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臉上被薰得烏黑的伙頭軍將一塊柴禾扔進剛壘砌好的竈中,向剛剛溜達過來的一名俘虜軍小隊長低聲問道:“韓忠,都準備得怎麼樣了?”
那名小隊長謹慎地看了看四周,低聲回答道:“大帥,已經都安排好了。後半夜舉火爲號,孫夏帶人去搶裝備,我帶人火燒軍營。”
那名伙頭軍點了點頭,喃喃道:“哼!大賢良師有中黃太一庇佑,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傷分毫的?竟然還開出萬金和萬戶侯來誘惑教衆,真是無知!”
韓忠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隨後又用緊張的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道:“大帥慎言!我們自己人只有很少一部分,很多人都被狗官拉攏了過去,更多人是在觀望。大帥之言如果被那些利慾薰心的傢伙聽到就危險了!”
那名伙頭軍臉上難掩憤怒之色,恨恨道:“這些叛徒是不會得到中黃太一的原諒的!今天晚上就讓那些還在觀望的廢物們看看我們的厲害!”
如果是熟悉趙弘的人仔細端詳,一定會發現這個骯髒的伙頭軍士兵,竟然就是宛城神秘失蹤的趙弘。現在趙弘還茫然不知張角已經被他們的中黃太一收走了,還在策劃着晚上的行動。
就在這時,緊急集合的號角突然響了起來,緊急集合的號角還從來沒有在這個時候響起過,趙弘不禁疑惑地向號角響起處望了過去,當然他什麼也看不到。趙弘也不敢怠慢,趕緊扔下手中的活計,低頭向集合地點趕去。
只要他們一刻不行動,他就還要做好伙頭軍的角色,只要露出馬腳,那他的頭顱至少值百金,很多人都想要。
楊偉負手站在新搭建的高臺上,看着底下黑壓壓的人羣。士兵們已經監督着這些俘虜們排出了整齊的隊伍。看着這些排列整齊,一眼望不到邊的密密麻麻的人羣,楊偉也有些怔忡,他前世可從來沒有想過會率領如此規模的軍隊去打仗,不過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楊偉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收到冀州戰報,這對你們來講,不算一個好消息,因爲這個消息是,張角已經死了!你們的萬金和萬戶侯已經飛走了!匪首張角妄議蒼天,已經遭到天譴!
你們不希望千金和千戶侯也飛走吧!所以,我們明天要加快行軍速度了,我希望對張樑和張寶的天譴由你們來招待,希望你們當中出現兩個千戶侯,光宗耀祖!殺張樑!殺張寶!”
到最後,說到“殺張樑!殺張寶!”的時候,楊偉用力地揮了揮拳頭。藍玉比較有眼力見,馬上跳到前面來,也是用力地揮動着拳頭,大喊道“殺張樑!殺張寶!”底下的士兵也反應了過來,齊聲大喊道“殺張樑!殺張寶!”
本來下面的黃巾俘虜們都感覺好像天已經塌了下來,他們的信仰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就連那些要殺張角奪前程的狠人們也感覺茫然失措,他們原來殺張角只是憑着一股貪婪的慾望,若是張角真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未必能夠有膽下手。
這個原來神一般的存在竟然已經死了,這證明了什麼?證明張角以前的話都是胡說八道,如果按照張角的言論,他怎麼會死?他是代表上天來釐清這個世界,中黃太一就是他背後的靠山,誰又能取走他的性命?
他們的彷徨與茫然被士兵們這一聲巨大的吼聲驚醒,那些本來想要殺張角奪前程的人把這些情緒都轉化爲了憤怒,對上天的憤怒,上天無情地奪走了他們一步登天的希望,他們豈能不怒。他們馬上都響應了起來,嘶聲大喊道:“殺張樑!殺張寶!”
慢慢地,所有的俘虜都被他們調動了起來,很多中間派也都徹底倒向了楊偉,吶喊聲越來越大,最後,竟然連那些本應該在晚上與趙弘一起行動的俘虜們也都高聲吶喊了起來。這個時候,趙弘也必須喊兩嗓子了,要不然,他就暴露了。
只是,他喊的聲音連他自己也聽不清,周圍都是震耳欲聾的吶喊聲。趙弘的心中茫然失措,失落、恐懼、無助等等諸般情緒統統襲上心頭。張角本是他的精神支柱,張角的死對他無疑是毀天滅地般的打擊,他的心裡直到此刻還不斷地迴響着一個聲音“張角死了!大賢良師竟然死了!”
楊偉看到這些俘虜們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滿意地點點頭,道:“好!明天開始,急行軍,直奔廣宗!”他一說話,本來震天撼地的吶喊聲竟然被他看似隨意的說話聲壓了下去,這一手功夫,就不是尋常高手能比得上的。
楊偉退後一步,曹操上前大喊道:“回營!”他這一嗓子,只有前排的幾個士兵聽到了。曹操臉一紅,斜眼偷瞥了一下楊偉,楊偉正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過,這並不影響到命令的執行,前排的傳令兵馬上跑下去傳令。
一隊隊的士兵安撫着這些羣情激憤的俘虜們,將他們押回營地。楊偉向曹操、藍玉、李正一招手,率先向自己的帥帳行去。這次訓話完全是被曹操給逼過來的,楊偉本來想出發前再訓上一通話,然後,一揮手,出發!這多帥氣。
楊偉卻硬是被曹操給拽了出來,曹操是今天能做的絕不拖到明天,曹操執意如此,楊偉也只能聽從,剛涮了曹操一回,更不能駁曹操的臉面了。他卻不知,曹操卻是無意中救了他一回,這要是晚上成功被趙弘得手,大軍就這麼被稀裡糊塗地搞沒了,皇上絕不會輕易饒了他。
趙弘剛回營地,韓忠就溜了過來,道:“大帥,趕緊逃吧!現在咱們的很多人都已經變心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趙弘苦澀地笑了笑,道:“走?怎麼走?又往哪裡走?”
韓忠張了張嘴,愣是吐不出一個字來,是呀,現在還是白天,出軍營難如登天。就是晚上,出軍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是在俘虜營啊,被軍營圍在當中,就是到了軍營,也混不出去呀!
況且,又能往哪裡去呢?大賢良師已經殯天了,這些大軍都在趕往廣宗,黃巾已經是日薄西山了。落草爲寇或者隱居嗎?這對做慣了統帥的趙弘來說,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雖然以前他上面有個張曼成,但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趙弘咬了咬牙,狠下了決心,富貴險中求,也唯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