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大風吹過,快如閃電,讓人捕捉不住。
好像前一刻剛離開上河村,這一瞬,近一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院中石榴花落了,桂花又露出初綻的光景,夾竹桃紅豔豔的花朵,再次掛上了枝頭。
辛夷閒着無事,站在樹下,踮腳握住一朵粉紅色的夾竹桃,仔細的賞看着。
花似桃,葉像竹,一年三季,常青不敗。
花開花落,送走春夏秋冬,夾竹桃無疑是很適合觀賞的植物。
經過多天的休息,路黑娃也在前兩天有了明顯好轉,藥總算是停了。
久違的舒暢感,讓他臉上露出笑容。
他終於渾身都是力氣了,能夠再次幹活了,不用天天吃閒飯。
流浪這麼多年,這段日子是路黑娃過的最安穩的,餓了有飯吃困了有牀睡。
倘若有妹妹在的話,他情願一直過這樣的日子。
平平靜靜,安安穩穩,不必顛沛流離。
想要守住這樣祥和安靜的生活,他一定要成爲有用的人,才能留下來。
天麻麻亮,路黑娃剛出了屋門,入眼就看到辛夷站在樹下的模樣。
她的名字,是路黑娃在旁人叫她時,偷偷記下的。很美,像她人一樣。
他誤以爲辛夷要摘花,便走上前去,伸出胳膊,折下一支猶帶露水的夾竹桃,憨笑着遞給辛夷。
路黑娃動作實在太快,辛夷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將花摘下。
青綠色的汁液,從斷掉的枝條中沁出,辛夷沒伸手去接,瞥了他一眼說:“放下。”
他摘花想討辛夷歡喜,見她神色似有厭惡,頗不是滋味的咬了咬脣。手裡拿着那支開得正好的夾竹桃,愣在原地,丟掉可惜,不丟又不知該怎麼辦。
辛夷看着他這樣子,伸出手,輕拂過團團簇在一起的花兒,似是自言自語般開口:“美麗誘人的事物,總是驕傲的,會用危險的方式保護自己。夾竹桃枝葉根帶有劇毒。你要是不想毒發的話,最好將它扔到花圃中,然後認真淨手。”
前邊的話,路黑娃不明白,但是後半句,他懂了。
一聽到手裡不起眼兒的花枝竟是有毒的,路黑娃傻了眼,彷彿燙到手一般,將它遠遠拋到了花圃中。
他沒有急着去洗手,聳拉下腦袋,聲音蔫蔫的向辛夷告罪:“主子,我錯了,差點讓您碰到有毒的東西。”
路黑娃不敢想,若是辛夷不知道夾竹桃有毒,他會不會已經做下錯事了。
“去淨手吧,它的毒性誘發,和你想的不一樣。”
嘩嘩的水聲響起,露水打溼了外衣,辛夷回到了房中,閉上房門打算睡個回籠覺。
真是麻煩啊,收下了一個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的下人,空有一身蠻力。
也許,改日要讓他學點兒東西,辛夷打算着。
等辛夷再醒來,早已日上三竿。作爲主子,倒沒人來干涉她睡懶覺的大業。
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辛夷深呼一口氣後,換上了前兩日剛買的綠團花齊胸襦裙。
原諒她搬出來後,短短一個月就買了三身衣服,穿了那麼久灰撲撲的舊衣服,她對美麗新衣的抵抗力完全爲零。
換上新衣,當然是要辦正事兒了。
辛夷最近在鎮上藥鋪轉了個遍,將各家的忍冬都買回了看了品相,順便打聽了下它的行情。
正如所料,忍冬這味藥材是一年四季都要收的。
她還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種忍冬沒她想象的那麼難,壞消息,它賣起來價錢也很親民。
辛夷沒被打擊到,薄利多銷,五畝地種藥材怎麼也比種糧食收成高些。
她今日要做的,就是和汪清直一起到村長家,將她那五畝地的界限劃一下。
先前種忍冬的事兒還沒頭緒,她也不着急,現在卻是得上心了。
帶上薄禮後,辛夷二人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村長家。
進了林家院子,她特意張望了番,沒碰見林然,看來今兒是沒趕巧了。
有過兩面之緣後,辛夷對林福升印象很好,見面也不怵得慌。何況今日她和汪爺爺一起來的,正事全交給他辦,她只要在旁邊圍觀就行了。
村長這次見辛夷後,對她記憶猶新,很熟練的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畢竟疼愛的孫兒,格外照顧這個小姑娘,他這個當爺爺的,難免要多想些。
“您是林村長吧,幸會幸會。”
汪清直將禮物往桌子上一放,拱手致意。
林福升自然作揖回了禮,有些奇怪他跟辛夷的關係。若是長輩的話,上次怎麼沒出現。
“林村長,上次老朽孫女兒在村裡買了五畝地。但是忘記讓您給劃地界了,只拿了地契回去。”
聽着汪清直這麼說,林福升恍然大悟,拍了下腿說:“我說呢,上次總覺得哪裡不對。清溪那邊鮮少有人買地,我也就漏了這件事。這好辦,你們自個兒丈出五畝地,然後報到村裡就行了。”
他爽朗的說着,並沒爲難二人。
辛夷面上一喜,沒想到事情辦得如此順利。
汪清直連聲道謝,說了不少恭維話,到底是場面上的人。
正當辛夷以爲今兒的事算是辦完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緊接着走進來了她萬萬沒想到的人。
時隔一個月之後,在村長家的書房中,辛夷見到了久違的王氏和辛有財。
他們面露紅光,神清氣爽,一進門就討好的叫了聲村長。
辛夷將目光投到了汪清直身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汪清直對這兩人還是有印象的,見此情景,怎麼用一個巧字來形容。
村長倒不知兩者的關係,雖說辛夷姓辛,辛有財也姓辛。這辛家莊姓辛的海了去,不見得都有關係。
他微微頷首道:“有財啊,你們兩口子稍等下,讓我先將手頭事兒辦妥。”
辛有財和王氏一進來,就看到帶走了辛夷的汪清直,他們前幾日正盤算着去找人,猝然相逢喜不自勝。
“三丫,你回來了怎麼不上家裡看看。”
面對王氏的熱情,辛夷反應十分冷淡:“時間倉促,也就沒去。”
林福升此時納悶兒了,辛家三丫他是聽說過的,但是辛三丫和自立女戶的小姑娘辛夷又有什麼聯繫?
看這樣子,好像她就是辛家的三丫頭,怪哉怪哉。
辛有財見辛夷不冷不熱的,還以爲她怪他們夫妻對自她離開後,關心不夠,便說到:“你這丫頭,這一走就是一個月,也沒捎個信兒回家。家裡要蓋房子了,等到大房子蓋成,你一定得回家住一段兒。”
汪清直察覺出辛夷自打兩夫妻進來後,神色一直懨懨,打圓場說:“囡囡最近胃口不太好,不太愛說話,還請見諒。”
本是自家孩子,如今卻要外人來說和。王氏頓覺被落了臉子,神色也變得尷尬。
林福升不明其中暗流,笑呵呵的說着:“這還真是巧,有財你家租的宅子,和辛夷的宅子,只隔條路。”
“啥?”
“什麼?”
辛夷和王氏同時驚呼,意味卻是不明。
王氏驚呼後,雙目放光問到:“三丫頭,你在咱村裡買宅子了。以後要留在村裡麼,那可太好了。”
真是冤家路窄,辛夷特地選了遠離辛家的宅子,沒料到他們爲了蓋新屋,在外賃了房子。
山不轉水轉,他們又轉到了一頭,
辛夷此時慶幸,還好她沒打算在上河村的宅子住。
“爺爺說怕我以後回上河村時,沒處落腳,所以給我買的宅子,沒打算留在這裡。”
辛有財一聽,感嘆汪清直真是財大氣粗。再瞧辛夷的打扮,光鮮亮麗的襦裙穿上身,容貌都俏麗了許多。
他咂咂嘴,用惋惜的口氣說:“那你的房子就空在那裡了,這也太浪費了。不然鑰匙給你母親,我們在這兒幫你看着宅子,也省得撂了荒。”
正沉浸在遇到辛有財夫妻鬱悶中的辛夷,聞言,一時氣結。
說的真輕鬆,見面說了兩句客套話,轉眼就要把她的宅子鑰匙拿走。
她的臉上是不是刻着話兒,寫着快來佔我便宜的字眼。
連村長聽了辛有財夫妻的話,都分外彆扭。
別的不說,辛夷另立了女戶,無論先頭怎麼樣,她現在的家產都是自個兒的,跟有財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
隱約間,林福升想起了,前段時間村裡沸沸揚揚傳着的一件事。
辛家那個命大福厚的三丫頭,其實只是養女,親生爹孃那邊的人來把她領走了。
王氏對於丈夫的建議當然是雙手贊成,見辛夷沒開口,她跟着勸:“你爹說的對,宅子有我們幫你照看着。你隨時回來都能住,省的再收拾。”
他們已經脫離關係了,聽着兩人一口一個你爹你母親的,辛夷萬分厭惡。
她伸手拉住汪清直的袖子,仰着頭說:“爺爺,我累了,咱們走吧。叔叔嬸嬸,我們得先走了,房子是爺爺買的,我做不了主。村長爺爺,我們先走了。”
說完後,辛夷也不管辛有財兩人臉是否掛的住,待汪清直告了別後,一起出了房門。
巧的是,院中站着兩個人,氣氛似乎不那麼愉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