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丁瀟瀟確定是砸場子的來了,微微挑起窗口的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見一個眉目清明的男子正怒目而視,瞪着自己的方向。
那眼神凌厲到,即便不理虧的丁瀟瀟,一個激靈地放下了手裡的簾子。
“李大個兒你是不是瞎,這是男的,不是女的!”
“腿不好眼睛也瘸了?”
“大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們去幹紡布,就有一吊錢!?”
丁一也注意到那個男人,他身材頎長,面色白皙,在人羣中很是顯眼,只可惜偏偏柱了一幅柺杖。
這可能也是他淪落到此的原因吧。
只是,對比起周圍人都盯着一吊錢綠了眼睛,這個男人看着的點卻一直凝固在丁瀟瀟乘坐的車轎上面。
收回了格外留意的目光,丁一大聲宣佈道:“得是會幹活的,不糊弄事兒的,聽指揮聽命令的,敬重我家主人的!”說罷他又看了看那個叫李大個兒的男子說道,“吃主人家的飯,得爲主人家想,若是吃裡扒外還敢頂撞頂嘴的,一吊錢沒有,一頓打倒是不多!”
衆人聞言更覺得靠譜,畢竟是一吊錢,如果白給那就說不過去了。
“我!我以前織布的!算我一個吧!”
圍觀的人中立刻響起一陣議論:“他可是好多年的織工啊,修機器也是一把好手呢。”
“他去了,咱們還行嗎?能瞧得上眼兒?”
丁瀟瀟聽見人羣中的議論,眼睛微微眯了眯,輕輕咳嗽了幾聲。
丁一立刻又問道:“這位兄弟,行是行。不過,我得替主人家問一嘴,您有這個技術,現在是哪個布莊的,咱們初來乍到的,可別撬了貴人的牆角。”
衆人聞言突然一陣鬨笑,舉手的男子緩緩縮回了手,一臉赤紅的站在原地,彷彿周圍有一個罩子,將他剛纔所有的驕傲與精氣神兒卻都抽走了,只剩下一片灰色的塵埃。
丁一見狀也有點懵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裡有問題,微微回頭看了看丁瀟瀟,見她也是滿臉疑惑,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人羣中有好事的,大聲喊道:“他早就不幹了,他老婆跟布莊老闆滾上了炕,他把老闆打了,賠的褲子都沒了!”
“哈哈哈哈……”
一陣鬨笑,男子垂下頭,臉上幾乎要掙出血來一般。
要不是缺錢到了一定份上,他肯定掉頭就走,找個地縫藏起來。
見他這副模樣,丁瀟瀟有些不忍,輕笑道:“咱們布莊老闆是女人,這個問題以後絕對不會發生,你們放心就行了。”
男人沒想到丁瀟瀟會直接爲自己出頭說話,紅的發亮的臉頓時擡起來,憋得眼圈一陣涌淚,好歹才壓了回去。
“我去,主子吩咐什麼,我都願意照辦。”男人在衆人異樣的眼光中,上前接過丁一手裡的一吊錢,第一次昂首挺胸的站在衆人面前。
李大個兒見狀又喊道:“她可是城主府裡還沒定罪的囚犯,才從地牢出來沒幾天,你們跟着她,小心一起坐牢!”
這個人到底是誰!?
丁瀟瀟怒氣衝衝的掀開車簾,努力看着這張臉,卻怎麼也想不起。
本以爲她這個囚犯身份會引起一陣騷動,所有人都退去也不奇怪,但沒想到,聽見這個事情,圍觀的衆人反倒哈哈大笑起來。
“囚犯?那是我們城西的人啊。”
“對對對,起初我好擔心呢,這是哪家大小姐出來涮這咱們玩,地牢出來的,我也是地牢出來的。因爲打架,有人欺負我老孃,我把他打殘了半條胳膊!姑娘要開布莊,算我一個!”
“咱們這些人,有一半都坐過地牢,這位姑娘看來不一般啊!我也來幫忙,不給錢都行!”
丁一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這些人魚龍混雜實在是太亂了,他看了丁瀟瀟一眼,有些躊躇。
這些人要是不問緣由一併收下,將來實在難以統領。
可是,如果當場區分,又有點說不過去,這算是立刻把人全部都得罪了。
丁瀟瀟見狀,從馬車裡走了出來,緩緩說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今後大家就清楚了。既然,本宮打定主要要做布莊生意,自然是奔着掙錢去的。所有人,進了我的布莊,要是有阻我財路的事情,也別指望我會像閨閣大小姐一樣,哭一場就過去了。錢上補不回來的,我就用其他東西換。地牢都去過,你們這裡就算是有牛鬼蛇神,我也鎮得住!”
一段狠話不僅沒嚇退幾個人,反倒讓原本觀望的人羣情激奮起來。
“我不懂織布啊,可是我家那口子會,你要不?”
“咱有一膀子力氣,織布技術一般,不過搬搬扛扛總的有人幹吧,我願意拿一半錢,姑娘要不要?”
“我要三分之一的工錢!什麼都幹!”
這句話一出,頓時引得一陣鬨笑。丁一拳頭都攥緊了,可丁瀟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行!這可是你自己願意的,丁一,給他記上!”
小夥子撓撓頭,許是有點後悔,可也不能認慫。真的看見到手的三分之一吊錢以後,眼睛頓時亮了。
“是銅板!真的是銅板!”
隨着嘩啦嘩啦的聲音,應徵的人越來越多,方纔添亂的拄拐男子漸漸被擠到後面,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丁一認得字有限,這羣人看過的更有限,極其困難的交流着,將一個一個人名記清。歪歪扭扭的一排,已經耗費了丁一的洪荒之力。
另一邊,丁二和丁三開始走訪東街的成衣店,打聽各種布料的售價和行情。一問之下才知道,現在滿城白布價錢上漲的最快,而且供不應求。
他二人尋了幾家店,竟然發現白布都脫銷了,一時之間有些奇怪。最普通的白色的麻布,壓箱底的貨都一售而空,不論是成衣店還是賣布行都是這個情況。
一開始兩個人想不通,爲什麼一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看見一個送葬的隊伍穿過東街,這才恍然大悟。
同時兩個人的腦海裡都浮現出栓子那幼小的身材,披着一身白布的情形,一時間心情都有些沉重。
就在兩人默默不語之時,突然有一個孩子衝了進來,衝他們倆喊道:“丁二哥丁三哥,你們在這兒啊!”
二人看見這孩子都是格外憐愛,正要叫他過來坐下一起吃點東西的時候,卻見他一甩手大聲嚷道:“別吃了,咱們家都被人砸爛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麼?!”二人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