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冷心的眼前是一團白色的霧,遊動的霧氣帶着某種熟悉的味道。醇厚的木香縈繞在鼻尖,宛如清晨穿透雲層的光,深刻地記憶在腦海裡。
她伸出手,想觸摸那團隱隱約約的人影,但是指尖剛碰觸到那一絲溫暖,煙霧就瞬間消散不見。
荒蕪的空間讓她心裡發慌,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出路,只能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
耳邊似乎有風的聲音,伴隨着月亮的潮汐而發出詭異的聲響……
“她到底什麼時候能清醒?”
“快了,藥效已經過了,她隨時都能恢復意識。”
“你就不能給個準確的時間?”
“人有個體差異,而且我也不能確定她究竟吃下了多大劑量的藥?”
“難道就沒有辦法讓她立即醒過來?”
“要不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
“不行!我要她醒來後第一眼就看見我。”
……
夏冷心被吵得不行,只能費力地睜開眼。
只見四周都是歐式風格的裝飾,她正躺在一張豪華的大牀上。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貴婦和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牀邊正在爭論不休。
見她醒來,貴婦有些激動地衝到她的面前,“知道我是誰嗎?”
夏冷心扶額,鬼知道你是誰啊?
見貴婦那麼激動,該不會是她的粉絲吧?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然後擡頭看向他們,“我的孩子……”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放心,你的孩子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聽他這樣說,她才暫時安下心來。
“你不問問我是誰嗎?”
貴婦的臉上掛着複雜的表情,像是很期待她的回答,又有點兒膽怯。
夏冷心摸了摸肚子,然後才擡起頭看向她,“你是誰?”
“我是姬芙,尹彥一的妻子。”
雖然她極力剋制着,但是握緊的拳頭還是泄露了心底的忐忑。
“是前妻!”男人再次推了推眼鏡,一板一眼地修正她的用詞。
她立馬轉身,氣呼呼地看着他,“我沒同意!”
“五年前,他已經遞交了離婚協議書……”
“晏殊,你住口!”姬芙惱羞成怒,眼圈一紅。
晏殊卻不給她任何逃避的空間,“離婚協議書已經生效,你們現在只是前任關係。”
“這樣有意思嗎?”她憤恨地看向他,蜷緊手指,恨不得將指甲掐進肉裡。
“我答應你把人救出來的條件,你還記得吧?”一道精光從平面的鏡片上閃過,他隨意地站在那裡,卻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嗯,我不會忘記。”她垂下頭,神情頹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擡頭看向他,“我想單獨和她講幾句話。”
他點了點頭,乾淨利落地把空間留給她們。
她走到牀邊,盯着夏冷心隆起的小腹,猶豫着開口,“我能摸摸嗎?”
夏冷心一臉防備,輕輕地捂住小腹,下意識地往後靠。
她的眼神黯然,“如果我當年沒有流產,孩子現在應該都十來歲了……”
哽咽的話終是說不下去。
她抹了抹淚,然後偏過頭看向夏冷心,“你本人比電視上還漂亮,十年後,你變得越來越有魅力,難怪彥一對你念念不忘。”
夏冷心蹙了蹙眉,本來想撇清和尹彥一的關係,但是卻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口氣迴應。她們之間既不是閨蜜,也不是情敵,只是因爲認識同一個男人。
三個人的三角關係很微妙,姬芙愛尹彥一,尹彥一愛夏冷心,但是夏冷心卻不願意捲進他們的關係裡。
“彥一真的很愛你,當年藉着他喝醉的機會,我偷要了個孩子,結果他怕你會在意,所以硬是讓我把孩子打掉。”
啪嗒啪嗒,眼淚像是短線的珠子,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孩子是無辜的,你們怎麼能……”
夏冷心懷孕在身,很能體會當母親的喜悅和責任。
“罷了,都過去了。”她抹乾淚,擡眼深深地望進夏冷心的眼裡,帶着幾絲乞求,“能讓彥一和我再見一面嗎?最後一面了,見過之後,我就徹底放下了。”
“你們見面又不需要經過我的允許,隨便見。”夏冷心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他們見面,爲什麼非要求得她的同意?
“他不會見我,只有你的事情才能讓他在意。”
正說着,姬芙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立馬接聽,“喂?”
能聽出她聲音裡的小心翼翼,夏冷心突然有些感慨。愛情裡,誰先動心就會被欺壓,誰愛得深就會處於卑微的劣勢。
“我只想見你最後一面,難道這個要求也過分嗎?”她拿起手機,走向露臺。
夏冷心見她低垂着頭,靜靜地站在落地窗邊,緊緊地握着手機。
陽光折射在玻璃上的光有些刺眼,沒一會兒她就蹲下身,佝僂着背,聳動着雙肩,哭得像是天要塌下來。
這時,晏殊邁着急切的步子走進房間,快步來到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然後帶她離開。
臨到門口,他又轉頭對夏冷心說道,“等會兒就會有人來接你。”
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夏冷心不禁再次嘆口氣,求而不得的愛情真是折磨人。因爲不是人人都有好運氣,能在對的時間,愛上對的人。
她算是好運吧?
儘管她和景天睿也走得不順,但一路下來,彼此都沒有放棄。
想起Boss,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她的心裡又酸又漲,好想快點兒見到他,不然他會錯過孩子的出生,那將是多麼遺憾的事情啊!
想過無數次見面的場景,但是當Boss打開門,走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兒懵,似乎沒想到就這樣回到他的身邊。
“不是我在做夢吧?”她捂着嘴,燙熱的淚就溢出眼眶,止都止不住。
“你摸摸看,看看究竟是不是在做夢啊?”景天睿拉起她的手,撫上他的臉。
她不可思議地一使勁兒,只聽見Boss不滿地吼道:“讓你摸,不是讓你掐!”
她撲哧一下,“痛嗎?”
“廢話!”Boss大人嘆口氣,“走吧,你姐還在樓下等着呢。”
她偏過頭,“姐怎麼不上來?”
“她怕你見到我們哭得走不動路。”他捏捏她的臉,算是剛纔的回禮。
“什麼嘛?我這是高興的眼淚,好不好?走不動也是因爲寶寶們太重了。我一個人裝着他們兩個,當然累呀!”她不滿地哼了一聲。
“對不起,辛苦你了。”Boss大人滿腔柔情地摸摸她滾圓的肚子,“你們兩個小傢伙,可要乖乖的,不然出來打你們的屁股!”
她瞪他一眼,“你敢打我的孩子?”
“開玩笑的,我怎麼捨得?”他攬着她的腰,朝樓下走去。
“對了,你們知道我在這裡?”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他說,想半天卻只冒出一句毫不浪漫的問話。
“姬家和莊家歷來交好,姬芙把你的消息告訴給莊七,然後他通知我們來接你。”
說起這件事,景天睿的心裡當時也堵了一下。因爲夏冷心之前差點兒成爲莊家的當家主母,外界不知道,但是姬家人知道。
當初,莊七爲了取消和姬家的聯姻,直接讓夏冷心通過了長老會的評測考驗,姬家人只好作罷。至於姬芙通知莊七的目的,其實還是有點兒小小的報復心理。
既然莊七那麼喜歡夏冷心,如今她卻懷着別人的孩子,最後無論他是自己去救,還是通知景天睿去救,都會無比糾結。
姬芙身在勾心鬥角的豪門世家,知道這點小計謀在Boss他們的眼裡只是雕蟲小技,但是不做些什麼,自己的心裡又難受,於是繞了一圈,撥打了莊七的電話。
出了姬家的大門,阿葵安靜地倚在車邊,等着他們出來。
“姐……”
夏冷心紅着眼眶,正打算跑過去,卻被景天睿緊緊地摟着腰,“跑什麼?你現在可懷着身孕呢。”
阿葵主動走過去,撐開雙臂,泛着歡迎家人迴歸的喜悅。
夏冷心投進她的懷裡,“姐,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回來就好。”她輕輕地拍着夏冷心的後背。
不安漸漸消去,剩下的都是滿滿的感動。
“走吧,我們回家!”景天睿打開車門,讓夏冷心上車。
阿葵走向另一臺車。
“姐……”夏冷心有些不捨地看着她。
她揮揮手,“好了,回家再慢慢聊。”
誰知在半路的時候,突然殺出幾輛黑色的跑車,氣勢洶洶地緊跟其後。
呼嘯的風劃過車身,大有傷筋動骨的兇險,轟鳴的引擎聲,不依不饒地嘶吼着。
幾輛車開始實行包圍戰,將景天睿他們逼向崎嶇的山道。
阿葵撥通景天睿的電話,“你等會兒帶冷心走左手邊的高速路。”
情況緊急,她不多做解釋,景天睿也能明白她的計劃,儘管有些冒險,但是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他加速朝左手邊的高速路駛去。
山道崎嶇,在進高速路口的彎道處,正好與山體形成了一個死角。狹窄處僅能供一輛車通過,所以雙向車一般會先減速,然後錯車通行。
等景天睿通過後,阿葵突然將車掉頭,加速朝彎道開去。
幾輛黑色的跑車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局面。
她迎面朝他們的方向撞去。
時間、距離,她的車速,對方的車速,還有撞擊的位置都是她必須算好的。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就是跳車的時間。
她的車飛速撞過去的時候就像是投手滾落出去的保齡球,以一車之力撞翻了他們所有的車。
隨着震耳欲聾的撞擊聲,爆炸的火花在空氣中瞬間膨脹,接着濃煙滾滾,上演了一場賭命的盛宴。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算不到,她不是擎天柱,也不是大黃蜂,脆弱的肉體在與危險硬碰硬的抗擊中,只有被動承受的權利。
骨骼斷裂的聲音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