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素有野戰王者之稱, 而重騎兵又與普通騎兵不同, 不但將士身穿重甲,刀槍不入, 就連馬匹身上也同樣披掛着重重甲冑,攻擊力驚人。一名騎兵足以對付六七個步兵, 而一名重騎兵對付一二十個步兵都不成問題。
尤其在攻城之戰中, 重騎兵的作用就更大。只要有一支超過五萬人數的重騎兵,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奪取一座城池。守城的多是步兵,每次出城應戰,城門開合之際,跑出來的步兵人數都很有限,往往還來不及擺開陣型,就被騎兵殺得七零八落, 簡直毫無還手之力。也因此, 莫嘯的這支軍隊在草原上縱橫馳騁,鮮有敵手,入駐中原後更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眼下,林家軍將要面對的就是這樣一支堪稱噩夢一般的軍隊。所幸林淡率領大家取得了一場大勝, 極大地鼓舞了將士們的士氣,又繳獲了許多戰馬和盔甲, 讓他們改換了裝備,還訓練了一支五千人的重騎兵, 並帶領他們在草原上劫掠, 沾染了滿滿的血煞之氣, 如此,這場戰鬥纔有了一些勝算。
遠處,戰鼓在轟轟作響,近前,林淡已穿戴好重甲,慢慢朝自己的戰馬走去。她穿行在一羣鐵塔一般的彪形大漢中,身形顯得越發纖瘦,氣勢卻絲毫沒被壓制。分列兩旁的將士在她走過來的時候便紛紛摘掉頭盔,半跪行禮。他們發自內心地崇敬她,且早已徹徹底底地臣服於她。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林家軍,更沒有這支被匈奴人斥爲魔鬼的虎狼之師。
五六十斤重的甲冑穿在林淡身上竟似沒有重量一般,她極其利落地躍上馬背,勒令道:“出發。”
“林淡!”一道沙啞的嗓音忽然響起,令她駐足回望。
丁牧傑緩緩走上前,強笑道:“林淡,我預祝你旗開得勝。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定要小心!”
林淡尚未道謝,李憲就胸有成竹地說道:“有林將軍這樣的猛將助陣,又有明德這樣的軍師輔佐,此戰我大魏必勝。話不多說,我們走吧,你且等着我們凱旋。”
明德是丁牧傑的字,這些日子他盡心盡力爲李憲出謀劃策,二人已從陌路變成知己好友。
一行人述完別情,戰馬便齊齊出發,揚起一片黃沙。沙塵模糊了林淡的背影,也模糊了丁牧傑的雙眼。他死死壓抑住了內心的恐懼和酸澀,待軍隊遠地再也看不見了才擺手道:“走吧,我們找一處高地觀戰。”
一列士兵立刻護送他去附近的高崗。他如今是莊王的軍師,且頻頻想出致勝奇招,故而在軍中頗有地位。
兩軍在一處平原相遇,各自擺開陣型。嚴格來說,林家軍的人數比莫嘯的軍隊還要多出十幾萬人,但這十幾萬人均是步兵,在重騎兵面前根本不夠看。但莫嘯並未因此而輕視林家軍。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斷從斥候那裡得知林淡的戰績與威名,不知不覺竟對她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看見林淡那張豔麗到極致,也冷冽到極致的臉龐,他不禁拊掌大笑:“好,這纔是我莫嘯想象中的對手!”
林淡巍然不動。
莫嘯也不叫陣,直接便揚起手,“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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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重甲的匈奴鐵騎似一堵牆,沉沉地壓過來。站在林家軍最前方的一名騎兵忽然舉起手裡的小旗子揮舞幾下,後方的軍隊就立刻開始變陣,步兵井然有序地跑上前,十人一排,五人一列,錯落有致地組成一個個方陣,反把騎兵護在後面。
騎兵對騎兵纔是最優的選擇,騎兵對步兵,等同於給敵方送菜。莫嘯不知道林家軍在搞什麼鬼,心中略有遲疑,可這點小小的遲疑,並無法讓他對魏國的軍隊產生懼意。
馬蹄聲漸漸逼近,林家軍的步兵方陣卻依然堅守前方,未曾後退,而他們的騎兵也心安理得地被步兵守護着,未曾想過迎擊。
兩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仗,眼看敵軍越來越近,林家軍卻始終沒有反應,彷彿在等死一般。這種情況顯然不符合常理,其中肯定有詐!莫嘯剛想到這裡,衝在最前方的匈奴鐵騎就猛然陷了下去,後面的鐵騎收勢不及,紛紛踩踏在他們身上,造成更大的傷亡。
莫嘯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平坦的草原上竟不知何時被林家軍挖出一條條壕溝,其上蓋着竹網,再鋪設一層草皮,遠遠看去竟發現不了一絲異狀。這些壕溝像一張張大嘴,把奔襲而來的匈奴鐵騎吞噬乾淨,直等跑在前面的鐵騎把坑填滿,後面的鐵騎才能過去。
穿着重甲的士兵和戰馬行動本就不便,摔倒後根本沒有時間爬起來就被同袍的鐵蹄踩得粉碎。所幸莫嘯爲了壓陣,並未跑在最前方,否則這下也着了道。此時再要撤退已經來不及了,匈奴士兵只能忽視腳下的同袍,繼續往前衝。
林家軍的步兵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等匈奴鐵騎靠得足夠近時才從身後抽.出一根拒馬竿,斜抱在身前。原本齊齊整整的方陣,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個刺蝟,根本無法靠近。剎不住馬蹄的匈奴騎兵狠狠撞上這些拒馬竿,又造成許多傷亡。
一名魏國士兵一邊往後跑,一邊揮舞手裡的小旗,林家軍見此情形立刻變陣。蹲守在最前方的步兵扔掉已經斷裂的拒馬竿,往後跑去,始終躲在後方的輕騎兵這才奔上前,手裡拿着的武器卻不是普通的刀槍劍戟,而是一種長達六尺的戰鐮。他們並未用這些鐮刀收割敵軍的頭顱,而是彎腰俯身,用鋒利的刀刃去攻擊馬蹄。
匈奴重騎兵從頭到尾都裹着甲冑,堪稱刀槍不入,就連他們的戰馬也隱藏在厚厚的鐵甲裡,除了一雙眼睛和四隻馬蹄,幾乎無處下手。而林家軍看準的就是這個弱點,一旦傷到馬蹄,這些負重上百斤的戰馬立刻便會倒下,給它們再多的時間也爬不起來。重甲給予它們層層保護的同時也限制了它們的行動能力。
魏國輕騎兵砍了馬蹄就走,十分靈活地穿梭在匈奴重騎兵裡,給他們造成成片成片的傷害。往往一匹馬摔倒了,後面就會摔倒一羣馬,傷亡十分慘重。這樣的武器,這樣的戰術,匈奴鐵騎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下就被打蒙了。
眼看匈奴鐵騎又倒下一批,在人數和戰鬥力方面已經沒有多大優勢,林淡率領的五千重騎這才從後方疾馳而出,肆意砍殺。這回,林家軍再沒有戰略戰術可言,他們與匈奴人一樣,展開了直來直往地殺戮。他們在草原上游蕩數月,早已殺紅了眼,所過之處勢如破竹,竟叫匈奴鐵騎丟盔棄甲,難以招架。莫嘯被接二連三的變故弄得心神大亂,眼見林淡舉着刀朝自己奔來,竟轉身便跑。
他萬萬沒想到,不過數月而已,魏國軍隊竟產生了這樣的變化。他們狠絕、血性、悍勇,遠比匈奴鐵騎更鬥志昂揚。這頭家養的、沒了牙的病虎,現在已變成一頭雄獅,草原上的狼羣已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撤,快撤!”莫嘯聲嘶力竭地喊道。開戰不到半個時辰,他的七萬重騎就被殘殺過半,此時再不跑,他的全部身家就要葬送在這裡。他雖然是匈奴單于,但很多部落只是表面臣服於他,暗地裡卻藏有異心。若是他沒有足夠強大的武力去震懾這些人,來日必定會被他們反噬。
攻佔中原本來是他爲了轉移這些人的視線而畫下的大餅,如今大餅變成毒.藥,他自然會吐出來。
林淡怎麼可能讓他輕易走脫,提着大刀追出去數百里,直追入草原深處才堪堪停下。待她率領的重騎回到戰場時,戰鬥已經結束了,林家軍用最小的代價幾乎全殲匈奴大軍,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沒有莫嘯坐鎮,其餘匈奴軍隊已不足爲懼。林淡率領自己的重騎兵在草原上圍剿這些殘部,漸漸打出了自己的威名。只要一說林將軍來了,匈奴小兒連哭都不敢哭,立刻跑進帳篷裡躲起來。若是遠遠看見她的鐵騎馳過,匈奴人便會扔下羊羣和帳篷,逃得飛快。往常只有他們劫掠中原人的份兒,何曾被中原人劫掠過?
林家世世代代鎮守邊疆,與匈奴人打過無數次交道,匈奴人恨他們入骨,滿以爲這次能讓林家滅族,卻沒料他家竟又冒出林淡這樣一個如狼似虎的狠人,差點反過來把匈奴人給滅了!難道林家果真是匈奴的剋星不成?
莫嘯如何仇恨林淡自是不提,但即便如此,他也拿對方毫無辦法。論武功,林淡打遍草原無敵手;論血性,林淡只知強攻,不知防守,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透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勁兒,與她爲敵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
莫嘯兩次重組軍隊,兩次都被林淡打得落花流水,竟也怕了她,慢慢退回老家去了。惹不起他總躲得起,乾脆遞交一紙求和書,與大魏國皇帝化干戈爲玉帛,免得林淡殺紅了眼,不知哪一天殺到老家,將他徹底給滅了。
他可是聽說了,林淡曾放下狠話,要滅了匈奴爲她全家報仇。可恨莫戾手段太狠,已把她逼到絕境,否則他如今也不會被對方弄得這樣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