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在豆漿店裡坐了一會兒,黎湘好說歹說,總算是拉着陸景喬離開這裡,回到了醫院。
手術室外,陸家的人都靜靜等候着,陸景霄陪着陸夫人坐在一起,而思唯則陪陸老爺子坐在旁邊的位置上,靜默守候。
聽見腳步聲,幾個人都擡頭看了過來攖。
陸夫人擡眸,還沒有看到陸景喬的臉,很快就又移開了視線。
而陸老爺子目光落到陸景喬臉上,又看了黎湘一眼,這才收回視線償。
而陸景喬並沒有看誰,直接就拉着黎湘在最遠的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而黎湘手裡還拎着一個袋子,輕輕拉了他一把,見他不爲所動,只能自己站起身來,拎着袋子走到了前面的位置。
“思唯,這是我剛纔叫豆漿店現磨的豆漿,還有一些小吃。”黎湘將袋子交給思唯,這才又看向陸老爺子,“沒有加糖的,爺爺,您也喝一杯吧。”
陸老爺子聽了,並沒有回答。
黎湘與思唯對視一眼,讓思唯勸陸老爺子,自己這才又拿了兩杯豆漿,走到了陸夫人和陸景霄身邊。
黎湘沒有看陸景霄,只是將豆漿放到了他身邊,隨後就看向了陸夫人,低聲道:“伯母,手術可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您也吃點東西吧。”
陸夫人沒有擡頭,也沒有去接她手中的那杯豆漿。
倒是陸景霄伸出手來,微笑着從她手中接過去那杯豆漿,緩緩道:“湘湘,你有心了。”
黎湘這才終於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回到了陸景喬身邊。
一行人就這麼在手術室外等到了夜裡九點,手術室門口亮着的燈才終於熄滅。
長時間的等候之後,所有人都因爲擔憂和守候而疲憊不堪,陸夫人甚至已經靠在陸景霄肩頭睡着了。
黎湘原本也靜靜地靠着陸景喬,卻忽然聽見陸景喬沉聲說了一句:“結束了。”
黎湘一驚,猛地直起身來,果然看見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滅,連忙站起身來,往手術室的方向走動了兩步。
她的腳步聲很快就驚動了另外幾個人,陸夫人也一下子就醒了過來,周圍看了一眼之後,也在陸景霄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思唯也連忙扶着陸老爺子站起身來,黎湘和陸景喬這兩個最先發現手術結束的人反倒站在了最後面。
而醫生一從手術室裡出來,也迅速就向衆人說明了情況:“這次的情形非常危險,這次的緊急心臟手術之後情況也只是暫時穩定,但是陸先生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已經不堪重負了,千萬不能再讓他受到一點刺激,否則情況真的不容樂觀。”
陸夫人聽了,臉色不由得白了白。
“現在麻醉藥效還沒過,陸先生還沒醒過來,你們留一個人照看就好。”醫生說着,又看向陸老爺子,“老爺子,您年紀這麼大了,不要太過操勞,早些回去休息吧。”
陸老爺子緩緩點了點頭,陸夫人很快開了口:“思唯,陪爺爺回去休息,我留在這裡就好。”
“媽,還是我留下吧。”陸景霄很快開了口,“您已經很累了,跟爺爺一起回去休息,明早再過來看爸爸,反正爸爸這會兒也還睡着。”
陸夫人聞言,按了按眉心,還沒有回答,陸正業已經從手術室中推了出來。
幾個人隨着護士推車跟着一起進入了病房,黎湘照舊和陸景喬走在最後,到了病房門口,剛要走進去時,陸景喬卻忽然拉住了她,“回去了。”
黎湘驀地迴轉頭來看着他,“不進去看看嗎?”
“你沒聽醫生說不能再讓他受一點刺激嗎?”陸景喬神情很淡,“你覺得我的存在對他而言是什麼?”
說完這句他便徑直轉了身,黎湘在門口靜了兩秒,這才追上前去,挽着他的手臂一起離開了醫院。
回到夢園之後,黎湘才又給思唯打了個電話,得知陸老爺子和陸夫人都已經回家休息了,而陸景霄則留在醫院照看陸正業。
黎湘聽了,心裡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只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黎湘剛剛結束跟思唯的通話,陸景喬就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隨意撥了撥還溼着的短髮,就那麼坐到了牀上。
黎湘見狀,放下手機,拿了一條幹毛巾走過來,站在牀邊爲他擦着頭。
只是擦着擦着,陸景喬在她腰上輕輕一勾,她便跨坐到了他身上。
這樣的高度剛剛好,黎湘爲他擦着頭,對視片刻之後,忽然就忍不住湊過去吻了他一下。
陸景喬很快就接納,並且回吻了她片刻才鬆開她,低聲說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可遺憾的是,這樣的漂亮竟然沒能定格成最美的照片,貼在他們的結婚證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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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很快就聽懂他話裡的意思,輕笑了起來,“下次我會更漂亮。”
陸景喬的手圈在她的腰上,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黎湘很快又低下頭來,重新印上他的脣,纏綿擁吻。
兩個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在陸正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現如今怎麼都不會是他們結婚的好時機,至少,也得等陸正業徹底穩定下來,這件事纔有機會被重新提上日程。
第二天,陸景喬正常去了公司上班,黎湘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探望陸正業的,因此下午的時候,黎湘就獨自去了醫院。
因爲陸正業這次是因爲陸景喬的事情而激動犯病,作爲和陸景喬最親密的人,黎湘進入病房的時候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剛剛做完手術的陸正業躺在病牀上,看了她一眼,神情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就像是之前在公司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
“伯父。”黎湘輕輕喊了他一聲,走到病牀邊坐了下來,“您感覺怎麼樣?”
陸正業剛剛做完手術,還不能動,因此只是平靜地躺着,聽見黎湘的問候,有些冷淡地迴應了一句:“總歸還活着。”
黎湘聞言,微微一頓之後才又開口:“我知道您是爲了四哥從前的墮落而生氣,可是伯父,那畢竟已經是從前的事情了,四哥現在早就已經不一樣了,您應該都是看在眼裡的,爲什麼還要因爲那麼多年前的事情而大動肝火呢?”
陸正業聞言,緩緩看向她,“看見他那樣的視頻,你居然不生氣?”
這個問題,昨天陸老爺子向她提及過,思唯向她提及過,如今連陸正業也問她,黎湘不由得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她才又回答道:“說不在意是假的,他在視頻中跟別的女人那麼親密,我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可那畢竟是過去的事情,況且,我相信那個時候的四哥不僅沒有絲毫的快活,反而活得比我們想象中都要痛苦。”
“那這樣的痛苦是由誰造成的?”陸正業說,“如果不是因爲他當初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我怎麼可能把他送去美國,讓他一個人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
黎湘張了張嘴,忍不住想說話,可是看見陸正業微微有些變了的臉色,她忽然就打住了。
她其實很想說,如果不是陸景霄先做了什麼,陸景喬絕不可能主動去算計他,讓他失去了雙腿——
可是這句話如果說出來,會是什麼後果?
一個兒子的不肖已經讓陸正業氣成這個樣子,這個兒子還不是他最疼愛最在乎的那個……而如果陸景霄也是如此,那他會怎麼樣?
黎湘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病號服上,沉默片刻,終究是沒有說出心裡的那些話,只是道:“我知道您和伯母之所以傷心生氣都是因爲從前的事,可是這麼久以來,四哥真的已經不一樣了。他只是不善於表達,也不願意去表達而已,再加上伯父您也不怎麼表達……所以,在他心裡,您還是那個不肯原諒他的父親,而在您心裡,他依舊是那個不知悔改的不肖子。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伯父,您並不知道,昨天您做手術的時候,所有人都因爲擔憂而疲憊,可是隻有四哥,他從頭到尾地看着手術中的燈,等着手術做完。可是到您真的做完手術了,他卻連進病房來看您都沒有勇氣。那並不是他不愛您,而是他懊悔,他自責,他覺得是他的錯,他不敢再讓您受到一點刺激,他不想再讓您因爲他而受到一點傷害……“
黎湘說到動情處,有些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頓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道:“您不知道我看見他這樣有多心疼,比看見他從前那些自甘墮落的情形還要心疼……”
陸正業靜靜地聽着,目光微微凝滯。
“所以我纔會忍不住跟你說了這麼多。”黎湘緩緩道,“我真的不希望因爲過去的那些事情繼續影響你們……如果伯父願意好好用心跟四哥相處,也許伯父會發現,四哥真的不是您想象中那麼不可原諒……”
陸正業聽完,雖然依然沉默着不發一言,可是卻控制不住地轉頭看向了一邊。
“對不起伯父,我知道您剛剛做完手術不能太過激動,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跟您說了這些……”黎湘頓了頓,又繼續道,“因爲我真的希望,下次來看您的時候,我可以跟四哥一起來,他不需要再因爲害怕刺激到您,而連病房都不敢進入……”
陸正業依然看着旁邊,又沉默許久,纔回轉頭來,又看了黎湘一眼,“我相信你是真心爲他。”
“我是爲了他。”黎湘說,“可是伯父,我說的都是真話。”
陸正業聽了,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卻緩緩開了口:“他來看我,我也不可能把他攔在門外不讓他進來。”
黎湘聽到這句,竟控制不住地呆滯了片刻,隨後才忍不住有些艱難地笑了起來,“謝謝伯父——”
陸正業又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道:“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卻看得這樣通透。”
“伯父伯母也只是被傷心和失望矇蔽了而已。”黎湘輕聲道,“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負面情緒很傷人,其實看開了,整個人都會輕鬆快樂,纔會發現從前那些斤斤計較的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陸正業聽了,緩緩嘆息了一聲,微微閉了閉眼睛。
黎湘看了他片刻,才又開口道:“如果伯父真的願意放開過去的事情,願意試着原諒和接受四哥,那伯父能不能不要再爲過去的任何事情所擾?”
陸正業緩緩看向她,“你的意思是,那些還沒有曝光的視頻?”
黎湘迅速點了點頭。
陸正業又沉默片刻,纔回答道:“我只希望,他曾經犯下的錯,都是能夠救贖和彌補的。”
黎湘聽了,連忙點頭:“會的。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人手裡還有什麼視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我相信,四哥肯定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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