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林依雲低聲呻吟着,裝出一幅被衆人哭泣聲和吵鬧聲給吵醒的模樣。
她眨了眨眼睛,臉上流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迷茫和驚惶,很快就轉爲濃濃的恐懼和害怕,在侍琴等幾個丫環的攙扶下,蹣跚着走到文管家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哀泣道:“文管家,一切都是我的錯,還望你看在定國公府和相府是姻親的情份上,幫我跟大姐通報一聲。”
頓了頓,不待文管家回話,林依雲又以繡帕輕拭眼角淚水,哽咽道:“我所求不多,只希望能面見大姐,親自跟大姐認個錯。畢竟,昨日大姐之所以和文小姐兩人結伴離開長公主府,將我一個人留在那兒,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哦,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什麼不得不將你留在長公主府裡的苦衷呢?”驚訝的聲音在林依雲頭頂處響起,只令她猛地擡起頭,一臉驚疑地看着不遠處一襲豔麗紅裳,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苗般,讓人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卻又擔心靠得太近而灼傷自己的林芷珊。
目光無意中瞥到了遠遠避開到一旁的文管家時,林依雲眼眸裡掠過一抹冷意:真不愧是相府教導出來的,瞧瞧,這避開她磕頭認錯並藉此欺凌她的手段,不論主僕都一般無二!
竟讓她跟着一衆侍衛下跪……林依雲咬了咬脣,強壓下那些在胸口不停翻騰的羞惱的情緒,嘴脣抿了抿,滿臉的哀怨和受傷,哽咽道:“大姐,你……我……”
林芷珊淡淡地瞥了眼林依雲,看着一旁眉頭緊鎖,雙眼瞪到最大,臉色變幻不停的文管家,笑道:“文管家,這件事情由我來處理吧。”
“是。”文管家應了聲,眼神連閃:“老奴這就去吩咐下人準備茶水點心,以免待會定國公老夫人來了後,嫌棄相府招待客人的茶水點心太差。”
“那就拜託了。”林芷珊笑着點頭,在文管家離開後,才收了臉上的笑意,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林依雲,冷聲道:“三妹,若我未記錯,昨日明明是玲瓏郡主擔憂你的身子,所以特意請了御醫爲你診治,又派了十名侍衛和二個丫環送你回府,並且,是你自己不願意讓我相送你回定國公府的,怎麼如今卻變成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咚咚咚……”
伴隨着林依雲那清脆的磕頭聲響起的,是她那更加哀怨的話語:“大姐,你是我的親姐姐,我又豈會不明白昨**也想拒絕玲瓏郡主,相送我回府。只是,當着衆人的面,你不能拒絕玲瓏郡主的好意,更不能因爲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庶女而得罪權勢中天的長公主最疼愛的女兒。”
“這一切,我明白的,我不會怪你見死不救,也不會怪你在宴會裡,明知玲瓏郡主將我當成舞臺上面的戲子般讓我唱曲跳舞,也只是靜坐一旁作壁旁觀,連一句說情解圍的話都沒有。畢竟,你雖是定國公府長房嫡女,但因爲父親只是一個沒有職權的小小候爺,和那些父親都是三品以上實權大員的貴女們相比,確實無法爲我出頭解圍,再加上你也並未像其它的貴女般出言譏諷於我,所以,我心裡還是挺感激你的,至少,你沒有雪中送炭,可也沒有落井下石。”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在得知玲瓏郡主派了馬車單獨送我回府時,趁我身子不舒服的時機,收買了侍衛,讓他們將馬車趕到了城外,並且還找來了一郡江湖殺手殺死他們,然後再將我從馬車裡拽了出來,想要……想要……”
說到這兒時,林依雲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因爲心裡的情緒太過於激動而令那慘白的面容裡浮現出一縷紅暈,看向林芷珊的目光裡流露出濃濃的控訴和哀怨,以及一抹不可置信和淡淡的哀傷:“大姐,我們是一父同胞的親姐妹啊,你怎能讓那些江湖殺手來毀掉我的清白?!
這句意料之外的話語,只令那些本打算靜靜圍觀這一幕的路人們再次沸騰了!畢竟,毀人清白是最狠毒的手段,尤其是用於親姐妹之間,更是讓人無法饒恕!
當然,和之前那些手舞足蹈大聲議論的模樣不相同的是,此刻他們只是三五成羣小聲的議論着。
“什麼?這定國公府大小姐竟然這般地狠毒,對着自己的親妹妹都能下這樣的毒手,真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女孩兒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了,林大小姐竟然對一父同胞的親妹妹都使出這樣齷鹺的手段,又會如何對待府裡的那些下人,也就無需細說了!怨不得剛纔林三小姐的一個丫環會說出那番話來!嘖嘖,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幸而武候王世子路過救起了林三小姐,否則,這位嬌嫡嫡的三小姐如今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林芷珊挑了挑眉,狹長的丹鳳眼微眯,迅速地掠過周圍議論紛紛的路人,很快就鎖定了最先出聲挑拔的那幾人,那放在身後的左手悄悄打了一個手勢,就有幾個人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他們。
看着幾人那因爲受制於人而出現的蒼白麪容,驚懼神色,林芷珊嘴角微勾,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來——無需細細思索,都能猜測到這些人是林依雲特意找來的,只爲了毀掉她的名譽。
只不過,之前她不明白林依云爲何這般急躁的行事的話,那麼,此刻,她就懂了!
“三妹說笑了,我可沒那麼大的能力,能收買長公主府裡的侍衛。”
“再說了,我昨日也是第一次見到玲瓏郡主,又從未得罪過她,也從未對她起過什麼不好的心思,又如何會將母親留給我的嫁妝花在那些侍衛身上,只爲了在長公主府裡安插幾個暗釘?”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突然彎下腰,嘴脣湊近林依雲的耳旁,輕聲道:“三妹,我知道你想利用這個機會,將所有的污水都潑到我的身上。不過,我不得不說,你這一招禍水東引的計策可用得不那麼妙啊!畢竟,和武候王世子傳出曖昧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是真不知曉昨日爲何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前世,林依雲同樣用過此招數,那時的她卻是有口難言,誰讓武候王世子鄭柏文和她已交換了庚貼,只待她及笄就嫁入武候王府呢!只不過,今世,她在相府已和鄭柏文見過許多次面了,每次見面她都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一種不願意和鄭柏文多談的訊息,再兼之她特意在鄭柏文面前表露出來的性子,倒是令鄭柏文根本就沒有生出和她定下的念頭,或者說,即使武候王爺和王妃兩人有這樣的念頭,也都被鄭柏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滿意地瞧着林依雲那變得愈發蒼白的面容和眼眸深處流露出來的一抹驚懼,林芷珊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輕拍林依雲的肩膀,一臉關切地說道:“唉,三妹,你這性子啊,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大姐,我……”林依雲嘴脣張了張,想要出聲爲自己辯駁幾句,可,不知爲何,那些辯駁的話語,在林芷珊那雙幽深的眸子裡化爲一片虛無。
林芷珊搖了搖頭,繼續道:“以前的你最愛豔麗的裝扮,性子也活潑爽朗,又和我同樣不喜琴棋書畫女紅……所以,我確實是將你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看待,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記送一份給你。可,你又是如何待我的呢?”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取出繡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一臉的哀悽:“且不說你和蘇姨娘兩人悄悄地挪用母親的嫁妝,又特意放出我不喜琴棋書畫女紅管家,氣跑了無數先生,性子又嬌縱囂張,肆意妄爲這些流言毀我的名譽,這也就罷了,畢竟,流言它終究只是流言,事實真相總有一日會浮出水面。”
“至於你那一次又一次的挑拔利用的行爲,看在你是我的親妹妹的份上,我也就一連再地原諒你了。可,你怎能因爲我不止一次地勸說你,身爲定國公府的貴女,就該謹記自己的責任,萬萬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毀了自己的同時也毀了衆多姐妹的清譽這些話語而怨恨上我?!”
“若非你不顧我的勸說,一意孤行地派人私下裡打探武候王府的消息,花費了大力氣收買武候王府裡的下人,又以詩詞等物事傳情,表達你對武候王世子的一片愛慕之心,又豈會遭來這無妄之災!畢竟,你自己行爲不端,又如何能厭惡別人拿戲子的眼光來看待你?!”
“這些也就罷了,可,你竟然非要將這一切髒水都潑到我的身上!”林芷珊嘆了口氣,不給林依雲插話的機會,繼續道:“真不知道,我究竟於何處得罪了你,你就非要這般不管不顧地置我於死地呢?就如你所說,不管如何,我們都是一父同胞的親姐妹,我一向待你不薄,也從未在外人面前出言詆譭過你,甚至還不止一次出言維護過你的清譽。可,瞧瞧,你又是如何待我的?糟踐我的一片真心也就罷了,可,你又豈能將這一切都推卸到我身上!你……你……太讓我傷心了……”
“罷了,罷了,你今日既然做出負荊請罪的行爲來毀我的名譽,那麼,我又何必再繼續惦記着那一點姐妹親情而不放呢?只不知,爲何以前那個天真單純的三妹,如今竟然變成了一個滿腹算計,心狠手辣的女子……”
話落,林芷珊就淚流滿面,再也忍不住地飛奔進府,心裡卻暗嘲:林依雲啊林依雲,你不是最喜歡用這套梨花帶雨的模樣進行歪曲事實的表演嗎,如今,我也用同樣的招數來對付你,你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而那些在你收買的人挑撥下失了理智的人,如今又會如何看待你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