聽他字正腔圓地喊出了這番話來,不禁哭笑不得。
他猶豫着看向了一旁的總導演張新傑,待得到對方的肯定答覆後,點頭道:“行,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吧,我給你挑一段戲。”
許臻得到應允,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他剛剛看到有人穿着東北軍的軍服來試戲,頓時聯想起了任鵬飛在電話裡講的,陸前輩一進門就來了句“關某姍姍來遲”的典故。
許臻這學期纔剛參加了軍訓,倒是對站軍姿有些心得。
他就想着,能不能效仿陸前輩,在試戲前先把氣勢亮出來。
許臻於是便發動鈔能力借來了戲服,打算等中午休息時去找導演,問問能不能再演一段。
結果,現場有不少人棄演,他索性直接拿着其中一人的號頂了上來。
這一刻,許臻略略有些心虛。
唉,還真是跟什麼人學什麼樣,喬哥誤我啊……
片刻後,選角導演王簡川已經選好了一頁劇本,遞給許臻,道:“來,試試這段,還是我給你搭戲。”
許臻掃了一眼劇本上的內容,發現是“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朱傳武與少帥關於戰還是不戰的那通電話。
他看了約莫半分鐘後,點點頭,道:“您開始吧。”
王簡川經歷了上一次試戲,已經對他背臺詞的速度見怪不怪,於是便清了清嗓子,道:“傳武,奉天、長春的事情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
許臻眉頭微蹙,手中虛握着並不存在的話筒,咬牙道:“少帥,下令開戰吧!”
王簡川搖了搖頭,念着臺詞道:“跟霓虹人開戰,絕非我東北軍一隅之力所能應對。”
“我們要服從中央的指揮,爭取國聯出面調停。”
聽到這番話,許臻張了張嘴,焦急地道:“少帥,國聯那幫人不可信!”
“多少回了,哪一次他們幫過華夏?”
說話間,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許臻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着心中的怒火,懇求道:“少帥,咱打吧!”
“真要都聽中央的,東北三省早晚要落到霓虹人的手裡去!”
“俺……”
他的嘴脣微微顫抖,聲音沙啞地道:“俺不能眼睜睜看着東北的父老鄉親們當亡國奴!”
長桌的最東邊,總導演張新傑聽到這句臺詞,只覺心頭一震。
——這個臺詞功底,厲害了!
無論是重音、節奏、還是氣息,全都處理得恰到好處,完全達到了專業級的水準。
明明資料上顯示,許臻今年纔剛上大一,但他的這個臺詞水準卻比絕大多數已經從影視學院畢業的人都要好得多。
這手功夫可比齊魁強太多了!
此時,王簡川已經唸完了少帥的臺詞,乾脆利落地拒絕了朱傳武開戰的請求,命令他對霓虹兵的挑釁不得抵抗,並將軍械收繳到庫房裡去。
許臻掛斷電話,眼中充斥着迷茫與無助。
他在屋子裡緩緩踱着步,每踏下一步,眼中的迷茫就少一分,堅定便添一重。
約莫走了十餘步後,許臻轉過頭來,神色凝重地看向王簡川,道:“弟兄們……”
給他搭戲的王簡川這時候又從少帥變成了朱傳武手下的將士,道:“放心吧,弟兄們都聽你的!”
“好!”聽到這句話,許臻眼中殘餘的迷茫一掃而空。
他重新揚起了頭來,神色凜然地道:“寧可戰死,不做亡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