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芃姬原以爲衛慈會退縮,不過她似乎還是小看了這傢伙,犟起來跟什麼似的。
“紅蓮教是什麼人,你應該很清楚,這種時候你跑去遊說……衛子孝,你是不是嫌棄自己壽命太長了?紅蓮教可不會講究什麼‘兩軍交鋒不斬來使’,讓我易地而處,誰敢在這個節骨眼派人過來遊說,我第一個斬了他。”姜芃姬的聲音多了幾分起伏,她問,“你真不怕死?”
衛慈不怒反笑,神色柔和了不少,好似加了柔光濾鏡。
他道,“自然是怕的。”
怕死,人之常情。
饒是衛慈重活一世,每每想到當年拔劍自刎的場景,依舊有種令他顫慄的懼怕。
不過,要是時光能倒流一次,他依舊會這麼選擇。
生命誠然可貴,但對於衛慈來講,某些東西是可以凌駕其上的。
“怕就好,妥善保護好自己的小命吧。”
姜芃姬連眼皮都沒擡,作勢準備起身,示意衛慈可以離開了。
衛慈道,“正因爲怕,所以不管是自己的性命還是百姓的性命,全都值得敬畏。慈有把握說服敵軍首領,若是成功,我方將士的傷亡將會大大減少。誠然,主公英勇善戰,世間少有敵手,但敵軍兵力衆多又有城牆作爲屏障。進可攻,退可守。若守城不出,刻意拖延時間,饒是主公也會大爲頭疼。趁着現在敵軍還在分裂狀態,慈以爲,離間策反是最好的法子。”
目前,紅蓮教還處於分裂敵對狀態,他們還有機會。
要是紅蓮教摒棄前嫌,聯手抗敵,姜芃姬這邊根本拖延不起。
打仗需要抓緊時機,謀略也是一樣的。
要是再遲一會兒,紅蓮教內部和諧了,那就晚了。
姜芃姬心中略有煩躁,沉吟半響,最後才做了決定。
“若你能保證自己活着回來,我允許你去試一試。”
衛慈面上一喜,連那雙眸子都多了幾分光彩,只是的直播間觀衆要瘋了。
慈美人腦子昏了要去“找死”,主播你怎麼能不攔着?
【艾迪不夠】:紅蓮教是土匪啊,他們根本沒有“兩軍交鋒不斬來使”的習慣,要是看慈美人長得好看、武力不強,到時候生出歪心思怎麼辦?主播,爲什麼不一攔到底啊。
【誰想加戲】:主播拿了紅蓮教三處地盤,他們現在恨死主播了,慈美人要是過去了,不是現成的出氣筒?要是別的勢力,我也不是很擔心,但換做紅蓮教,實在是忐忑得不行。
【本章留言】:關鍵這是衛慈要去啊。主播攔過了,人家鐵了心,你們讓主播怎麼辦?
直播間觀衆的擔心,何嘗不是姜芃姬的擔心?
但她不會因爲擔心就替他全權做主。
也許她的擔心在衛慈看來是對他能力的不信任,所以當衛慈堅持的時候,她選擇了尊重。
得到允許,衛慈換上一身簡樸素淡的儒衫,僅僅帶着數名護衛離開了軍營。
當天夜裡,二把手正煩躁地從小妾身上起身,準備喊熱水洗澡,外頭傳來傳信兵的腳步聲。
“二當家的,外頭有一夥人自稱是柳賊那邊派來的使者,欲於二當家共商大事。”
二把手穿衣穿到一半,傻愣在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露出惡意的笑容。
“柳賊竟然派人過來了……有趣有趣……老子倒是要會一會,誰這麼不怕死!讓人放進來,老子這就過去。”二把手洗了個戰鬥澡,換上一身新衣裳,收拾一新過去見柳羲派遣的使者。
進入正廳,只見一名墨綠儒衫的青年端坐在席上,坐姿標準,腰桿挺直。
廳內燈火通明,燭光搖曳,燈火跳動。
青年那頭鴉青色長髮束在玉冠之內,一絲不苟,髮色襯得本就細膩的肌膚越發白皙如玉,墨眉周正,目似點漆,鼻樑高挺,不管是誰見了都要讚一聲——好一個脣紅齒白的俊俏郎君。
似乎察覺廳外有動靜,青年尋聲望去。
看到長相兇悍的二把手,他面色鎮定,好似不在敵營而在家中小院,一人一桌,自飲自酌。
二把手斂了斂心神,大步走向上首,大馬金刀坐下,聲若洪雷。
“你是柳……柳羲小兒派來勸說灑家的?”
本想稱呼姜芃姬爲“柳賊”,不過二把手還不知道青年具體來意,於是嘴下留情了。
衛慈作揖,從容不迫地道,“不,我主派在下前來,爲了給將軍指點生路的。”
他一開口,二把手心中殺意漸涌,冷笑不止,“給老子指點生路?”
“正是。”衛慈絲毫不懼,他道,“將軍盤踞秋雨縣,手握雄兵三萬,看似如日中天,但將軍莫要忘了,城外還有兩方強敵。一旦二者圍城,將軍覺得依照城內的儲備,您能抵抗多久?”
若衛慈苦口婆心,將自己放在低一等的位置,二把手只會更加囂張,越把他自個兒當根蔥。
他是過來策反二把手的,二者應該處於平等的對話地位。
所以,哪怕身處敵營,衛慈也絲毫沒有放低自己的氣勢。
二把手嗤了一聲,目光如狼般兇惡,死死盯着衛慈的脖子,似乎在想着如何扭斷它。
二把手不屑,粗着聲音說,“雖說老子和聖教有摩擦,但關起門來大家都是自家人,柳羲小兒再怎麼樣,那也是個外人。這天底下,哪裡有人不幫自家人,反倒去幫外人的道理?”
衛慈語調冰冷地道,“自家人?將軍指的是,屆時卸磨殺驢的自家人?”
二把手面色一青,衛慈繼續說道,“將軍應當感謝我主纔是,若非我主,按照將軍這般叛逆舉止,紅蓮教哪能容你存活?將軍方纔所說沒錯,打斷骨頭連着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要說顛倒黑白,姜芃姬手底下的謀士都是個中翹楚,偷換概念的本事槓槓的。
分明是姜芃姬逼得紅蓮教四分五裂,到了衛慈口裡,姜芃姬反而成了“恩人”。
他笑着道,“若是在下估計不錯,想來紅蓮教已經派遣使者也將軍說過這話了。這話是沒錯的,在下深以爲然。不過,將軍可曾想過,紅蓮教是紅蓮教!嘴上說着教內男女皆如兄弟姐妹,但說得再好聽,終究不是血脈相連的至親。將軍綁架教主是真、反殺教衆是真、佔據紅蓮縣是真、哄騙秋雨縣守衛開城也是真……這一筆筆皆是鐵板釘釘的賬,將軍覺得我主要是退兵,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你們教主真的不會秋後算賬,懲罰你這個叛教之人?”