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帶着我們到了郊區一家醫院。.我們一行人默默地進了一間病房,病房裡躺着的一個女人,正是盧蓓蓓。
她身上插滿了插管和呼吸器,手上還連接脈搏血壓監控器的探頭。我看着她,她頭上包着紗布,臉上都是瘀傷,一塊一塊青紫相交,要不是知道是她,這一眼看去真的會讓人認不出,她的左腿上還打着石膏,整個人昏迷着,沒有絲毫反應。
我不由自主地挽住坤哥的手臂,低聲說:“她怎麼了?”
坤哥轉頭看向我,說:“據說是在附近出了車禍,被送來這裡治療。但是一直沒有醒來。”
曼妮冷哼了一聲,說:“這就是報應!”
盧蓓蓓的病房裡還有其他兩牀病人,聞言都看了過來。
老李拉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盧蓓蓓病牀挨着的那牀病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腿上也打着石膏,她看向我們,問:“你們是她的家屬麼?”
坤哥搖頭。
“啊,那是她的朋友咯?”她不等我們反應,顧自說道:“這個姑娘真是太可憐了,被送來搶救後這都好幾天了,也沒見醒,聽護士說送她來的人交完錢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肇事的那個人。”
我和坤哥相視,他看向這個大姐,問:“是哪位護士說的?”
她說:“宋護士啊!”
曼妮向我們示意出去,我點頭,我們走出病房,但是這個醫院十分簡陋並不隔音,所以我們直接下樓走到醫院大院裡,曼妮說:“她不會變植物人吧?”
“不知道!”我看向醫院的樓房,“一會兒去問一下醫生吧,她現在這個樣子……”
坤哥說:“要是你不想出面,我會處理這邊的事情。”
我搖搖頭,說:“事情有點突然,讓我緩一緩。”
他頷首。
曼妮說:“不過,我覺得這個是個好機會!”我們都看着她,“把她的照片發到網上去,我敢打賭,就算不是夏小三做的,也會被口水淹死。”
“口水淹死有什麼,讓她蹲班房那纔好!”老李說道。
坤哥沒說話,只是注視着我。
我猶豫了一下,說:“這個確實是個好機會,她的消息由我來公佈吧!我不可能永遠在幕後。另外還有幾件事情要做……”
“那你說吧,怎麼做?我們配合你!”曼妮看着我,“快說!”
“報警。”我說。
曼妮楞了楞,與老李互看了一眼。
“報警,然後聯繫報社,我來負責在微博上發佈消息。”我說,“坤哥……”
他輕輕應了一聲,淡淡一笑,說:“我和老李負責查是什麼人送了她來醫院。”
我微微一笑,這個男人,真是,我不說話他都能知道我要說什麼。
老李說:“好,那就這樣吧!”
我挽過曼妮,說:“給報社爆料,還有報警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曼妮點頭,說:“那現在怎麼樣?”
我笑了笑,說:“我們不是盧蓓蓓的朋友嗎?所以醫生這裡還是要去看看的吧?”
曼妮點頭。
坤哥淡淡一笑,說:“那好,分頭行動,我和老李先去收費處問問情況!”
一個小時之後,警察接到報警來到醫院,他們對我和曼妮進行了詢問,接着又詢問了盧蓓蓓病房裡的兩個病友,我和曼妮站在走廊裡,看着警察在護士臺問詢護士情況,我低聲地說:“報社怎麼說?”
“說很感謝,會派人前來覈查。”曼妮聳肩,“似乎不是很關心呢,大概是因爲我沒說是盧蓓蓓。”
我點頭,說:“這樣是最好了。”
“你呢,微博上發了消息了?”她問。
我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給她看了一眼,說:“發在了我自己的那個微博上,轉發已經五百了。”
曼妮嘆了口氣說:“接下去怎麼辦?她要是真的變成了植物人,以後我們難道還要負責她麼?”
“醫生只是說她的頭部受到撞擊有大面積淤血,沒說一定會變成植物人。”我說道,“再者,現在消息發佈出去了,夏夢瑩是跑不了的。”
“是她做的麼?”曼妮低問。
“難說,盧蓓蓓身上的傷——你沒看見醫生的表情嗎?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看着不止是車禍弄出來的,臉上那塊鼻子旁邊的淤青看着就不像是車撞了的痕跡。”
“嗯,我也那麼覺得,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曼妮說道。
坤哥和老李走了上來,兩個人都沒說話。
我迎上去,說:“警察來了,在調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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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的手,問:“你要繼續呆在這裡還是回去?”
我嘆了口氣,說:“做戲做全套,當然要呆在這裡了。”
他點頭,說:“好。”看向曼妮,說:“你和老李先回去吧!”
曼妮說:“我也留下來吧!”
我搖搖頭,說:“你明天還要上班的,早點回去吧,網上的事情還要你監控一下。”
老李點頭,說:“是,我們先回去吧,我要去找人幫忙。這個車禍有點奇怪,得去好好查一下。”
曼妮沉默了一會,說:“也好,有坤哥在我放心,那我和老李先走。”
我點頭。
她摸摸我的臉,說:“有事給我電話,我估計媒體很快會過來,我聯繫了不止一家媒體,你的微博一發,他們就會明白爆料電話的意義了。”
我鎮定自若地說:“我知道了,媒體,我會搞定的。”
她和老李和我們又說了一會話,就先離開醫院。
我看着他們坐上出租車離開,望着遠處蜿蜒的道路,沒想到我會用這樣一個機會面對網絡和媒體,用這樣的機會來做“好人”。
微博在晚上七點達到了沸騰,漫天是關於盧蓓蓓重傷可能成爲植物人的消息。我通過曼妮還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魏氏集團被稅務局勒令進行集團下所有分公司必須接受抽查式查賬。不但如此,魏天昊公司的賬務情況被稅務局通過上次陸伯濂給我聯繫的那個記者所在的報社用了四個大版面詳細的報道,證實了微博傳言魏天昊公司偷逃鉅額稅款近億元。
我和坤哥並肩站在病房門口,警察昨晚常規性聞訊後已經離開,他們表示明天還會再過來一趟,我看着病房裡人事不知的盧蓓蓓,心裡惻然,有一絲兔死狐悲式的感慨,也許是因爲,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然,盧蓓蓓也算不上朋友,只不過我們面對的是同一個女人。
坤哥握住我的手,說:“去吃點東西再過來吧?我想媒體沒那麼快找到這個地方。”
我點頭,跟着他下樓去了醫院食堂。
食堂十分簡陋,與市區那些大醫院不能比,只是一些簡單的菜色,我隨意挑了一葷兩素,盛了一碗寡淡無味的紫菜湯,拿着筷子卻沒有食慾。
坤哥凝視我許久,說:“吃不下?”
我點點頭。
“無論如何都要吃下去。”他說着拿起一個勺子,遞給我,“大口大口吃,不要管味道怎麼樣。”
我嘆了口氣,接過勺子說:“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比她還慘很多。”
他彎了彎嘴角,說:“不會。你比她要聰明。”
我自嘲地笑笑,說:“不要讚美我,我這個人就這壞毛病,經不起誇的。”
他含笑吃了一口菜,說:“吃飯吧!”
我點頭,潦草地吃了口菜,就着飯囫圇下去,心裡模模糊糊地想到,盧蓓蓓這個人和夏夢瑩翻臉,應該不止是錄音裡說的那樣,也不止是她自己闡述的那樣,兩人之間的齷蹉怎麼可能僅僅是夏夢瑩不滿足盧蓓蓓的要求還威脅她就能讓盧蓓蓓和她翻臉?我搖了搖頭,算了,不要想了,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她們之間到底因爲什麼決裂的,似乎也沒什麼追究的意義,現在我需要做的事,吃完飯回到盧蓓蓓的病房去等着媒體到來。
有坤哥在我身邊陪着,我心裡踏實不少,不出我所料,我發佈的消息被瘋狂轉發,已經成了當日排名第三的熱門微博,其實我發的微博也沒什麼內容,只是拍了盧蓓蓓躺在病牀上的照片,配了一行文字:“終於找到蓓蓓了。”
我沒有進病房,只是在病房外面站着,默默地看着盧蓓蓓。
“請問,你是葉紫嵐葉小姐嗎?”一個男人揹着一個巨大的揹包,看着我問。
我點頭。
他轉頭順着我的目光看向病房,說:“病牀上的人就是盧蓓蓓吧?”
我點頭。
他又問:“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我露出一絲難過的神情,說:“好朋友。你是?”
男人點點頭,說:“我的H市某某報的記者,我看到微博上你發的微博以後,我們報社熱線處轉過來一條爆料,所以我就按照爆料的地址過來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可以給我講一下麼?”
我嘆了一口氣,說:“車禍,昏迷很多天了,具體情況可能需要你問她的主治醫生了。”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網上一直在找她,很多人傳言說她已經被夏夢瑩弄死了,現在說是車禍,你覺得可信嗎?這確實是一起單純的車禍嗎?”
我看着盧蓓蓓,輕輕地說:“我們已經報警,警察應該可以查出來到底她是被人故意弄成這個樣子,還是單純的車禍吧?”
“請問你相信這是一起單純的車禍嗎?”男人又問。
我垂下眼,說:“我希望,這只是一起意外。”
他點頭,沉默了一會,問:“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是能拍一下她的照片,回去方便做報道?”
我沉默不語,只是轉頭看向坤哥。
坤哥會意,對着男人說:“請在不要打攪到其他病人的情況下,儘快拍完。”
他微微點頭,說:“好的,我明白。”說着從揹包裡拿出一架單反相機走進病房。
我倚着坤哥,牢牢看着那個男人對着盧蓓蓓一陣拍攝,不多久,他走了出來,看了看我和坤哥,問:“我可以拍攝你麼?當然,照片有可能會上版面。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就拍你們的背影就好!”
我揉揉眼,疲倦地說:“背影吧。”
他點頭說:“可以往病房門口靠近一點嗎?”
坤哥挽着我走到病房門口,面向病房裡間,裡面的兩個病人都好奇地看着我們。我聽到身後一陣快門咔咔的聲音,那男人在身後說道:“好了,真的很謝謝你們!”
我轉身看向他,低低地說:“希望你的報道能幫助我們找到蓓蓓車禍的真相。我們現在雖然報警了,但是當時車禍發生的時候沒有多少人看到,現在隔了那麼多天,肇事的車和司機已經逃掉了,警察說要是有目擊證人,這件事就會方便很多!”
那個男人楞了一下,旋即說:“恩,我會呼籲尋找目擊證人。”
我感激地說:“謝謝你!”
男人點點頭,收起相機給了我一張名片就揹着包包離開了醫院。
我低頭看了看名片,低聲說:“第一家!”
坤哥伸手攬了我的腰說:“進去坐一會兒吧?”
我搖頭,要我坐在盧蓓蓓病牀前?打死也不要,我沒能力僞裝到這個程度。之前面對記者,我已經僞裝至極了。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走進病房把盧蓓蓓牀邊的一張木凳子拿到了我身邊,說:“坐吧!”
我凝視他,默默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